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鍾曄把最後一件行李搬進馬車之後,莉莉安抹了一下額頭上不存在的虛汗,遲疑了一下,低聲問道:“老師,我們這就走了嗎?那位……公主呢?”


    “她說會在城外等我們。”


    鍾曄把繩套在靳上綁實,然後把靳套在了挽馬身上,將挽馬和馬車連接起來。


    “城外?”莉莉安疑惑念叨。


    不過莉莉·利伯爾居住在王宮,王宮也是在城外,所以那位公主選擇與他們在城外集合也不是什麽值得奇怪的事情。


    鍾曄拍了拍吃得膘肥體壯的挽馬脖子,惹得它打了個響鼻,然後轉頭看向莉莉安,“上車吧,該出發了。”


    莉莉安把疑惑拋之腦後,點了下頭,一腳踏上了車廂,又望向鍾曄,問道:“老師,我們接下來要去哪?”


    “我請卡勒老先生和佩雷拉夫人幫我查了一下,接下來,我們要去文杜努姆,所以會從西城門出城。”


    莉莉安眨了下眼睛,“查什麽?”


    鍾曄把長刀掛到車夫位旁,疑惑看了迴去,“你不是說想要順著尼莫的那些畫作查下去嗎?而且就算阿德裏安死了,影響仍然存在,正好可以順路看看,還有沒有什麽事情是需要解決的。”


    聽到這句話,莉莉安這才想起來自己之前接到的那個任務,隻是過了快一個月,任務動都沒動一下,她都快忘掉這件事了,得虧鍾曄還記得。


    看著她那副呆滯的樣子,鍾曄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該不會是忘了吧?”


    莉莉安心虛地移開視線。


    鍾曄無奈搖頭,“上車。”


    待到莉莉安坐好,鍾曄一甩韁繩,挽馬隨之邁開蹄子。


    時間已至深冬,溫度變得愈發寒冷,不過今天天氣尚好,前兩天都沒有下雪,今天更是一大早就出了太陽,讓路上的積雪融化少許。


    如今的巴黎又恢複了往日的熱鬧,商人和工廠不必擔心負債,勒著人們脖子的繩索自然被解開。


    這座城市不再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除了那些還想要觀望,結果沒來得及下手的貴族之外,許多人臉上都洋溢著笑容。


    因為臨近新年,剛剛被撤下去沒多久的彩帶和旗幟又被掛了起來,不過由於人們在十多天前就消費過了一次,很多人兜裏都沒有閑錢,無法消耗商家囤積的貨物。


    如果是在幾天前,商人們或許還會感到絕望,但現在,他們已經還清了負債。


    盡管一整年乃至好幾年賺到的錢都賠了進去,可是,至少命和產業保住了,頂多今年的新年過得艱難一些,然後明年加倍努力就是。


    沒有什麽生意是穩賺不賠的,就算有那種生意,也輪不到他們來做。


    關閉的酒館重新開張,大笑著飲酒和打架的動靜隨著悠揚歌聲從內裏傳出,旁邊的商鋪也在吆喝。


    數量稀少的行人走在路上,與之相對的是絡繹不絕的車水馬龍——這些裝滿了貨物的馬車、牛車將會前往其他城市,把車上的貨物送到需要它們的地方。


    一個孩子被自己那操著木棍的母親趕著從小巷裏跑出,尖細的嗓音惹得路人和街坊哈哈大笑。


    而在另一邊,一大一小的兩個孩子正背著一筐木炭沿街敲門叫賣。


    鍾曄駕駛馬車來到路邊,買下了那一筐木炭,在兩兄弟的感謝聲中,再次驅使挽馬,讓馬車動了起來。


    車輪滾滾向前,在道路上留下了兩道明顯的車轍。


    莉莉安坐在車廂裏,烤著爐火,看著城市漸漸遠去。


    她緩緩唿吸著,白氣塗在車窗上,模糊了城市的影子。


    鍾曄提早十分鍾來到了約定的地點,他在這裏沒有看到莉莉·利伯爾的身影,而根據他們的約定,如果她沒能準時到來,他就可以直接離開,畢竟天氣很冷。


    掏出懷表看了一眼,迅速塞迴懷裏——機械表對於溫度相當敏感,如何長時間暴露在寒風中,可能會導致表盤停擺,就算是短時間,也可能會讓時間出現誤差。


    鍾曄默默等待了十二分鍾,卻沒有等到莉莉·利伯爾的到來,甚至連個影子都沒見著。


    他搖了搖頭,抓起韁繩輕輕一揮。


    馬車動了起來,向著西南方進發,車輪與馬蹄在雪地留下深深的痕跡。


    向著西南的方向走了一會兒,鍾曄忽然聽到在風聲當中似乎夾雜了其他聲音,側耳傾聽,卻發現是馬蹄聲,有嘈嘈馬蹄聲自後方傳來。


    不一會,馬蹄聲近了,就連坐在車廂裏的莉莉安都能聽見,她斜著望向窗外,看到了馬車後麵一片飛揚的雪塵。


    “鍾曄閣下,是你們嗎?”


    那個既清亮又沙啞,極具辨識度的聲音響了起來,讓莉莉安微微一愣,她還以為莉莉·利伯爾不會來了呢!


    穿戴著一件半身甲,將長發剪去,隻留一頭颯爽短發的莉莉·利伯爾駕馬趕來,與馬車並駕齊驅,看到車夫位上坐著的是鍾曄,眼睛便笑得眯了起來,像是兩道彎月。


    “終於趕上了!”


    莉莉安趴在窗邊,看著莉莉·利伯爾騎在馬上,一頭短發隨風飄揚的英姿颯爽模樣,不由得心生羨慕。


    真好啊……


    可是隨後她又一哆嗦,反應過來,急忙查看彈幕,卻發現直播間裏的一大堆人都‘叛變’了。


    【我要做莉莉小姐的狗】、【莉莉安是誰?真不熟】、【這世界上隻有一個‘莉莉’,那就是莉莉·利伯爾小姐】之類的發病言論比比皆是,氣得莉莉安渾身發抖。


    鍾曄看著莉莉·利伯爾隨風飄揚的頭發,沉吟了一下。


    “你不冷嗎?”


    “當然冷!”莉莉心直口快,絲毫不掩蓋自己的熱情,“但是我聽說,有很多人就是看到女騎士的這一麵才會喜歡上她們的,所以我想試試!”


    鍾曄毫不退縮,與她那雙火熱的眼眸對視,“有沒有那麽一種可能,是因為他們本就懷有色心?隻是猜測,不一定對。”


    莉莉眨了眨眼睛,啞口無言,皺起眉頭苦惱著,是這樣嗎?


    看著她,鍾曄突然問道:“你是私自跑出來的?”


    “那當然!”這位公主驕傲地挺起了胸膛,“雖然父親他有意放我一馬,但我身為公主,也不能讓他難堪,私自落跑總比國王讓自己的女兒成為一個冒險者來的好。”


    王宮守衛森嚴,如果不是國王有意放她一馬,她怎麽也不可能逃出來。


    雖然人們都知道是怎麽迴事,但至少在明麵上,國王的麵子是保住了,所有的過錯都在莉莉身上。


    “現在我跑出來啦,那些大貴族也就不能拿我的婚事作文章,染指父親的王位了。我輕鬆了,父親也輕鬆了,皆大歡喜!”


    歡樂的笑聲撒在風中,飄向四方。


    就‘公主’的身份而言,莉莉·利伯爾並不算悲劇,至少她有選擇的權力和能力,隻是不知道為什麽,讓鍾曄有種她是在‘強顏歡笑’的可憐感。


    或許是因為他能理解背井離鄉,有家不能迴,需要遠離父母親人的痛苦吧……


    又走了一會,鍾曄停下馬車,歎了口氣,對瑟瑟發抖的莉莉·利伯爾說道:“你還是坐到車廂裏吧。”


    吸了下鼻子,莉莉也不敢逞能了,乖巧地把馬交給鍾曄,然後提著行李和自己鑽進車廂。


    鍾曄和莉莉交給他的馬對視一眼,心生疑惑,“你這匹馬不是戰馬?”


    “外出冒險還帶戰馬,我又不是傻子,而且戰馬的話,我自己照顧不過來,所以就隨手牽了一匹馬出來。”莉莉悶悶的聲音從車廂裏傳出。


    這一匹是挽馬,不過是宮廷用馬,賣相不錯。


    鍾曄微微搖頭,從車夫位底下的櫃子裏拿出一套備用的靳和繩子,給這匹新的挽馬裝備上,然後坐迴馬車,輕甩韁繩,讓兩匹馬都動了起來。


    不過它們步伐不一,僅僅是走起來,就讓車廂有些搖晃。


    鍾曄歎了口氣,慢慢適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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