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彩霞其實並不喜歡尹旭奎自吹自擂的說大話,自打她和尹旭奎交往以來,隨著了解的深入,她發現尹旭奎哪都不錯,就是喜歡自說自話甚至是自作主張。尹旭奎總喜歡給唐彩霞描述美好未來,也總喜歡拍著胸脯保證這保證那,但這事兒往好聽了說叫憧憬,往不好聽了說就叫畫餅。


    其實唐彩霞從來都沒奢求過什麽,她也沒想要什麽名分,上一段婚姻的慘痛經曆,讓她其實對再次步入婚姻生活有很強烈的抵觸,她忘不了那個吃喝嫖賭的前夫及其一家對她的打罵壓榨淩虐,前夫死了之後她領了骨灰出了火葬場,直接就在鎮裏的後山找個沒人的地方給揚了,然後就自己帶著尖尖兒過了這幾年。


    人要是過慣了簡單的日子,就很難願意在相處什麽複雜的關係,和尹旭奎在一起,對唐彩霞來說不過就是巧合之下有個為人不錯的伴能夠抱團取暖相互扶持,可往下再牽扯什麽婚姻家庭公婆財產這些,唐彩霞還真就不太願意。


    不過唐彩霞的性格比較隱忍,不喜歡尹旭奎吹的天花亂墜的話,也不會當麵戳穿他,隻是置之不理或者轉移話題。尹旭奎不傻,當然看得出來唐彩霞在敷衍自己,這讓他有些沮喪,仿佛雄孔雀開屏卻沒吸引到雌孔雀一樣,可他忘了自己其實並沒有如雄孔雀那漂亮尾羽般的能力和人格魅力。


    “尖尖兒是懂事,可我不想尖尖兒太懂事兒了,她還隻是個小孩兒。”


    唐彩霞隱晦的說了一句,作為一個曾經稍微哪裏沒讓丈夫滿意就會被揍得滿地打滾的女人,唐彩霞早就學會了聽話聽音。尹旭奎以強調尖尖兒懂事,唐彩霞本能就覺得尹旭奎是對自己的兒子沒啥信心,再想想尹旭奎的兒子的成長環境,唐彩霞不難想象,如果將來兩個孩子真弄到一起,相處的來還好,相處不來年齡小且“懂事”的尖尖兒得吃多大的虧。


    “懂事?不好嗎?”


    尹旭奎很疑惑的看著唐彩霞,他不養孩子,不知道現在孩子的育兒理念,但他自己從小到大就被人誇是懂事的孩子,小學被人欺負了不敢還手;中學遇到校門口混混搶錢,林文軒帶著幾個鐵瓷和那幫人硬碰硬對著幹,他在旁邊看;逢年過節家裏親戚聚會,小孩子打打鬧鬧有分歧,每次都是他吃虧忍讓,這種種最後都能被老師和家長們誇一句懂事,而這懂事也養成了他成年之後的性格。


    “懂事好啊。”


    唐彩霞一邊說著,一邊往大鍋裏倒了油。


    “可太懂事了就要吃虧的,我就是從小太懂事兒了,讓孩子和我受連累。”


    唐彩霞想了想自己從小到大的成長經曆,苦笑了一下,尹旭奎以為唐彩霞陷入了什麽不好的迴憶,剛想安慰她一下,但唐彩霞卻拿著碗把攪好的雞蛋倒進了鍋裏,那柴火燒的大鍋頓時騰起一陣帶著蛋香的青煙,唐彩霞一邊熟練的那鍋鏟扒拉著雞蛋,一邊言語。


    “所以我得讓尖尖兒別太懂事,最起碼不能什麽虧都吃。吃虧不是福,從來都不是。”


    “你想太多了,有我在,尖尖兒吃不了虧。”


    “嗯。”


    唐彩霞衝尹旭奎笑著點了下頭,然後低頭把翻炒了幾下的雞蛋趁嫩盛出鍋,尹旭奎的話她是不能百分百信的,在李家鎮這種小鎮上,重男輕女的現象仍然比較普遍,唐彩霞從小耳濡目染,不覺得尹旭奎會對一個非親生的閨女比對親生兒子還好。


    尹旭奎哪裏知道唐彩霞的心思,聽這一聲溫柔的嗯,倒讓他心滿意足,一直以來在翁貴怡麵前做小男人的他,在麵對唐彩霞的時候卻有種迷一樣莫名的優越感,這或許因為他來自城市,或許因為他工作比她好,所以他想得到在翁貴怡那兒得不到的來自於這個鎮上女人的溫柔小意,這和善良與否無關,完全是一種虛榮心在作祟。


    就好像當初和翁貴怡沒鬧掰的時候,如果偶爾翁貴怡下廚房,尹旭奎忙前忙後幾乎把所有的食材都給擇好洗好切好,需要勾芡澆汁的菜他甚至連碗汁都給兌好,翁貴怡隻需要下到鍋裏扒拉兩下就好,而此時唐彩霞做飯,尹旭奎就在旁邊嘮嗑,卻也沒說上手幫個什麽忙。


    ……


    尹旭奎迴李家鎮之後,翁貴怡就住在了她和尹旭奎曾經的家裏,她自己清楚自己這段時間的情緒變化太大,怕迴家引得老人孩子擔心,並且也隻有在這兒,她要是晚上在外頭玩夠了迴來才不攪擾老人休息。不管怎麽說翁貴怡都算是個孝順姑娘,如果這事能僥幸逃過一劫,她就打算永遠埋在肚子裏,不對父母提起。


    晚上雖然瘋狂的夜夜笙歌,但白天的時間,翁貴怡還是全都拿來幹正事兒,她先是把手頭屬於自己的產業整理了一份兒,包括島上度假村的大致價值,自己手頭的財產等等都一一整理出一個賬目,接著她花了幾天時間起草了一份兒離婚協議,將這些財產有明確條件的贈與尹旭奎,至於條件自然是要求尹旭奎將來將這些全部再交給尹小賢,說白了尹旭奎不過是代管而已,而最後的一件事就是翁貴怡決定幫尹旭奎保住工作,她當然不是為了尹旭奎,而是為了尹小賢將來的生活質量能有個起碼的保障,否則她一旦入獄,兒子的監護權自動變更到尹旭奎名下,那家夥離開了銀行連個起碼的就業技能都沒有,養活自己怕是都困難,又拿什麽養兒子。


    所以在處理好紙麵上的事物之後,這天翁貴怡又去了分行。


    和上一次來找行長鬧事不一樣,這次翁貴怡來可謂擺足了賠禮的姿態,帶了精心挑選且價值不菲的伴手禮,謹慎的先到了分行營業部找了尹旭奎原來的主任,再由主任帶著敲開了行長辦公室的門。


    “行長,那個誰,尹旭奎的愛人來了。”


    敲門之後主任先進去通知了行長,分行的李行長一聽,眉頭頓時皺成了川字。


    “她怎麽又來了?”


    因為有了上一次的事,分行的李行長對翁貴怡可算是印象頗深,這次再看見她的到來,頓時也頗感頭痛,可頭痛歸頭痛,人不能不見,要不然李行長還真怕那女人再搞出什麽幺蛾子。


    “你讓她進來吧。”


    行長吩咐了一句,主任就開門去叫人,於是下一秒,翁貴怡就站在了李行長的麵前。


    “誒,你是,小尹的愛人?”


    “呦,李行長還記得我。”


    “記得,哪裏會不記得嘛,我對你可是印象深刻啊。”


    李行長一語雙關,說的既是實情也帶著譏諷,翁貴怡是個場麵人,人際場上混久了,又怎麽能聽不出來,隻是她這次帶著目的來,行長說什麽她也隻能陪著笑臉。


    “怕上次沒給行長留下什麽好印象吧。”


    “哪裏哪裏,我對你的印象可是敢作敢當,女漢子啊。來快坐。”


    行長指著辦公台前麵的椅子讓翁貴怡做,又讓營業部主任給她接了一杯水,這才開口問道:


    “小翁,是吧,你看我還記得你的姓氏,說吧,這次來有什麽事。”


    “行長,是這樣啊,上次的事,它其實是個誤會。”


    “誤會?”


    李行長愣了一下,轉臉看了看營業部主任,給他遞了個眼色,那主任心領神會,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並且關好了行長辦公室的門。


    “是啊,誤會。”


    翁貴怡也是個人精,看著營業部主任離開,這才奔了主題。


    “我這次來,是特意給您解釋解釋,我聽我們家老尹說,行裏為了這事兒都要跟他解除勞動合同了。”


    “那你說說,怎麽個誤會法兒?”


    李行長看起來頗有興致聽聽其中的關竅,翁貴怡於是就把早就打好的腹稿說了出來。


    “那女的其實就是我婆婆家那頭一個侄女,鄉下過來的,因為離得遠,所以我不大認得,恰巧那些照片是我一個朋友拍的,她錯以為尹旭奎在外頭有點什麽,關鍵巧的是那陣子我和我婆婆鬧的不是很愉快,所以才鬧出這檔子事兒。”


    “那這誤會可挺深啊。”


    “誰說不是呢,後來老尹跟我好一頓解釋,我才信了他,不過事兒是真的,肯定不是他在外麵瞎搞。”


    “那你這次來就是為了解釋解釋這事兒。”


    “是,但主要還是想行裏能夠放老尹一馬,老尹在銀行也服務二十年了,工作上……”


    “你們家小尹在工作上也沒少犯錯,甚至給行裏造成過損失,這你知道吧。”


    “是是,行長。不過錢我們老尹也補上了。”


    翁貴怡姿態放的很低,心裏卻在不停的怒罵著尹旭奎這個不爭氣的玩意兒。


    “可是聲譽呢,我們可是國有大行,現在競爭這麽激烈,國有行也不敢托大,甚至要比其他股份製銀行服務上要更加的細心敬業。”


    “是,李行長。但我還是替我們家老尹求個情,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沒了解情況就瞎鬧,行長,咱行裏這次就放尹旭奎一馬行嗎?”


    翁貴怡一邊說著,一邊將伴手禮放在了桌上,李行長看著外麵包裝雅致素潔的伴手禮紙袋,手在桌麵上輕輕敲了敲,半晌才說:


    “小翁啊,尹旭奎的事情你也解釋清楚了,可你知道做出不再續簽合同的決定是分行領導開會研究決定的,不能我一言堂就決定,這樣,小尹這事兒呢,我到時候和幾位領導碰碰頭,再研究研究考慮考慮,至於這東西嘛,拿迴去。”


    翁貴怡一聽行長的說法,就有些急,搶白道:


    “一點小禮物,不成敬意的李行長……”


    “誒!”李行長神情變得有些嚴肅。


    “現在都在講黨風廉政建設,我這私下收禮是要受黨紀國法的處分的,即便今天我拿了這東西,也是要上交紀委的,所以,這就真不用了,小翁啊,你就先迴去,尹旭奎的事情我答應你,我們一定會認真仔細研究的,好不好。”


    李行長的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翁貴怡也實在不好再說什麽,隻得起身拿起禮物告辭。


    “那李行長,事情就拜托了,我和老尹迴去等您的消息了。”


    “好,好,迴去吧,迴頭有消息了我們會直接通知小尹的。”


    李行長擺擺手,順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這明顯就是端茶送客的意思,翁貴怡見此也隻能退到門口和行長告辭。


    從銀行出來,深秋幹燥沁涼的氣溫讓翁貴怡打了個寒顫,秋高氣爽萬裏無雲的天氣朗朗白日當空,讓翁貴怡又覺得被炙烤的燥熱,不過到底她一顆熱切的心還是涼了半截。常年混跡於各種場合的她不是沒和官麵上的領導打過交道,李行長今天的一席話,她以前其實沒少聽過,考慮考慮,研究研究這類話也就能騙騙小孩,誰都知道這是官腔,誰也都知道,這樣的話從領導嘴裏說出來,大多都沒了下文。


    所以尹旭奎留在銀行的事情,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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