鍾曄先是用靈能為衙役們開出了一條可供進出的路,衙役們走進營地之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點燃艾草,熏蒸營地裏的各個棚子。


    這片營地必須拆,因為他們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再湊出另外一個營地的物資。


    在來到營地之前,鍾曄就已經詢問過枝江縣令等人,知曉了哪塊土地是屬於官府的。


    官府的土地大都荒蕪,遠離人煙,適合流民們暫居。


    路上被鍾曄派去購置食物和衣服的衙役在營地開始拆除的時候拉著幾輛車走了過來,那些車是店家的,隻是看他們需求量大,就方便了一下他們,之後還是要還迴去的。


    縣令等人抓緊表現,幫忙給流民們分發食物和水,可他們越是殷勤,流民們看向他們的眼神就越是鄙夷。


    在鍾曄到來之前,他們可曾如此熱心?別說是幫忙了,連麵都不露一下。


    現在鍾曄來了,他們就站在營地外麵對動手的衙役指指點點,看起來像是要幫忙,實際上就是做做姿態,和站在他們身邊,言語簡潔有力的鍾曄相比,是天壤之別。


    之前的遭遇已經消磨了流民們對於官員的所有敬畏,現在他們對官員隻剩鄙夷。


    反倒是看向鍾曄的時候,他們眼裏充滿敬仰,一些較為感性的人還流下了淚來。


    枝江縣旁就有幾條河流,最近的是瑪瑙河,流民們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洗漱,全身上下都是泥汙。


    等到他們吃完東西,補充一下體力之後,鍾曄就讓人帶他們去河邊洗漱,他著重叮囑了,一定要在靠下遊的河段洗漱。


    讓人帶流民們去洗漱之後,鍾曄就轉頭望向北邊,縣令他們也好奇看過去,隨後就看到幾個人影出現在了那個方向。


    第一反應是疑惑,鍾曄是怎麽知道會有人在那裏出現的,隨之而來的就是恐懼——難不成,鍾曄隔著那麽遠的距離就發現了那群人?


    幾個人影快步走了過來,氣勢洶洶。


    待到那幾個人走近之後,縣令等人咯噔一聲,暗道不妙。


    他們識得為首之人,是李家的一個管事!


    縣令等人相互對視,用眼神交流,誰都不想得罪鍾曄,可最終,還是有一個官員被推了出去。


    那個官員在心中歎息和埋怨,幾步走了出去,拱手揚聲大喊:“來人可是李元老弟?”


    聽到那個官員的聲音,李元腳步略微停頓,目光一掃,看到了縣令等人都聚集在這裏,而衙役正在拆卸倚靠在城牆邊上的營地。


    如果沒有縣令他們的命令,衙役不可能那麽做,可是縣令這群人又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李元目光定格在一個高大的身影上,在場所有人他都認識,唯獨這個男人他沒有什麽印象。


    想到這裏,李元就放緩了腳步,嘴角揚起笑容,拱手迴禮,“正是,不知幾位老哥在此作甚?可有什麽需要老弟幫忙的地方?”


    看到李元似乎明白了他們的意思,縣令等人便鬆了一口氣。


    他們不敢得罪鍾曄,但也不敢招惹李家,萬一鍾曄和李家產生了衝突,無論選哪邊站都不是個事兒,可一旦發生了那種事情,鍾曄和李家一定會逼迫他們選邊站。


    “這裏倒是沒有什麽需要老弟幫忙的地方,不過,老弟你是怎麽來了?”之前開口的官員笑嗬嗬問道。


    “這不是你們派人去糧店大量采購糧食嗎?我就想著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有沒有什麽能夠幫襯的地方,便帶人來看看了。”李元同樣笑嗬嗬迴應,用眼角餘光觀察著站在營地裏的那個高大身影。


    隻見那人伸手虛扶,堆放在一旁的木頭和布匹便飄了起來。


    這一幕讓李元眼角抽搐,身體略微僵硬。


    鍾曄轉身,冷冷一瞥,便收迴目光,朝選定的營地方位走去。


    李元和官員寒暄了幾句,待到鍾曄走遠,麵色一沉,低聲詢問:“那人是誰?”


    縣令他們這時候就湊了過來,示意李元把聲音壓得更低一點。


    “‘玉麵閻羅’,鍾曄。”


    聽到這個名字,李元雙眼一瞪,緊緊咬住了牙關,才沒讓自己叫出聲來。


    看了一眼鍾曄遠去的背影,李元咬著牙齒,用更低的聲音問道:“怎麽會是他?他怎麽會來這裏?”


    “我們也不知道,但他來這裏不是什麽好事,快迴去把這個消息告訴你們家老爺,省得那個家夥把枝江殺得血流成河。”


    李元麵色陰晴不定,眼神閃爍了幾下,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向幾個官員拱了拱手,連句道別的話都沒說,就轉身離去。


    等到李元也遠去之後,主簿呸了一聲,低罵:“什麽東西!不過是李家養的一條狗罷了,真當自己是什麽人物了,竟敢在我們麵前擺姿態!”


    縣令等人對視兩眼,不約而同歎息。


    他們也就敢在背後罵一罵了,打李元的臉就是在打李家的臉,哪怕他們是枝江縣令,也不敢得罪李家。


    知道有鍾曄幫忙,不用他們自己搬那些拆卸下來的木頭和布匹之後,衙役們動作就更快了。


    隻用了半天時間,他們就在另外一處地方搭建起了一個新的流民營地。


    營地重新搭建起來之後還沒完,先前鍾曄讓衙役去額外購置的布匹和木頭也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用以加固流民營地,在這之後,流民們也有了一個可以遮風擋雨的地方。


    盡管營地並非嶄新的,但已經不再像之前那般簡陋。


    吃飽喝足,還洗去了全身汙垢,雖然沒辦法穿好睡好,可是,如今的一切足夠打動他們心扉。


    不少流民都熱淚盈眶,甚至忍不住嚎啕大哭。


    隨後他們又想起了這一切是誰給他們帶來的,轉身對鍾曄感恩戴德。


    不過鍾曄並未獨攬功勞,而是把衙役們在這之中的功勞也一一點數了出來,讓流民也去感謝他們。


    在流民們連聲的感謝當中,原本辛苦勞累的衙役忽然精神一振,頓覺神清氣爽,全身疲憊都消失了,禁不住露出笑容。


    “你們可以先迴去了。”鍾曄對枝江縣令等人說道,“等到原來那片地方消毒完畢之後,城也不必封了,隻要警告百姓半個月內不要靠近這片地方就行。”


    大多數瘟疫的潛伏期都不超過半個月,如果算上這些流民路上逃亡的時間,隔離半個月足夠觀察出他們是否感染了瘟疫。


    縣令他們訕笑兩聲,拱了拱手,叫上文吏,轉身離去。


    看到衙役們也準備跟著縣令他們離開,鍾曄就叫住了他們。


    縣令等人迴頭看了一眼,交換了一下眼神,沒有停下腳步。


    衙役們在疑惑中被鍾曄留在了營地周圍,鍾曄將他們留下來的理由之一是他們還沒有經過消毒,其二,便是想要從他們這裏知曉一些事情。


    鍾曄讓他們兩人一組,幫對方消毒的同時,問道:“你們知道李家嗎?對於李家有什麽看法?知道江湖上關於李家的那個傳聞嗎?”


    “大人您是說李家有個吃血食的老祖的那個傳聞?”


    鍾曄剛剛提及此事,就有人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正是。”鍾曄點頭,“你們對此有什麽看法?”


    衙役們還沒做出迴應,就有流民急忙說道:“大人,此傳聞定為真事!”


    鍾曄霍然轉頭,“何出此言?”


    那個流民洗漱之後,不複之前的邋遢樣,倒也有幾分讀書人的氣質。


    就見他拱了拱手,道:“大人您有所不知,起初我們這些流民,便是李家提議收留的,因此我等才能留在此地,原本我們也以為李家是好心,可是您也看到了我們方才的模樣。


    “李家收留是收留了,卻從未管過我們,每日送來的糧食不夠吃,也沒有給我們提供任何治療,僅僅隻是把我們留在了那裏,若不是城裏有些俠士暗中出手相助的話,我們當中有好些人就要餓死。”


    流民說的話和鍾曄問的問題沒有什麽關係,但他沒有打斷,等待流民繼續說下去。


    那個有幾分讀書人氣質的流民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若是隻有如此的話,倒是沒什麽,然而,其他人或許沒有發現,但我發現有些人失蹤了……


    “起初,我隻以為他們是逃跑了,畢竟在這裏雖然餓不死,卻不是人過的日子,而且那些失蹤的人往往是和他們熟識的人一起失蹤的。


    “可是,就在前兩日,一個求我分一些吃食的婦人,和她的女兒一並失蹤了,那個婦人是坡腳的,身邊又帶了一個小孩子,離開咱們這裏就是個‘死’字,所以她們是萬萬不可能離開的。”


    說到這裏,那個流民就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按下心中驚恐,說出了自己的結論:“若不是有所圖謀,李家怎會提議收留我們?畢竟,他們在收留我們之後,什麽都沒做,對我們完全是放任自流——我懷疑,李家就是有那麽一個吃血食的老祖,那些失蹤之人,定是被李家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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