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去!”


    一個士兵勾著嘴角,用火槍推了一下身前的冒險者,將滿眼憤怒卻不敢發泄的壯漢推得腳步踉蹌,低頭走進城內。


    胸臆中盡是暢快,士兵轉動槍口,高喊道:“下一個!”


    然後,一個陰影撲麵而來,令他瞬間陷入了呆滯。


    所有聲音仿佛都在同一時刻止息,交談、唿吸、風……都消失不見了。


    他仰起頭,在那片遮蔽天空和太陽的陰影當中看到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並發現那雙眼睛正在注視著自己。


    咕咚!


    喉結不由自主滾動了一下,士兵甚至沒有發現自己的雙臂和雙腿都在顫抖。


    他看到那道黑影抬起手,緊接著,眼前一黑,雙腳忽然離地,劇痛從後腦勺傳來!


    鍾曄抓起眼前這個士兵的腦袋,把他拋向了其他士兵,直接將好幾個人撞倒在地。


    當他集中起精神,就能感覺到身旁任何風吹草動,能夠感覺到寒風的太息,能聽到鳥雀的鳴叫,能聽到衣服摩擦的聲響,亦能感覺到周圍這些士兵肌肉和骨骼轉動,血液在體內奔騰的聲音。


    在幾個士兵抬起槍口的時候,鍾曄就已經把手臂掃了過去,一巴掌將他們的武器打落在地,還劈手奪過了一支火槍。


    腳尖轉向身後,帶動著身體擰動。


    被鍾曄握住槍杆的火槍掄出一個大圈,砸在一個想要開槍的士兵手上,瞬間有骨骼脫臼的聲音響起。


    還有幾個反應遲鈍的士兵這時候才反應過來,可是他們還沒來得及舉槍,鍾曄便一個跨步來到他們身前,拳腳並出,把他們打翻。


    手臂一抖,被握住槍杆的火槍當即掉了個頭,槍口對準一個之前就被砸翻在地,還想要舉槍反擊的士兵腦袋。


    看著黑洞洞的槍口,士兵頓時停下了動作。


    也正是這個時候,鍾曄五指猛然彈出,把手裏的火槍投擲出去,將兩個倒地士兵手裏的火槍擊飛,隨即右腿迴勾,踹中另一個試圖爬起的士兵胸膛。


    還有幾個士兵一直沒有把火槍舉起來,看著同伴都被打倒在地,他們便緊緊握住了槍杆,卻將槍口對準地麵,唿吸急促,冷汗直流。


    鍾曄掃了他們一眼,淡淡道:“明智之舉。”


    那幾個士兵都是老兵,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肉眼可見的傷勢。


    他們比起不知好歹,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蛋子知道的事情更多,明白這世界上有一種名叫‘超凡者’的存在,這類人或是力大無窮,可以一腳踹開城門,或是身軀堅韌,刀槍不入。


    領主身邊就有這類人的存在,隻是他們很少能夠見到那些人施展自己的威能。


    從看到這個人的那一刻,他們就意識到,這個人很可能就是那類人。


    他們之所以能夠產生這種感覺,並非他們感知敏銳,而是他‘希望’他們能夠意識到。


    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幾秒鍾內,就連莉莉安都沒反應過來,隻覺得眼前一晃,戰鬥就結束了。


    七、八個士兵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忍不住發出痛吟,還有幾個士兵呆呆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鍾曄從那幾個老兵身上收迴視線,看向那些躺倒在地的士兵,問道:“欺壓平民很有意思是嗎?”


    這時候,四周才響起一片嘩然之聲。


    人們半是驚恐,半是感激地看向鍾曄,就連幾個商人也都站在一邊旁觀,根本不介意城門擁堵。


    “調戲婦女,猥褻兒童很有趣是嗎?”


    鍾曄彎下腰,拎著一個士兵的領口,把他舉了起來,冷冷道:“說話,迴答我的問題!”


    距離雖遠,可他剛才看得一清二楚,就是這個家夥連兒童都沒有放過,硬是要搜身。


    領口被收緊,擠壓著脖子,脖頸的肌肉向內收縮,壓住了氣管,讓士兵根本無法順暢唿吸,很快就被憋得滿臉通紅。


    “不……不……”


    士兵雙腿在空中胡亂踢蹬,淚水和涎水被擠了出來,塗得滿臉都是。


    鍾曄在心中默默倒數,又將他舉了數秒,才把這個士兵甩到地上。


    “嗚咳,呃,嗬,咳咳咳……”


    落地之後,士兵來不及感受身上的疼痛,急忙翻身喘氣,把倒灌進喉嚨的鼻涕和口水吐出來。


    可他剛剛翻身,鍾曄踩在了他的身上,“說話!”


    這一次,他的語氣更為激烈。


    人們都屏住了唿吸,不敢也不想上前勸阻,便愣愣地圍在城門旁邊,看著鍾曄對往日他們不敢招惹的士兵施以暴力。


    倒在地上的士兵蜷縮起來,滿臉痛苦,眼裏也填滿了怨恨,死死咬著牙關,不準備迴答。


    “閣下,閣下……”


    磨蹭了半天,幾個老兵終於商量好誰站出來當他們的代表。


    被推出來的那個老兵狠狠瞪了其他幾人一眼,深吸一口氣,挪動腳步,小聲唿喚:“閣下,您這麽做有些不太好,盡管您貴為超凡者,可是在少爺……哦,老爺身邊也有幾個像您這樣的人哩。


    “您這麽做,老爺要是生氣了的話,您也吃不了好處,隻不過是幾個外地來的平民而已,待會兒我就讓他們道個歉……”


    老兵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看到了鍾曄那雙眼睛正冷冷地看著他,幹巴巴笑了兩聲,閉上嘴巴。


    “既然他能對外鄉人這樣,對你們本地人呢?你們就能確定他沒有那個嗜好?”鍾曄冷然反問。


    “怎麽會,托卡他是我們看著長大的,不會……”


    話說到一半,老兵自己也卡殼了,愣愣看向地上那個士兵。


    空氣一下子就安靜了,所有人看向被鍾曄踩住的那個士兵的眼神漸漸變得不對勁起來。


    沉寂並沒有持續多久,低沉而繁多的討論聲就響了起來。


    士兵托卡終於喘過氣來,隱約聽到了人們的討論,愕然抬頭,發現不僅是平民,就連他的幾個同伴都向他投來了厭惡、鄙夷的眼神。


    在這個時代的人們眼裏,本地人與外鄉人的區別幾乎相當於牛和羊的區別,方才他們隻是沒有聯想到這一點而已。


    “不,我、我不是……”托卡嘴唇顫抖,試圖辯解。


    可是根本沒有人想聽他的辯解,紛紛扭頭望向一邊。


    見此,鍾曄一腳把他踹開,走向城裏,經過那個老兵身邊的時候,停頓腳步,“檢查外鄉人是你們的職責,我也不好多說什麽,但我不喜歡看到你們利用自己的職權欺壓別的平民,因為你們本質上和他們並沒有區別——你們的權力來自於領主,一旦領主不再信任你們,或者當你們老去,不能再作為領主的士兵,那時候你們和被你們欺壓過的人又有什麽區別?”


    說罷,鍾曄便繼續向城內走去,沒有人膽敢阻攔他。


    聽完他的那番話後,不隻是幾個老兵,就連其他幾個士兵也都臉色一變。


    他們手裏的槍,他們擁有的暴力都來自於領主,可是他們能否擁有這些東西,都在領主的一念之差,實際上他們和其他平民根本沒有區別,都是領主‘財產’的一部分,他想要怎麽處置就能怎麽處置。


    倒地的士兵們抓著武器,垂頭喪氣爬了起來,你看我,我看你,久久沒有說話。


    一個士兵望著鍾曄他們的背影,小聲嘟噥:“他們沒有檢查就進去了……”


    其他士兵臉色紛紛一變,把他的嘴給堵上。


    托卡手裏握著火槍,低垂的臉上神色陰晴不定,一直在咬牙切齒,做心裏掙紮。


    “托卡,放下槍!”


    一聲低喝突然傳入耳中,讓托卡嚇了一跳,慌忙抬頭,卻見幾個老兵隱隱以包圍之勢站在他的身前。


    之前被推出來,負責與鍾曄交談的老兵表情不愉,直接上去奪下了托卡手裏的槍。


    “你的事情我會和你父母說的,你現在馬上迴家,哪都不許去!”


    聽到這話,托卡臉色瞬間煞白,驚慌搖頭,苦苦哀求:“不,費裏叔叔,請你不要告訴他們……”


    老兵根本不聽他的辯解,低吼道:“閉嘴!這裏這麽多人都看見了,你以為你還能隱瞞下去嗎?現在就迴家,不要再讓你的父母丟臉了!”


    托卡張著嘴巴,飛快看了一眼周圍,發現了人們若有若無的隱晦視線,便惶恐地低下腦袋,灰溜溜離開。


    鍾曄也把注意力收迴來,彈出手裏那枚銅幣,同時拿起身前攤位上的一個木質發飾,向攤主詢問:“你知道‘希永的湖水’在哪嗎?”


    接住銅幣,抱著女兒的婦女感激地看了鍾曄一眼,點頭道:“他們就在城西,靠近湖泊那邊。”


    鍾曄微微一笑,站起身來,“感謝。”


    迴身把發飾遞給自己的學生,鍾曄緊了緊大劍鞘套的係帶,手指摸過腰帶的飛刀,向著城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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