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院,


    寶釵房中。


    一縷縷白霧從香爐之中飄溢而出,沁人心脾,緩解了場上微微壓抑的氣氛。


    王熙鳳和薛寶釵的心緒此刻仍舊波瀾起伏,尚未完全平複下來。一旁的鶯兒也是體會到了這稍稍沉悶的氛圍,不敢多說什麽,默默的在一旁端茶送水,侍候而立。


    王熙鳳眼中神采莫名,有驚歎,也有疑惑,更有擔憂,最後也有一絲明悟。


    她未曾想到林皓強硬起來,居然是這般的氣勢凜然,敢如此和長輩們爭吵!今日之事,她對這個男人又多了一層新的認知,原來家裏真正說一不二的是他!


    如此,王熙鳳又喜又憂,她的男人越有本事,她未來的日子便好過許多,即便是關係曝光了,那也不算個什麽大事,大不了她向寶丫頭低頭服軟便罷,以寶丫頭的性子,難不成還能把她趕出門?


    可憂也憂在這,如無昨兒親眼所見的那一幕,王熙鳳此刻心中隻有高樂歡喜的,隻要牢牢把寶丫頭這個“大腿”抱好,守住她那一成股,這後半輩子的日子豈不是過得美滋滋?


    而什麽名分,什麽爵位,王熙鳳現在統統也不在乎。何況爵位這玩意她一了解,消亡了近百年。而皓哥兒這個時代,對她這樣的“再婚婦”來說,名分哪有寶釵送她的那一成股重要?


    她本是個人精,沒多少功夫就把這裏麵的門道盤算的清清楚楚,日後生個一男半女得到長輩們和寶丫頭的認同,為兒女積蓄些錢財她便也滿足了!


    這偏偏這個節骨眼上出了這檔子事情,皓哥兒喜歡的是林丫頭。昨兒那一幕,怕是已經私下定情了,否則豈敢肌膚之親?


    如此,王熙鳳心中很是擔憂!


    林丫頭和寶丫頭,皓哥兒選誰?總不能兩人都要吧,便是都要,誰大誰小?


    這一夫一妻的製度,是老祖宗傳下來的,流傳了幾千年,至今也不曾改變過!


    林丫頭做大,寶丫頭做小?


    王熙鳳想到這,便覺得不可能,先不說寶丫頭願不願意,這可是夫人主動開的口,親自向寶丫頭提議的,憑何做小?


    那寶丫頭大婦,林丫頭做小?


    若是之前,王熙鳳覺得還有幾分可能,畢竟家中如此大的利益,一半歸咎於寶丫頭的功勞,可今日看見了林皓的表現,她覺得希望渺茫!


    若是皓哥兒是個貪財好色,嫌貧愛富的人,他早就對寶丫頭發起了攻勢,哪還有昨日那般場景。


    論模樣,寶丫頭可美著呢,那身段,那模樣,以及脾性,就沒有哪個男人不喜歡。


    “哎!”


    王熙鳳緊皺著眉頭歎了一口氣,越是想她便越是糾結,單憑寶丫頭和林丫頭其中任何一個與皓哥兒相配,她都覺得是天作之合,隻有發自內心恭喜的份。但二人一起,這糟心事...


    場上的沉默瞬間被王熙鳳這一聲歎氣打破,寶釵放下手中的茶杯,凝了凝神,看向她輕聲道:“鳳姐姐,怎麽了,唉聲歎氣的?”


    王熙鳳眨了眨眼,收迴了眼中的擔憂,故作後怕道:“還不是皓哥兒剛剛的那一通脾氣,把我都嚇著了,夫人她們也是脾氣好,這樣子都不訓斥他,也忒疼他了些!”


    寶釵眼神一動,自然明白王熙鳳此話何意。在府裏,寶玉極受賈母寵愛,可他若敢這樣鬧瘸子,廳堂之上大聲嗬斥,反對長輩們的意見,一頓家法都是輕的,少不得去祖宗祀堂跪上一天一夜,好知道什麽叫禮法二字!


    當然,今日之況又有所不同!


    寶釵笑了笑說道:“那錢家少爺害的林大哥和林妹妹險些出事,好在有高人相救,有驚無險。林大哥想要報複會去也是意料之中,即便晚飯時,林大哥和二娘意見相左,那也是對事不對人,隻是看著嚇人罷了,沒見婧姐姐安撫我們說她已見習慣了,這並不是林大哥和二娘第一次爭吵!”


    說罷,寶釵心情有些激動!她剛剛想了很多事情,並未關注到王熙鳳的神色!自從來到這個世界,通讀前八十迴的《石頭記》,以上帝視角瀏覽了一遍“自己”的人生過往時,她心中便很不是滋味!


    哪有什麽金玉良緣!不過是母親打的金器,又借那賴頭和尚的一句話,私自刻下而已,為的便是結親。


    她雖對寶玉尚有幾分好感,那不過是正常的兄妹姐弟之情罷了,便是府裏老祖宗最疼愛的玉公子又如何?寶釵並非深房閨秀,她有著自己的眼界,一個隻知道混在胭脂堆裏的公子又有多大出息?


    隻是哥哥犯了事,又不成器,家族敗落她一個女眷遲早是嫁出去的,又如何撐得起門麵?對於母親那安排,寶釵隻得服從。


    再一看“自己”這按部就班的經曆,她今時今日突然有些慶幸,這莫非就是老天給的機會?讓她重新有了一遍新的選擇,完全按照自己心願的選擇?


    至此,寶釵心中隻有歡喜的份,林大哥可比那什麽玉公子好上千百倍不止。


    “以前皓哥兒和夫人吵,那是他們的事,我們哪見過?聽說的哪有親眼所看到的來的震撼!”


    王熙鳳同樣笑道,學習了這幾個月的知識,掌管著公司的部分事務,她同樣能夠體會到經濟話語權的威力,隻是不曾在家裏感受到過。


    如此,她更得抱牢寶釵的大腿了。至於林丫頭,她隻能說聲對不起了,二人之間她若隻能選一個支持,隻能選做寶丫頭。


    想至此,王熙鳳突然話鋒一轉:“寶丫頭,話說你這和皓哥兒的事打算什麽時候揭穿,總不能一直拖著吧?”


    寶釵疑惑的望著王熙鳳,她感覺今日王熙鳳的情緒有些不大對勁,一會扯這個,一會扯那個,又扯迴到她身上了來了?


    寶釵打量了一番,似笑非笑道:“鳳姐姐,我都不急,你急什麽?窗外那隻麻雀可還沒飛上枝頭呢!”


    女人隻要有了猜疑,大概率便代表她所猜疑的事情是真發生了,隻是她給王熙鳳幾分薄麵暫且不揭穿,她倒想看看能瞞多久。


    王熙鳳尬笑一聲,腦子再渾也能聽明白寶釵此話何意。


    她起身走來,坐在寶釵身旁,挽著她的臂膀道:“鳳凰升了天做了神仙,我這隻麻雀也好在鳳凰樹下乘涼嘛。再且,我可是聽平兒說了,皓哥兒手機上那些什麽高中女同學,大學女同學,隔三差五就關心詢問他,還問他感情狀況,是不是單身。


    我這不是替你著急嘛,這男人哪有不偷腥的,得了一個就想要另一個,貪心的很!你若不抓緊些,皓哥兒哪天被外麵哪隻野貓勾走了可別後悔莫及!”


    到底是人精,王熙鳳這樣兩句話就將自己撇的幹幹淨淨,嗯,都怪那男人!


    寶釵“呸”了一聲,啐道:“林大哥手機都是平兒管著,你都能知道的信息那又是什麽大事!我看啊,外邊的野貓是沒什麽機會了,家裏的嘛,或許早就得手了!”


    王熙鳳:“......”


    ......


    打趣一番,寶釵讓鶯兒添了添了茶水,看著窗外的幽幽夜色沉思著。剛開始猜疑鳳姐兒和林大哥有什麽關係時,她心中也很是氣惱。


    不過有了二娘的那一番承諾,仔細想了想她覺得也不是什麽大事!左右林大哥沒沾外邊那些髒的臭的,就如同鳳姐兒所說的,男人終究貪心些,有了平兒這個丫頭,自然就想霸占其主子。


    不過鳳姐兒“再婚婦”的身份終究上不得台麵,想通了這一點,寶釵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左右這二人的關係起始在二娘對她的承諾之前。


    她有所擔心的是另一人,自從林妹妹秋遊迴家後,林大哥就再沒來她這地一次過。而今晚林大哥所表現出來的生氣,多半也和林妹妹有關。


    “或許,是該早些說破,不該就此拖延著。”


    寶釵心中歎道,走進窗邊看向窗外池塘的夜色,即將入冬的氣候,泛來陣陣涼意,荷葉不顯,就連魚兒也不知躲到哪個洞穴裏休息去,池塘之景有些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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