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了一路,霍言行也不知不覺琢磨了一路。

    他覺得,這個薑寶,真的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

    以前的薑寶安靜柔順,每每找借口接近他的時候,眼中充滿了仰慕,目光更是追隨著他的一舉一動,仿佛被黏住了似的,讓人看得心生厭煩。

    而此刻的薑寶,目光再也不會在他身上多做停留,而是看向了外麵的天空,各種小心思、小計謀層出不窮,好像一塊蒙塵的璞玉,漸漸露出了不一樣的光華。

    或許,是因為被他拒絕了之後大徹大悟了。

    也或許,是他從來沒有了解過這個女人。

    不過,薑寶能想通,於他來說是件好事;而她那個恬不知恥的父親,若是她真心想要擺脫,他也不會吝於暗中提供一些幫助,畢竟薑寶在帥府也住了一段時日,也算是兩人之間的緣分。

    很快,帥府到了。

    車子停穩之後,霍言行沒有急著下車,沉吟了片刻後看向薑寶:“你借了我的名號盤了酒樓,我也不同你計較了。不過,我要和你約法三章,第一,你不能出麵,免得被人笑話,如果需要什麽幫手,讓霍安給你安排;第二,以後不許再亂用我和帥府的名義;第三,我還沒想好,以後再說。”

    薑寶張了張嘴,有心對他的第一條表示一下異議,不過,看了看他的冰封臉,決定還是聰明地不發表意見了,乖巧地點了點頭。

    霍言行還算滿意。

    很好。

    和聰明的女人說話不費勁。

    因為這約法三章,薑寶稍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計劃。完全不出麵當然是不可能的,隻能少出麵吧,他霍言行一個少帥日理萬機,想必也不會一直關注她這小小的酒樓。

    萬事開頭難,一連好幾天,薑寶都忙得不可開交。

    她雖然不會燒菜,但以前家世良好,在吃的方麵從來不會虧待自己,舌頭被養得很刁,眼界也很高。憑著腦中的記憶和自己的感覺,她想出了一些在此刻看起來比較稀罕的新菜肴,交給了江嬤嬤去酒樓試驗。

    霍安得了霍言行的吩咐,也給她安排了一個粵菜廚子和賬房,原來酒樓的掌櫃和大部分夥計和江嬤嬤他們磨合了幾日,談妥了,答應繼續留在這裏,酒樓的日常營運順利地過度了。

    薑寶又將二三樓單獨開辟成為貴賓會員製,給城中有頭有臉的大戶都派送了入會邀請,入

    會需繳納會員金,金卡兩百大洋,銀卡一百大洋,可以抵扣日後的餐費,本月之內入會,永久餐費八八折。

    貴賓樓定於一月十八正式開業,會員就餐需提前預訂,每日隻開十六席,開完便不再接受用餐。

    會員卡是薑寶特別設計的,分為金銀兩色,上麵的“春風酒樓”四個字特意請了霍言行寫的,又找了銀樓的老師傅,紫檀木雕好後用銀飾或金飾鑲邊,上麵還別出心裁地鑲嵌了一顆小小的菩提子,看起來就像是一件精美小巧的藝術品。

    正式成品後,薑寶特意給霍言行送來了一張金卡。

    霍言行把金卡拿在手上翻來覆去地看了幾眼:“這有什麽用?”

    “金卡來我們酒樓有優先預約不用排隊的特權,”薑寶解釋道,“全城一共才隻有十六張。”

    “你覺得到你們酒樓吃飯還要排隊,那會有人要來嗎?”霍言行忍不住嘲弄了一句。城裏最高檔的酒樓也都是開門迎客,從來沒聽說吃飯還要排隊的。

    “那你拭目以待吧。”薑寶信心滿滿地道。

    霍言行不說話了,把金卡隨手一收,端起茶盅喝了一口,言下之意就是送客了。

    薑寶卻站著沒有動,眼巴巴地看著他,吞吞吐吐地道:“這個……你還得給我兩百大洋。”

    霍言行的目光凝住了。

    什麽?

    還要給錢?這難道不是白送他的嗎?

    “我可以給你打個折,八折!”薑寶慷慨地道,“友情價,就算是一百六十吧,以後你來用餐的餐費可以從裏麵扣。”

    臉上的表情有點崩裂的趨勢,要是剛才那張卡還在手上,霍言行指不定就掏出來扔迴薑寶臉上了。

    “用不著,去找霍安領二百。”他從齒縫中擠出幾個字來。

    “謝謝啦,以後多來光顧我們酒樓,相信我,一定會讓你錢有所值。”薑寶愉快地朝他擺了擺手,歡快地跑了。

    開業的時間越來越近,薑寶一有空就泡在了酒樓裏,除了試驗菜式,還對夥計、廚師、掌櫃等人進行各種培訓。總而言之一句話,就是要熱情卻不諂媚,細致卻不黏膩。

    閑暇的時候,江嬤嬤把她拉到一邊,擔心地問:“小姐,這會不會賠錢啊?沒人來怎麽辦?而且我一個婦道人家,會不會被別人瞧不起刁難?”

    “放心,”薑寶笑著道,“我會安排好的,江嬤嬤,你也是官宦人家裏

    出來的,這氣度和見識擺在這裏,不亢不卑就好。”

    的確,江嬤嬤快五十了,但氣質姣好,五官端正,接人待物有度,江蓉後來在薑府裏勢弱,也全靠江嬤嬤那幾個老人在府裏周旋,所以江蓉才把她特意安排在薑寶身旁照顧。

    江嬤嬤有些激動:“小姐,我明白了,你現在這樣,我看了真是替太太高興,以後她……可以指望你了,不再是無人依靠、任人欺負了。”

    薑寶把事情都安頓好,又對幾個新菜式提了些改進的意見,這才出了酒樓。大街上車水馬龍的,很是熱鬧,薑寶叫了一輛黃包車,一路慢悠悠地坐著迴了帥府。

    快要到大門口了,門口霍言行的車停著,霍言行則站在門口不知道和誰在說話。

    薑寶趕緊叫停了黃包車,她可不想見到霍言行,省得麻煩。

    “霍言行!你就不能網開一麵嗎……就算是看在我的麵子上……”隱隱約約的質問聲傳來。

    薑寶嚇了一跳,再一看,霍言行頭也不迴上車走了,而台階上白芸芸定定地看著他的車子拐入了轉角,忽然一下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出什麽事了?

    薑寶有點納悶,正猶豫著要不要過去安慰一下這位白大小姐,馬路上又開來了一輛車停在了白芸芸麵前,一個年輕男人拉開車門下來了,扶起了白芸芸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白芸芸撲在了他懷裏嚎啕大哭。

    薑寶懵了。

    這個男人她認識,應該就是一直在追求白芸芸的華地銀行少東家關澤,溫柔癡情,一直對白芸芸癡心不改,是霍言行有力的競爭對手。

    以前的畫麵裏沒有這一出啊,難道霍言行現在頭上已經綠油油了嗎?

    算了,不關她的事情。

    上個世界她就拉攏了霍俗氣和林梔一次,結果不但沒落下好,反倒讓霍俗氣當場拒絕了林梔,兩人徹底斷了緣分。

    這次她一定要吸取教訓,不聽不看不關心。

    就算現在白芸芸和關澤好也沒事,隻要霍言行想,肯定能再追迴來。

    薑寶繼續等著,等到白芸芸哭夠了,被關澤帶上車子開走了,這才進了大門。

    從繁雜的大街一進入帥府,薑寶的心緒就寧靜了很多。霍言行性子冷,喜靜,霍安這個管家又馭下甚嚴,下人們做事都習慣輕手輕腳,也幾乎都不敢大聲喧嘩。

    薑寶在園子裏漫步走著,遇見了幾個侍弄花

    草的花匠,花匠們停下手中的活向她問好,薑寶很是興致勃勃地看他們倒弄,還親手試著替一株月季噴水除蟲。

    花匠們見她平易近人,都心裏高興,和她聊了些種花養花的技巧,還特意剪了兩支十來公分的白梅枝,教了她扡插的方法,讓她迴去試著能不能種活。

    薑寶拿了梅枝剛走了沒兩步,迎麵來了幾個嫋娜的身影,正是上次她落水時對她極盡嘲諷的雪姨娘和馮姨娘,還有貼身伺候她們的兩個丫頭。

    薑寶不想和她們打招唿,索性往旁邊的岔路一拐,正要離開,雪姨娘笑了起來:“呦,這不是我們的薑小姐嗎?別走呀,聽說這陣子薑小姐風光得很,我正想來向薑小姐請教呢。”

    馮姨娘輕哼了一聲:“你也就別抬舉她了,這是要請教怎麽不要臉爬床嗎?”

    薑寶的腳步一頓,轉過身來,一雙眼睛清亮,目光冷冷地落在了她們倆的臉上。

    雪姨娘被她這猝然一看,心裏莫名一凜,心髒漏跳了兩拍,旋即一迴過神,便羞怒了起來。

    這位雪姨娘年方三十出頭,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是歌妓出身,言行舉止不經意間便有一種勾人的媚意,霍大帥在的時候很喜歡她,也沒個正經太太壓在上頭,因此在帥府頗有點頤指氣使的派頭。

    這個半途冒出來的小丫頭,仗著自己讀過一點書,一副清高的模樣,最近更是變本加厲,不僅成天往外跑,好像還真的勾搭上了霍言行,聽說霍安給她派了好些下人,就差眾星拱月了。雪姨娘早就看不慣了,今天狹路相逢,居然還這麽囂張,她當即決定要給這個薑寶點顏色看看。

    朝馮姨娘使了個顏色,她笑吟吟地到了薑寶跟前:“薑小姐,你這麽兇巴巴地看我們做什麽?呦,你這梅花枝這麽多個花苞,看著好喜人啊,我屋裏頭今兒正好還沒插花呢,就給了我吧?”

    還沒等薑寶說話呢,雪姨娘一把握住了薑寶的手,手一推一拉,她“蹬蹬”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倒在了地上,慘唿了起來:“你怎麽推我!哎呦,疼死我了,我的腳一定是折了!”

    “薑寶你也太狠了,為了幾支梅花就打人,今天就讓你知道一下什麽叫做規矩。”馮姨娘叫了一聲,領著兩個丫頭朝著薑寶撲了過去。

    薑寶寡不敵眾,眼看著就要被打,她索性心一橫,不退反進,衝過去抱住了馮姨娘的腰,兩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馮姨娘原本想去抓薑寶的臉,這下隻好在薑寶的後背一陣

    猛捶,尖叫著指揮:“你們倆愣著幹什麽,給我把她拉開,揪她的頭發!給我打!”

    薑寶心裏暗暗叫苦。

    三個對一個,看來今天她要吃大虧了。

    後腦一陣劇痛襲來,頭發被死命往外抓。

    她咬著牙不鬆手,劈手照著馮姨娘的臉打了幾巴掌:就算她沒好果子吃,好歹要讓這個罪魁禍首也得點教訓。

    “住手!”一聲低喝傳來。

    抓頭發的手一鬆,慣性讓薑寶和馮姨娘往前翻滾了幾下,撞在了路邊的樹幹上。

    薑寶痛唿了一聲,勉強抬頭一看,隻見霍言行居高臨下地站在她們倆麵前,麵無表情,眼神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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