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日子,許小蘭過得顛沛流離,這次忽如其來的“病倒”,她才有閑情去迴顧,也才發現半個月的經曆,比以前那麽多年的都要精彩。她閉著眼,腦海裏將從山梅醫院醒來的那天開始迴憶起來。


    在山梅醫院,她第一次參與器官的收集,因為不習慣手術台上的血腥味,頭兩天什麽都吃不下。緊接著許小蘭認識了孟醫生一家子,多多少少見識到戰爭後勤人員的各種反戰的心聲和應對。孟醫生家的幾個孩子的笑臉是她這段時間的一大精神支柱。轉眼間,許小蘭又被帶上了空間站軟禁,軟禁期間遭遇到空間站泄露和國家zf的倒台。麵對著在醫院的許多同事,她聽從了危難之中心底的聲音,成功阻攔了同事們的自我毀滅,卻也和大家撕破了臉。許小蘭心裏明白,自己有什麽地方已經發生了驚人的改變,隻是如今沒那功夫細細探索。她已經迴不去以前那種“和平恬靜”的日子了。


    從空間站迴到霞飛星地麵,許小蘭想起了前幾天“認識”的哥哥的好友西門,以及他留下來的私人通訊器。西門的舉動不太正常,看樣子並不是哥哥的好友。不過這無礙她尋找哥哥的進程,所以也就沒去深究。她憑借著軍屬的身份,成功地知道了哥哥的下落,根本來不及和孟醫生一家再聚幾天,慶祝劫後獲救,就要啟程去找哥哥了。而從霞飛星飛往旭安星係的旅途中,西門和她的通信更是證實了許小蘭心中的困惑:西門連風啟學院都不知道,根本不像是本地人。


    許小蘭並沒有直接向西門提問,她選擇了將這種困惑壓在了心底。


    這些天,許小蘭學會了一件事,一件過去二十多年都不可能學會的事情:不要向並非100%確信可靠的人交底,因為這個世界每天都在翻天覆地地改變,連祖國也會被吞並,無論認識的好人如孟醫生、新朋友如陽冰、奇怪的家夥如西門,都不靠譜。隻有相信自己的思考、直覺和判斷,才能夠在這種亂世活下去。


    許小蘭躺在朗寶酒店自己的房間裏,身邊有幾個愛克號上認識的朋友。他們幾乎都是年輕人,大概是軍人的妻兒或者兄弟姐妹。昨天正要集合登艦的時候,許小蘭忽然頭疼倒地,正是身邊這批人七手八腳地拉了她一把。


    她還記得,倒地時候軍部的人那個懷疑的眼神。太刺眼了,和許小蘭腦袋裏的尖銳的痛楚合並在一起,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渾渾噩噩之中,許小蘭知道軍部的人給她做了非常徹底的檢查。等到軍部確定許小蘭真的無法登艦,這才放過了她。軍部的人一走,許小蘭就睜開眼,在周圍人的攙扶下走進了洗手間,稀裏嘩啦地吐了一地。


    吐完之後,許小蘭感覺整個人都好多了。腦子也清醒了起來:剛剛那會兒的感覺,比空間站泄露、與山梅醫院的同事對立的那會兒感覺更刺激更嚴重。上次情急之下,她攻擊了對方。而這一次,她幹脆就被這種感覺給擊倒了。這是大兇的征兆啊!


    許小蘭心裏警鍾大響,思前想後,搜刮著可以求助的對象。真的沒人了,除了那個奇怪的一路跟著她到達了旭安空間站的西門夜說。於是她在洗手間將信息發給了西門。


    許小蘭決定,給西門半天時間來找她。如果過了這個世界,西門沒有出現,那麽她就會離開旭安,離開軍部的控製。無論會遇到什麽,她都必須要離開這裏了。哥哥的狀況雖然軍部沒透露,但許小蘭知道,許小梅和自己一樣,處在危險之中。


    就在她裝死躺屍、心裏算盤打得劈裏啪啦響的時候,她就收到西門的信息:哲茂星係出現海盜,還體貼地附上了虛擬網的鏈接。


    星之馳剛剛發動完一場政變,附近的星域都在關注這個國家的動向。各種媒體從遠處而來,許多小道消息滿天飛,而這則海盜的新聞則掀起了不大不小的風浪,響應了前段時間專家們的推斷:【星之馳境內治安變差】。於是媒體又湧到哲茂星係,就有了這樣一則非常詳盡的新聞報道。


    詳盡到連遭難的人員都列出來了一張名單,許小蘭的名字赫然出現在上麵。


    ——


    “朗寶酒店”四個大字做成的全息招牌高高地懸掛在建築外牆上。西門眯著眼,並沒去好好觀賞。他隻是習慣性地警惕觀察周圍環境。表麵上看,朗寶酒店是旭安空間站一處普通的產業,西門從大堂外麵隨意掃視了一下大堂裏的狀況,就已經發現酒店的一些服務生有些古怪。雖然他們相貌堂堂,看上去就和機器人沒什麽兩樣。但舉手投足之間總給人詭異的感覺:每當有客人經過,服務生的步伐總是有點凝滯。


    就像是經常會卡的光腦一樣,看著略微別扭。


    西門心裏一哂,這些服務生顯然並不是機器人,步伐凝滯的時候,得配合服務生的手部動作來觀察。他們的手雖然做出了歡迎或者指引的動作,但總是有保護自己身體的傾向:這是部隊近身擒拿的習慣。


    一所酒店,不配備省錢的機器人服務生,偏偏找些擒拿軍人來看門口,欲蓋彌彰啊大兄弟……


    西門搖了搖頭,隱身後,跟著前麵的住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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