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屹來到駕駛艙的時候,林鳳正站在控製台前,舷窗外是斑斕的星空。


    “到了?”


    林鳳點了點頭,朝楊屹做了個噓聲的動作,讓楊屹不要吭聲。


    “‘拉風’號,這裏是惑神星太空港調度指揮中心,請按照指示降前往第7744號停機坪降落。”


    “收到,正轉向第7744號停機坪。”做出迴答的是阿倫。


    “拉風”號就是“暗影”號,楊屹取的這個名字。此外,飛船的外觀也有所變化,船頭上塗了一頭張牙舞爪的怪獸,船身更是五彩斑斕,怎麽看都是一艘在格林尼治隕石帶附近多如牛毛的小型快速飛船。這種載重在一千噸以內,卻能進行空間跳躍,最快能達到十分之一光速的小型飛船是傭兵與海盜的最愛。


    至於這個名字,楊屹覺得既然要裝扮成亡命星海的雌雄大盜,自然得拉風一點。


    為了減速,“暗影”號已經調轉船頭。雖然有反推力係統,減速不需要掉轉船頭,但是傭兵與海盜為了最大限度的提高飛船的加速度,會盡量為飛船減重,不會安裝反推力係統這樣的附加設備。如此一來,在著陸之前得把船尾對準前方,依靠推進係統減速,才能平穩的降落到平台上。


    “去換衣服吧。”林鳳已經換上了趕製出來的“海盜製服”。裏麵是緊身連褲皮衣,外麵是一件有幾個補丁的風衣,配上染成紅色的大波浪長發,跟電影裏那些兇神惡煞的女海盜簡直是惟妙惟肖。


    等楊屹換好衣服,“暗影”號已經飛到了降落平台上方。


    太空港在惑神星的同步軌道上,依然是四千年前建成時的樣子,唯一的變化是用強力場防護罩取代了防輻射屏障。


    停機坪完全暴露在太空中,不過得到強力場防護罩保護。


    來到艙門口,林鳳上下打量楊屹一番,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


    “笑什麽?”


    “你換衣服的時候沒有照鏡子?”


    “我又不是你,就算是迷倒萬千少女的大帥哥,我也不會臭美到有事沒事在鏡子前孤芳自賞的地步。”


    “就你這樣子迷倒萬千少女?”


    “怎麽,是不是有一種成熟男人的魅力?”


    林鳳這下真的忍不住了,她見過臉皮厚的男人,卻沒見過像楊屹這種臉皮厚到恬不知恥的男人。


    現在的楊屹是中年大叔裝扮,下身是一條寬大的帆布牛仔褲,上身是一件夾克,腰上係了一根不倫不類的軍用皮帶,一側插著幾顆大號霰彈,另一側別著一把大口徑手槍,右側還有一把匕首。相貌更加古怪,是個獨眼龍,扣住左眼的眼罩是一副多功能眼鏡,黝黑的麵龐上布滿皺紋。


    確實是個大叔,看相貌至少有四十五歲。


    隻不過,兩人站在一起,活脫脫的一對雌雄大盜,絕對沒人會懷疑他們的身份。


    “別笑了,正經點。”楊屹也有點受不了,後悔當初提議裝扮成雌雄大盜,要是裝扮成一對私奔的戀人那該多少啊。


    “拿著。”林鳳把一根雪茄遞到了楊屹手上。


    “這是……”


    “叼在嘴上,不會抽就別點上。”


    楊屹瞪了林鳳一眼,不過還是叼上了雪茄。


    這時,艙門打開。


    看到外麵的場景,特別是太空港下麵的惑神星,楊屹一下就呆住了,叼在嘴裏的雪茄差點掉了下來。


    “以前沒有來過?”


    “這不是廢話嗎?”楊屹定了定神。眼前的惑神星跟他聽說的,以及在電視與電影裏見到的完全不一樣。


    這哪裏是混亂的無主之地,簡直是人類聯邦最發達的星球,絕不比炎黃星差。


    這是一顆星球,也是一座城市。


    太空港在星球背日麵,下麵的星球上燈火通明,即便隔著上萬公裏,也能清楚看到那些聳入雲霄的高樓大廈。星球上沒有山峰、沒有海洋、沒有河流、沒有湖泊、沒有草原、沒有沙漠、沒有冰川,有的隻有林立的樓宇,各種各樣的人造建築物與四通八達的道路,整顆星球就是一座城市。


    當然,這是一座不夜城,也可以說是一顆不夜星。


    其實,惑神星並不大,跟家園星係裏的衛星差不多,體積隻有炎黃星的千分之一,表麵積也僅為炎黃星的十分之一。


    “走吧,帶你去開開眼界。”


    “你以前來過?”


    “來過一次,不過是幾年前了。”林鳳走出了飛船。“別大驚小怪,以我們現在的身份不會感到奇怪。”


    楊屹微微點了點頭,沒有多說什麽。


    這時候,阿倫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這是通過無線耳麥在跟楊屹通話,為楊屹簡單介紹了惑神星的情況。


    惑神星圍繞著一顆紅矮星公轉,是恆星係裏唯一的行星,而且這個恆星係正隨著主序星走向消亡。這是一個很漫長的過程,大概十億年後,惑神星才會在主序星發生大爆炸時掉入引力陷阱。惑神星距離家園星係大約一百光年,距離格林尼治隕石帶不到五光年,處在人類聯邦領域的最外圍。


    早在四千多年前,第一批殖民者就來到惑神星。當時的條件極為艱苦,殖民者全都住在地下,開采礦產謀生。直到第一次格林尼治戰爭結束後,人類聯邦才在此建立軍事據點。此後不久就發現了一條稀有金屬礦脈,惑神星迎來了第一個繁榮期。隻是這個繁榮期僅持續不到三百年,就隨礦產資源開采怠盡而結束。因為在第二次格林尼治戰爭中,惑神星是少有幾個沒有遭到攻擊的殖民星球,成為避難地,所以在此期間迎來了第二個繁榮期,而且一直維持到現在。


    “在五次格林尼治戰爭中,惑神星是人類聯邦控製的所有星球當中,唯一沒遭受戰火摧殘的星球。這也是惑神星在資源開采一空之後,依然能夠保持繁榮,成為北四區貿易中心的主要原因。”


    “從沒遭受過戰火摧殘?”


    “從來沒有。”阿倫迴答得很肯定。


    楊屹朝林鳳看了過去,顯然不大相信阿倫的話。


    “這裏不但是北四區的貿易中心,還是格林尼治隕石帶附近最大的黑市,在此活動的不隻是銀河係聯盟的人。”


    “你是說……”


    林鳳微微點了點頭,沒再多說什麽,楊屹也閉上了嘴。


    林鳳的話,解釋了楊屹的疑惑。既然是黑市,自然是魚龍混雜。銀河係聯盟需要北阿爾法星係的資源,矽魅聯盟也需要南阿爾法星係的資源。在和平時期無法通過戰爭掠奪,黑市就成為了主要渠道。


    除非矽魅聯盟有信心一舉攻占整個南阿爾法星係,徹底消滅銀河係聯盟,不然就不會斷絕這條獲取貴重資源的渠道。


    不多時,兩人來到太空港的交通換乘站。


    這裏沒有軌道電梯,得乘坐空天交通車前往地麵。


    “小心點,別露出破綻,這裏不歸第三戰區管轄。”林鳳低聲提醒了楊屹。


    惑神星在人類聯邦轄區的最西麵,在第二戰區的管轄區域內,第三戰區的人在這裏不是很受歡迎。


    還好,等待前往地麵的全是三教九流之輩,穿著裝扮都十分誇張,林鳳與楊屹混在人群裏麵並不顯眼。


    很快,一艘能夠容納數百人的空天交通車到達,乘客開始依次上車。


    “上校、少尉,我已經把惑神星的地方法律上傳到了你們的光腦中。到達地麵,大概需要三十分鍾,你們可以利用這點時間仔細看看,熟悉地方法律。如果沒有必要,最好不要觸犯地方法律。”


    聽到阿倫的話,楊屹與林鳳的眉頭都跳了幾下。


    在等候空天交通車的時候,他們就注意到,那些看上去桀驁不馴的傭兵與海盜,一個個循規蹈矩,根本不像目無法紀之徒。在上車的時候,這些家夥也很懂規矩,沒有一個上前插隊。


    難道說,他們是因為害怕觸犯惑神星的地方法律才如此本分?


    上了車,兩人到去了最裏麵的角落。


    不用林鳳叮囑,楊屹坐下後就調出了阿倫發來的法律條文。迅速瀏覽了一番,楊屹就忍不住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


    “自己看吧,這地方挺有趣。”


    林鳳沒多問,取出光腦的顯示器,也迅速瀏覽了一遍。


    惑神星的地方法律總共隻有九條,全都用來約束個人行為,而且觸犯法律所受到的懲罰完全一樣:終生禁止進入惑神星。


    這個懲罰似乎不痛不癢,但是對傭兵與海盜來說卻很要命。


    不能來惑神星,去哪裏銷贓?


    也難怪那些囂張跋扈的傭兵海盜會如此本分,沒地方銷贓,他們就無法把拚著老命奪來的財寶賣出去,到時候連吃飯的錢都沒有。


    兩人不禁莞爾的時候,前方傳來一陣爭吵聲。


    空天交通車門口,幾個戴著墨鏡的壯漢正在清場,前麵幾排的乘客雖然很是憤怒,卻不敢跟壯漢對著幹,隻是在口頭上逞能。楊屹與林鳳抬頭看過去的時候,一個穿白色禮服的年輕人恰好走進來。那滿戀厭惡的神色,表明他的心情很糟糕。在坐下之前,還對跟在後麵的一個中年人說了幾句。


    隔得有點遠,楊屹沒聽清楚,不過從中年人的臉色來看,肯定不是好聽的話。


    “怎麽是他!?”


    聽到林鳳的嘀咕聲,楊屹迴過頭去。沒等他反應過來,林鳳就摟住他的脖子,同時縮到了角落裏。


    這是演的哪一處?


    林鳳突然的熱情舉動,讓楊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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