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從人販子手上抱來的嬰兒……

    聽到這句話,頓時,病房內一片死寂。

    連米冉都沒有想到,這種隻有在小說中才會發生的事情,居然真的發生了……

    所以說,《恐婚症》其實是一本傾向於狗血虐戀的小說?!

    那麽這一迴可真夠狗血的。

    ***

    二十七年前的夏天,秦豔香抱著孩子,走出了老家的幾間土房。

    麵對村民的指指點點,秦豔香不屑一顧,人們都說她生下了一個沒有父親的野種,是個不要臉的賤女人。可是隻有她知道,不久之後,她就會因為這個孩子而加冕一生的榮華富貴。

    “我一定會衣錦還鄉,讓村上所有的女人都羨慕嫉妒恨!”

    ——秦豔香這麽發誓。

    彼時,村上最有錢的村長家裏,也不過家產一百多萬,擁有一輛東風牌皮卡。村長的兒子曾揚言要娶到全村最漂亮的女人——秦豔香,可是她的心裏根本瞧不起那輛裝煤礦的皮卡,她要她的男人開寶馬和保時捷,載著她去各種酒會。

    作為一個十年前就在北京“站台”,見識過大世麵的漂亮女人,秦豔香覺得自己有這個資本。她是一隻飛出雞窩的鳳凰,注定要當人上人的,不管過程如何。

    而她的最大的籌碼,就是這個孩子……

    離開家鄉的那一天晚上,天上彤雲密布,她就給懷中的嬰兒取名叫做“溫彤”。

    ****

    二十五年以後。

    三天後,溫彤病愈出院,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北京女子監獄探望秦豔香。

    也就是這時候,溫彤才得知:秦豔香由於表現良好,由無期徒刑改為了有期徒刑,算起來,約莫還有一個多月,秦豔香就要出獄了。

    卓然和米冉陪著她來的,其實溫彤也有些膽怯,她需要朋友幫她一起麵對這一切。

    隔著一扇鐵窗,溫彤見到了“母親”秦豔香。

    歲月帶走了她那自負的美貌,隻剩下一副垂垂老矣的皮囊,而且臉上的皺褶和瘢痕比一般的老人還要多,看起來特別的陰森可怖。

    溫彤深吸一口氣,她來之前想到了很多台詞,但是看到秦豔香如今的樣子,她卻無法去恨下去了。

    ——也許,正因為秦豔香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她反而可以釋懷

    很多事情了。

    秦豔香開始開口說話,聲音很難聽,但至少確定了一個事實,“你不是我的女兒,你是我從人販子手上買下來的。”

    溫彤的第一個問題:“為什麽不買個男孩?”

    ——比起一個女孩來,一個男孩不是能更好的控製男人嗎?

    沒想到秦豔香說的是:“……人販子明碼標價,男孩賣十萬,女孩賣五萬。我付的是十萬,但是他們給我的是一個女嬰。我不敢報警說他們詐騙,隻好把你收下來了。”

    溫彤點了點頭,又問道:“溫德豪不懷疑我的身世嗎?”

    秦豔香聲音嘶啞:“當然懷疑,我養你,養了兩年再去找他,說你是他的骨肉,他當然不相信。於是他去了鑒定中心要求做親子,但是他不知道,鑒定中心的一個主任是我小姐妹的顧客,我和小姐妹陪他玩了幾次雙.飛,他就答應幫我們這個忙了。”

    ——那是二十五年前,很多違法的事情都可以靠人情走通的。而美.色一向是硬通貨。

    溫彤點了點頭,下一個問題:“溫德豪在五歲那年拋棄了我,差點讓我餓死在出租房裏。為什麽那時候你知道了溫德豪的態度,還不告訴我真相?”

    這個問題,讓秦豔香遲疑了,她說:“我一開始沒有料到他會這麽無情無義。”

    “既然知道他無情無義了,為什麽還要我認賊作父?!”

    “他畢竟很有錢,如果哪一天他想通了……把你認迴去做女兒也說不定。”

    溫彤這下是聽明白了,“你還想利用我,來騙取榮華富貴,是嗎?!”

    秦豔香沒有迴答,隻是低下了頭,不敢直視溫彤的眼神。

    可是溫彤沒有放過她,她冷冷地問道:“秦豔香,你害了多少人?!”

    “我害人?那也是他先害了我!”秦豔香緩緩搖頭,又嗬嗬笑了起來:“……有你在,溫德豪就始終無法徹底擺脫我。你這個私生女,是他一生洗不去的汙點,我為什麽要讓他好過?!”

    ——她要拿這個“女兒”報複溫德豪,就是因為這個男人信口雌黃,害得她當富豪太太的夢碎了。那麽,她也要溫德豪不好過,讓他的私生女苟活於世!

    荒謬!

    溫彤可悲地笑了起來,原來她活了這麽久,就是一個報複的借口啊!

    小的時候,她從來不去想媽媽這個詞,好像一旦想到了,就是一根針紮進

    了心口。讓身體隱隱作痛。她試圖去原諒媽媽的過錯,也試圖替她辯解,可是到頭來真相教會了她以沉默,直到慢慢徹底遺忘自己還曾有個母親……

    最後一個問題。

    她說:“為什麽現在又要告訴我真相了?”

    “……下個月,我就要刑滿釋放了。你知道的,我一沒家裏人,二沒什麽積蓄,這麽出去也活不下去的。不如就跟你做一筆交易——你不是當明星很有錢嗎?給我五千萬,我們母女關係一筆勾銷,你看怎麽樣?”

    “不要臉!”

    監控室裏,卓然忍不住罵出了口。

    來之前,她們還以為可以好好跟秦豔香說話的,沒想到,這個二十五年前就不要臉的女人,老了也是瘋癲不改。

    “秦豔香還是挺聰明的,知道男人靠不住了,又打起了養女的主意。”米冉也在一旁道:“可惜,她身陷囫圇,根本沒有談條件的籌碼。”

    監控視頻裏,溫彤的嘴角漾開一絲冷笑,聽到這句話,最後一絲的親情也斬斷了。原來秦豔香哭著告訴她真相,為的是敲詐勒索她一筆!五千萬?!秦豔香真的當她的錢是天上掉下來的嗎?!

    “我會請律師對你進行上訴的,”溫彤冷冷道,她根本沒有想過用錢“和解”。

    秦豔香沒料到養女兒會這麽說,愣了愣,脫口而出:“當初是我把你從人販子手上救迴來的,要不是我的話……”

    “哦,參與買賣兒童,這是罪名之一。”

    秦豔香急了,她習慣了威脅於人,沒想到今日卻被自己的養女兒給威脅了!立即站了起來,手銬發出叮當的響聲,道:“我養了你五年啊!五年!沒有我,你早就餓死了!”

    溫彤冷笑,五年算得了什麽呢?!

    “哦,你為了敲詐勒索溫德豪,就利用一個被拐買來的孩子冒充他的女兒,這是罪名之二。”

    敲詐勒索,還有買賣兒童,二罪並罰,溫彤相信,這一次,秦豔香的富婆計劃徹底破產了。

    這時候,聽到異動的獄警們都衝了進來,米冉和卓然也跟著警察一道進來了。隻見兩三個獄警按住了不安分的秦豔香,讓她老實點。

    剛剛還氣勢洶洶的秦豔香,這會兒看到了警察,就像老鼠見到貓一樣膽顫起來,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米冉走到溫彤的耳邊,附和地說了幾句話,溫彤點了點頭,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我可以不上訴,前提是你出獄之日,必須親口告訴媒體,我不是你的孩子,隻是你隨便撿到的棄兒,然後我們去做dna鑒定,將鑒定結果公之於眾。”

    秦豔香猶豫了下,還是戀戀不忘——“那錢呢?!”

    “錢?!”米冉冷笑道:“雖然說,二十五年已經過了案子的追討有效期。但是隻要我們想,就能舊案重提,讓你萬劫不複!”

    秦豔香的臉色瞬間慘白。

    ***

    一個月後,當溫彤自殺的新聞緩緩平息以後,又爆出另一樁更爆炸的新聞:

    溫彤的母親、北京著名的“惡毒小三”、謀殺未遂者、拐賣婦女兒童者、吸毒犯、坐台賣.淫的“小姐”——秦豔香,坐牢二十三年以後,刑滿出獄了。

    出獄當日,秦豔香就向媒體宣布:溫彤並不是我的親生女兒。

    不日,秦豔香就和溫彤做了親子鑒定,溫德豪聞訊趕來,也做了親子鑒定,結果證明這三個人毫無血緣關係。

    當鑒定結果發布的那天,《婚途》正好迎來了大結局。趁著這股新聞熱點,《婚途》的收視率再次破5。成為了北京衛視近十年來收視率最高的連續劇。

    搖籃裏,孩子們正沉沉地睡著。米冉搖晃著搖籃,塞著耳機看完了《婚途》的最後一集——

    溫彤扮演的劉法官和孫庭長有情人終成眷屬,在幫助每一段迷途的婚姻中,她重新詮釋了婚姻的意義,最後推動國家政府製定了三條婚姻特別法,那就是——

    凡是婚姻以內的背叛,不可被原諒。

    凡是遭受到暴力的婚姻,不可以被原諒。

    凡是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按照刑事罪論處。

    看完了電視劇,尉導群發了祝賀,《婚途》絕地逆襲,口碑爆表,得到了多方的嘉獎。

    網絡上,《婚途》的點擊量也超過了三百億,評論熱度更是經久不衰。

    人們都認為這是一個時代的奇跡——一部不被看好,開頭收視率很糟糕,午夜擋播放,沒有一線明星參與的非主流倫理劇,居然是年度收視率冠軍。真的是“鹹魚翻身”。

    隻是,其中不包括米冉。

    她雖然不會經濟學、也不

    懂傳播營銷的套路,但是知道宣傳這碼事向來是一分錢一分貨的。而《婚途》大火的原因,除去了溫彤的兩次新聞熱點之外,還有兩個其他的原因,隻是她想不明白。

    第一,當初尉導說了,《婚途》可能要在三線平台播出。結果意外的是,——婚途首映當日,居然上了流量第一的視頻網站,而且連續霸占頭條兩個月,這才迎來了收視率的迴春。

    但是劇組的後期宣傳資金隻有五百萬,根本不夠玩這麽大規模的推廣啊!

    第二,網絡平台上,電視劇營銷號大v起先對於《婚途》絲毫不感興趣。結果電視劇播放到一半,國家宣傳部、廣電總局、國家文明辦等政治方麵的大v卻紛紛轉發點讚《婚途》,這才讓各大營銷號往死裏麵誇《婚途》,從而為這劇奠定了後期良好的口碑……

    可問題是,這劇怎麽會被政治人物關注呢?!

    就好像這劇有什麽強大的政治後台一樣,但是她知道:尉導演的力量不足以做到這一點的。

    米冉左思右想,得出了一個結論——有人在背後幫這部電視劇。這人前期砸錢買一線平台的推廣位置。後期,這人聯係上政府,讓《婚途》一下子就有了特別的政治意義,從而才會出現收視率和口碑雙雙爆炸的“奇跡”。

    其實這根本不是什麽奇跡,在米冉看來,不過是幾樁意外的巧合罷了——溫彤正好博得眼球,而幕後者又出錢推廣拿到政治方麵的支持,才會讓《婚途》這麽口碑爆棚的。缺少了這兩者中的一個條件,《婚途》都會撲街的。

    然而,到底這個幕後者是誰,居然這麽神通廣大呢?!

    正想著,相悅寶寶醒了,可能是餓了,相悅寶寶嚎啕大哭。米冉連忙把寶寶抱了出來,孩子仿佛本能一般,小頭去往媽媽的哺乳處鑽去,米冉愣了愣,盡管她沒多少奶水,還是解開了衣襟。

    寶寶她爸這時候也來了,看到她在喂奶,也不迴避。

    米冉喂完了奶,就拍了拍寶寶的飽嗝,輕輕把她放進了被子裏。

    陸斐源在一旁,看她眉頭倒立成了一個川字,於是問道:“怎麽,電視劇大賣,也不見你多高興?”

    “嗯,不是不高興,隻是納悶。”米冉用手撐著小脖子,目光漫不經心落在他的身上:“有人暗地裏投資了我們劇組,幫我們牽線了政治人物,可我根本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

    陸斐源不為所動,“但是現在看來,這個人的投資是最

    明智的選擇。”

    “是你嗎?”米冉直接問了。

    從很多方麵考慮,她覺得那時候能雪中送炭的,肯定和劇組有著過命的交情。

    “是我。”

    陸斐源承認了,事到如今,投資利潤全部翻了幾倍,他也沒什麽好隱瞞的了。

    “哼,我就猜到是你。”

    ——她是個寫文的好手,但是理財方麵卻一竅不通。幹脆把家裏的經濟大權交給了丈夫打理。說實話,她根本不管陸斐源怎麽用錢,因為她沒那個腦子去管,覺得管了也是給他添亂,可是……這麽大的事情,陸斐源好歹也講一聲啊!

    “花了多少錢?”

    米冉的目光可以吃人。

    “推廣費用三千萬,但是目前來看,廣告盈利就有幾個億。我是幕後股東之一,分紅一個億不是問題。”

    米冉稍稍寬心,陸斐源先斬後奏固然可惡,但是坦白從寬。

    “那宣傳部的這條線,你是怎麽搭上的?”

    “這個不用花錢,接任者秦主任的是王主任,他本來就欠我一個人情,當初要不是我給了他線索,秦主任也不會那麽快垮台。”

    “哼,”米冉哼哼:“為什麽不跟我提前打個招唿?難道我那麽不通情達理嗎?”

    “你壓力太大了,我不想增加你的負擔。”

    陸斐源實話實話。

    米冉歎了一口氣,“下次不許這麽做了,沒有溫彤這麽一鬧,這劇能不能翻身真的很難說……到時候,你這三千萬就等於打了水漂。”

    ——所以,從這方麵來說,她欠了溫彤一個天大的人情。

    結果很快,溫彤就找上門來了。

    擺脫了秦豔香之女的身份以後,溫彤想再努力一把,為了她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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