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術的時效過後,疲憊又重迴了鍾曄身體。


    這一次,哪怕是高濃度的聖水也無法治愈,隻能通過休息來恢複——純度百分之七十以上的聖水如果是非神職人員飲下,就會影響精神。


    幸好鍾曄還懂得【吐納法】,能夠加快身體的恢複速度,隻需要好好休息一個晚上,就能恢複基本的戰鬥能力。


    但這時候,他還要與司鐸他們商議之後如何應對那支亡靈軍團。


    可能是因為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以至於雇傭兵們一致推舉他成為了雇傭兵的代表。


    ——可他來到這座城市也不過一天,完全不認識其他雇傭兵。


    “……領主是不用指望了。”年老的司鐸扶著額頭,忍耐腦袋裏的刺痛,“城防軍約等於沒有戰鬥力,即便他們之中有退役的傭兵或冒險者,對那支亡靈軍隊也提不起戰鬥的勇氣。至於城堡的衛隊,裏麵都是一些貴族和商人的子嗣,更提不上什麽戰鬥力。”


    會議室裏飄著寧神安魂的清香,安撫了司鐸和鍾曄的疲憊,在這間房間裏,隻有市民的代表還保持著足夠精神。


    不過這位老先生擔驚受怕了一晚上,顯然也有些精神衰弱。


    阿爾伯領承平已久,境內也沒有什麽盜匪,可供怪物棲息的土地稀少,而且大多都在荒郊野外,不需要出兵消滅,以至於軍隊的戰鬥力一直很低。


    但凡領主身邊有一個能打仗的騎士,司鐸都不會如此頭疼,從鍾曄那裏確認了亡靈大軍主力是去攻打城堡之後,他就已經在思考城堡能支撐多久。


    “那我們要一直守在這裏等待救援嗎?”市民代表是一個戴著眼鏡的老學者,他出身於一個破落的貴族家庭,因為秉持著真正的貴族精神,他的家族破落了,所以他的父親在久經權衡之後選擇把領地和爵位交還給封君,換取一個讓他孩子成為學者的機會。


    從小接受貴族教育的老學者處事公正,在這座城市很受人敬重。


    司鐸搖了搖頭,歎息道:“教堂沒有那麽多糧食……”


    如今教堂裏可是有近千人,不僅沒有足夠的糧食,還沒有足夠的地方讓他們休息。


    莫說躺臥,就連坐都沒有地方坐。


    整個教堂也就隻有這個占地狹小的會議室沒有什麽人,其餘地方,了望台、走道甚至還有地下室都擠滿了人,而且人們的精神時刻緊繃,神職人員數量不夠,根本安撫不過來。


    阿爾伯領的賦稅很高,不常有商隊來往,想要短時間內讓其他領地知道消息,並且派出軍隊支援顯然是不可能的。


    領主麾下的騎士也無法戰勝那支亡靈大軍,請求他們支援就是讓他們來送命——現在不是要不要請求他們支援的問題,而是怎麽才能讓他們不要來。


    老學者也歎了口氣,看向鍾曄,“鍾……先生,請問你怎麽看?”


    “死局。”


    鍾曄沒有睜開眼睛,他正在專心調動氣息修複身體的勞損。


    “亡靈軍團已經包圍教堂,而城堡那邊也支撐不了多久,它們完全可以先將城堡上下屠戮殆盡,再轉過頭來對付我們,而我們沒有應對亡靈軍隊的手段,畢竟我們不可能拋下其他人。”


    聞言,老學者痛苦地抱著腦袋,“難道我們就隻能這麽等死嗎?”


    “或許,這正是他們的目的……”司鐸又歎了口氣,揉了揉太陽穴,安撫脹痛的血管,“它們就是要看著我們在這裏耗盡所有物資,然後自相殘殺……”


    卻在這時,鍾曄睜開了眼睛,“我有一個疑問:那支亡靈軍隊是從哪來的?”


    這個問題已經困惑他許久,它們的表現足以被稱之為‘精銳’,哪怕不論它們那身神奇的力量,單憑戰鬥技巧就擔得起這個稱號。


    這樣的一支軍隊不可能憑空出現,何況它們還是亡靈。


    司鐸和老學者臉上皆出現了迷茫的神情,他們對此也很疑惑。


    “對此,我有一個猜測。”


    鍾曄指了指腳下的土地,“我今天剛剛聽聞了這座城市的傳說,在曆史上,這座城市曾發生過一樣的事情。”


    老學者怔怔說道:“它們也曾遭遇過同樣的事情……所以,它們以為自己是來‘複仇’的嗎?”


    “複仇?”鍾曄對老學者說出口的這個單詞感到疑惑,司鐸則若有所思。


    “對,就是‘複仇’。”


    老學者推了推眼鏡,“我選擇在阿爾伯領定居的時候,研究過這座城市的曆史,四百年前那段曆史是一個繞不過的點,那個時期,是伊特魯爾最混亂的一個時期,不僅有內憂還有外患。


    “外患最為嚴重的時候,波斯人長驅直入,攻下上東方行省之後又攻下了君士坦丁堡,伊特魯爾差點因此亡國,而就在這個時候,波斯人的一路軍隊在這裏覆滅,直接導致了後來波斯人的戰敗,這就是著名的‘古月桂城屠城事件’。


    “領軍的將領如今已經不可考,但當時波斯的信仰以‘月神’為主——或許你不知道,食屍鬼的起源地就是波斯,就在‘古月桂城屠城事件’的幾十年前,第一頭食屍鬼出現在波斯,然後在波斯內掀起了一場亡靈天災。”


    “在‘古月桂城屠城事件’之後,我們教會組織了一場戰爭,把古月桂城的亡靈都消滅掉了,當時隊伍裏有日耳曼人、凱爾特人和伊特魯爾人,雖然伊特魯爾人仇恨波斯人,但其他人還是把那支軍隊安葬了……”司鐸扶著額頭,眼裏閃過怒色。


    “那麽它們為什麽會認為這是‘複仇’?”鍾曄眉頭緊鎖,“古月桂城早就被它們屠戮殆盡,難不成它們還認為如今城裏的人是當初那些亡靈的後代?”


    “不,它們的‘複仇’是針對‘我們’的……”司鐸指著自己胸膛,一字一頓說道,“那些亡靈,早就被深淵感染了,它們從沒有死去,在它們死去的那個瞬間,它們就以亡靈的身份複活了,隻是一直沒有‘醒來’。


    “因為一個‘死亡’的靈魂不可能支撐那麽久,四百年,足夠讓‘死魂’磨滅不下十次,隻有‘活著’的靈魂才能挺過如此漫長的時間。


    “也就是說,它們一直在關注月桂城,知道這四百年來月桂城裏發生了什麽——知道我們月神教會一直在消滅不斷複蘇的亡靈,因此而怨恨當初冕下為何沒有救助他們!”


    鍾曄對這個繞了一大圈的‘仇恨’感到震驚,他很難理解為什麽那支亡靈軍隊會怨恨。


    就是因為感覺被自己的信仰背叛了?


    “等一下!”


    鍾曄霍然站起,盯著司鐸,沉聲問道:“你說它們‘被深淵感染了’,是什麽意思?”


    司鐸茫然抬頭,“就是……被深淵感染了呀?所有亡靈都是源自於血月,而血月的根源就是月神冕下在對抗深淵的時候,遭受了創傷,感染了深淵,它們既然變成了亡靈,自然就是被深淵感染了。”


    “不,我的意思是……深淵信徒最喜歡做的是什麽?”鍾曄再問。


    “打開深淵之門——”司鐸和老學者異口同聲,然後戛然而止。


    他們兩個同時驚叫起來:“打開深淵之門?!”


    渾身疲憊仿佛被一掃而空,兩個老人突然變得精神起來。


    就在這時,會議室大門被敲響了。


    司鐸疑惑地說了一聲‘進來’,大門就被猛然推開,一個年輕的輔祭神色慌張走了進來,低聲急切說道:“閣下,不好了!教堂的法陣被破壞了!”


    司鐸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忽而抬手按住胸膛,麵容猙獰痛苦。


    “神力……庇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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