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如龍,一劍東來。


    狂風驟起卷起千堆雪,劍氣成罡割亂萬重雲。


    暴雪龍卷和天罡劍氣都隻有一個目標,就是那隻將要拉住伏寒山手腕的手。


    不能再讓這隻手殺人了,否則這幾位真的要買塊豆腐撞死算了。


    此時天地間響起一道琴音。壓住了溫仙州的戰歌,天上那團金光黯淡了一下,溫仙州猛的噴出一大口血,而與此同時,暴雪龍卷的氣勢迅速攀升,那道無邪無畏的天罡劍氣更加沛然浩瀚。


    牛頭蠹上的金光搖曳,眼看被劍氣壓製,帶著張瀟拉開了與伏寒山之間的距離。


    溫仙州噴出一口血後,麵色慘白,悶哼一聲,卻反而縱聲狂笑起來。


    笑聲裏,他的氣勢節節攀升,怒發衝冠,腦後青牛魂相浮起,迅速籠罩了一層金色光輝,然後一頭紮入他的身體。


    “臨戰進階,溫仙州,你還想活命嗎?”


    楚無邪身前巨劍懸停不動,卻催生出一道道劍氣纏繞,繼續向金光守護下的張瀟施壓。但是溫仙州挾進階之威,異力運用到了極致,不但沒有被迫退,反而暫時將劍氣壓製迴去。


    金光和劍氣交相輝映當中,那隻手終於拉住了伏寒山的手腕。


    楚無邪大感麵上無光,身前無邪巨劍揮出一道劍光,如流星劃過,從那手腕上掠過,隻留下一道青白色痕跡,竟未能切開皮膚。這時暴雪龍卷已將金光和劍氣包裹,自然也將伸手的張瀟裹在其中。


    雪龍中射出無數道金光,被楚無邪收迴的劍氣迅速消散,隻有溫仙州的金光還在頑強的與風雪抗衡。在這狂暴的異力能量中心,那隻手依然穩定且堅定的將伏寒山拉進雪龍。


    劍光靈動絕倫,疾速轉迴,這一次的目標不再是那隻手,沛然浩瀚的劍氣直接劈開了雪龍,劈散了金光,狠狠斬在牛頭蠹的鐵杆上。而張瀟已經捏著被劍氣和金光炸的滿身是血的伏寒山迅速落下。


    第二個!


    落地的張瀟捏著伏寒山臉頰的手真氣一吐,大日壇宗的夜暝王癱軟無力的跌落塵埃,漫空寒霧消散。


    白璋平的麵色越發難看,雙眸泛著紅光直欲噴火。付出的代價太大了。原本準備這個陣容是奔著一邊倒零戰損的碾壓優勢來的。萬萬沒想到交手以後會打成這個局麵。


    兩人配合出手,溫仙州負責用異力操縱牛頭蠹幫助張瀟飛天殺人,同時阻擋其他人增援伏寒山。張瀟則負責幹掉伏寒山瓦解這個小天象結界。


    天象魂相的這個結界魂技威力太大,不先把伏寒山的魂火滅了,哥倆這一仗隻有速敗的下場。


    此刻,張瀟衣不蔽體站在那裏,身上有多處血痕劍傷,表麵上的傷勢不足掛齒,內部經絡筋膜被劍氣滲透切割的傷情要遠比看到的表象可怕。


    陰神催動真氣流轉,滋養身軀恢複傷勢。


    而此刻,丹田裏的存貨在剛才破開劍氣金光的時候已消耗殆盡。


    “陰雪亭!”


    張瀟一聲斷喝,一腳將隻餘半口氣魂不守舍的伏寒山踢到大光頭腳下。


    六臂魂相現身,先一口吞了伏寒山還未散盡的魂相真靈,然後又張口吐出體內輪迴道中儲存的一半亡靈。張瀟陰神脫體而出,將這些亡靈盡數吸納。


    吃食物可以煉精化氣補充真氣,但是太慢。直接用陰神吞鬼煉化最精純的陰靈也能補充真氣。後者則要快得多。不同的攝取方式生成的真氣也有不同,煉精化氣生成的真氣是最貼合人體的,而陰神煉化陰靈生成寒煞真氣卻會對身軀造成一定破壞。不過此時此刻卻顧不得那麽多了。


    “溫大哥,還扛得住嗎?”張瀟自己境況不佳,不難想象溫仙州也不會好到哪去。


    溫仙州咧嘴一笑,道:“拚了他們兩個,夠本兒了。”臨戰進階是一把雙刃劍,固然能增加魂技提升異力,但同時也會給自身帶來極大損傷。


    “我覺得還不夠。”張瀟笑道:“你穩紮穩打三十年積累的老本兒,被逼的臨戰進階,最後卻隻拚下來一個天榜第十五和一個人榜十四,我覺得太虧了,咱們至少弄個天人兩榜前十的人物才能說夠本兒。”


    “夠了,夠了。”溫仙州一邊笑一邊吐血,壓抑著剛才與楚無邪金光對劍氣時受的內傷,續道:“咱老溫是寒門出身,這天上的幾位卻都是世家門閥的天之驕子,臨死前能拉著泰興厲氏的厲鴻逵和崇州伏氏的伏寒山陪葬,怎麽也不虧了。”


    又道:“瀟哥兒,老哥哥知道你還有逃命的手段,你走吧,我擋住他們!”


    琴音瑟瑟,散出一股雍容又無情的精神威壓,令人不自禁的生出對方是堂皇王者,自己無論如何難以匹敵的絕望之念。而溫仙州重傷之下,已很難守住本心鬥誌。


    戰術可以彌補一部分實力,但如果力量對比差距過大,終究不能扭轉戰局。


    楚無邪和白璋平都是天人兩榜前十的人物,他們的魂力修為雖然還達不到半步聖人的地步,但也不會差的太遠。隨便哪一個都不好對付。與這樣的人物抗衡,一招一式都需極大消耗。


    張溫二人雖然憑借默契和戰術,在白璋平和楚無邪兩大強者眼皮底下連殺對方兩人,但此刻的狀態比之最初時卻有天淵之別。而天上那幾位,其中最強大的三個卻還是神氣完足,處在戰力巔峰中。


    張瀟還沒有修成真正的不壞大圓滿,全憑真氣護體才能抵禦異力攻擊,破對方的元素護體魂技也需要真氣。一旦真氣耗盡,不能及時補充,攻防兩端的能力都會大大減退。


    “你忘了當初我在崇山城裏立的規矩了?”張瀟道:“將不怕死則卒不惜命,為將者衝鋒在首,斷後在尾,這規矩是我親口定下的,今日豈有置袍澤於不顧的道理?”


    “兩百騎軍兄弟已平安撤離,咱老溫是北軍副帥,不是軍卒,不需要你掩護撤離。”


    “嘿嘿,你怕是忘了當初在崇山咱們打過的賭,隻要我在戰場上,你就甘當我的馬前老卒。”


    兩個人湊到一起,背靠背相互支撐,共同麵對強敵。


    寒霧結界消散了,溫仙州的魂相又可以導引異力入體,但是這個過程不會太快。


    “你活著還有機會報仇,何苦兩個人一起戰死呢?”溫仙州說罷,突然身上金光凜然,似乎是告罄的魂力已經恢複,但其實隻是迴光返照,張瀟看到他識海深處的青牛魂相萎靡不振,口鼻溢血,顯然是在激發最後的潛能。


    “老哥哥,對不住了!”張瀟意識到不妙,忽然轉身,揮手一拳打在他的頭上。


    溫仙州吭也沒吭一聲就暈倒在地。


    “張瀟,事到如今,你莫不是想要一個人與我們為敵?”楚無邪好整以暇,浮空來到張瀟頭頂上方,居高臨下,宛如謫仙人,語氣輕蔑:“簡直自不量力!”


    張瀟抬頭看著他,一腳將昏迷不醒的溫仙州踢上百靈戰車,呲牙一樂:“再殺一個,我就走!”


    “還想再殺一個?”這句話讓一直自重身份的楚無邪動了真怒,“你還想殺誰?”


    “就是你!”


    聲到人至,張瀟忽然一躍跳到六臂魂相伸過來的手上,受到陰神暗示的陰雪亭奮力一拋,張瀟足下借力一飛衝天!大喝一聲:“走!”


    百靈戰車在陰雪亭的操縱下帶著溫仙州飛馳而走。


    “我去追!”對麵的秦驚羽借助一件飛行魂器跟了上去。


    張瀟來勢突然,兇悍決絕,但卻絲毫不能撼動楚無邪六十年磨礪生成的劍心,魂相稍微動念,魂力所及,一道劍光橫貫而至,對著張瀟當胸狠狠撞上來!


    這一劍不再是劍氣劍光,而是楚無邪的器魂相凝聚異力生成的 無邪劍本體。


    “區區凡夫妄想逆天,雖愚卻勇,便讓老夫的無邪劍來送你最後一程吧!”


    張瀟哈哈一笑:“誰送誰最後一程還不一定呢。”


    千鈞一發之際,張瀟雙手一合,生生將無邪劍擋在胸前。


    劍光暴長,無邪劍滲出無數道凜冽的劍氣纏繞上張瀟的手臂,在堅韌的皮膚上劃出一道道傷痕。與此同時,被張瀟用雙手合十控製住的無邪劍上也出現了一層白霜寒煞。


    陰神奮起全部寒煞真力導入到無邪劍,透過無邪劍上附著的魂力侵入楚無邪的識海魂相。


    張瀟油盡燈枯,向下跌落,卻仍死死控製著無邪劍。


    楚無邪正欲以魂相催動劍意打算給張瀟最後致命一擊,忽然識海深處一股寒意襲來,劍胎魂相打了個寒顫,與天地之間的溝通被切斷,竟讓他無法維係浮空狀態,一頭栽倒跟著張瀟一起跌落下去。


    無邪劍瘋狂震蕩,劍氣繚繞,將張瀟的手臂死死纏住。壓製著張瀟狠狠摔落塵埃。而楚無邪的跌落之勢卻在他將要落地前的刹那被一道龍卷風給托住了。


    “楚兄,你怎麽了?”白璋平發現楚無邪麵色煞白,額頭上寒氣凝霜,雖然沒有被摔傷,但站在那裏渾身戰栗,竟似已經說不出話來。


    “他有點不舒服。”張瀟搖搖晃晃,掙紮著從自己砸出來的坑裏站起,忍著肋下和手臂骨頭斷裂出傳出的劇痛,咧嘴笑道:“中了我的神佑法器一擊,就算現在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


    “這怎麽可能呢?”


    白璋平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已經快被這凡夫俗子氣瘋了,他深知楚無邪的魂力修為不在自己之下,劍胎器魂相的戰鬥天賦則更強於他。隻是因為天榜人物非天象類魂相不能上榜,才屈居於人榜之列。


    如此一個強大的異人同伴,竟在他眼皮底下被張瀟這凡夫俗子給暗算,而他根本就沒看清楚事情是怎麽發生的。這樣的事實不僅顛覆了他對這時代力量體係的認知,更讓他深切的感到一種對未知事物的恐懼。


    張瀟還能站著,盡管搖搖欲墜。而楚無邪在識海被張瀟的寒煞真氣侵入後,漸漸無力抗爭,終於一頭栽倒。


    “怎麽樣?白璋平,你現在還覺得我這個凡夫俗子是你隨手能拿捏死活的廢物嗎?”


    “你會死的很難看的。”白璋平冷然道:“老夫會用蝕骨風將你一寸寸的磨平殺死!”說歸說,卻沒有任何動作。今天發生的一切太匪夷所思,他認定了張瀟這個三千先生的高足身上隱藏了超出他理解的機密,所以不得不慎重。


    “你就不擔心我的法器把你也變成他這樣?”


    張瀟一邊全力運轉真氣恢複身體傷勢,一邊暗自盤算脫身之策。不知道陰雪亭帶著溫仙州能不能逃過秦驚羽的追殺,自己這邊麵對三大異人,那個彈琴的是個精神係異力者,級別很高,但是他的琴音絲毫不能撼動陰神,可以忽略不計。


    最大的威脅就隻剩下這個白璋平了。察言觀色,不難發現這人已經對自己存了忌憚。或者說是對那個子虛烏有的法器生出了懼意。否則以他的能力,隻需揮手一道風刃過來,自己根本無力接招。


    “法器?”白璋平道:“張瀟你休要大言欺人,既然有這麽厲害的法器,你和溫仙州兩個又何必苦戰至此?”


    “自然是因為我這法器有使用限製,非是生死關頭我不會用到它。”張瀟繼續虛言恫嚇:“白璋平,你若是不服氣,便隻管再向我出手,如果你敢逼人太甚,我也不介意拉上你一起上路。”


    “說來說去,你還是拿不出什麽法器。”白璋平嘴巴不饒人,卻用審慎的眼光打量著張瀟全身。從上到下也隻看到一個黑黢黢不起眼的小鐵疙瘩,暗自思忖:難道就是此物?太平庸了,不太像攻擊類法器。


    “張瀟,世人傳說你有一件法器叫做神光霹靂棍,今日為何不肯拿出來?”


    “那隻是我的法寶之一。”張瀟繼續謊話連篇道:“可惜今天出門走的急忘帶了,不然無需跟你們鬥的這麽辛苦。”神光霹靂棍名聲在外,其實難副,拿出來等於獻醜。倒不如藏拙更有威懾力。


    “如老夫眼睛不拙,你身上的那東西是一件儲物法器吧。”白璋平道:“那位三千先生還真是大手筆啊,連神佑時代的寶貝都舍得放在一個弟子身上。”


    “了不起,想不到你還有這樣的見識。”張瀟嘿嘿幹笑,一副被你看破了的尬樣,手裏忽然多了一條黑不出溜的短棍,“不錯,東西一直都被我帶在身邊,隻是此物不適合群戰才沒有拿出來獻醜,現在隻有你和我一對一,上邊彈小曲兒的那個你就別指望了,一切精神類攻擊對我無效,他膽敢接近我十丈之內,立刻就捏死他。”


    白璋平目光落在電棍上,這就是秒殺禦天龍舞空的神器?如臨大敵,深吸了一口氣,道:“你這麽說,莫非此物攻擊範圍隻有十丈?”話音未落,人已經飄退到十丈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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