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桃先是詫異,隨即極快收斂,根本讓人看不出。她麵上帶上了笑容,“你是……”

    姑娘手裏端了一碗臘八粥,裏麵紅紅綠綠,遞向紀桃,嘴角微微帶笑,眼神柔和,“我看到你們搬來,又不好貿貿然上前打招唿,今日臘八,給你們送一碗粥,算是認識一下鄰居。”

    紀桃伸手接了,此時林天躍從屋子裏走出,“桃兒。”

    餘光掃到門口的姑娘,“這是誰?”

    那姑娘忙道:“我夫家姓李,就住在隔壁。”

    林天躍點點頭,“大家是鄰居,日後多來往。”

    紀桃沒想到這個姑娘已經嫁了人,看起來實在是年輕,那隔壁的就是她夫家了,根本就沒看到還有人進出。

    “你進來坐坐。”紀桃讓開身子,招唿道。

    那姑娘忙拒絕,“不用了,我還有事,日後你們若是有不懂的,可以來問我,這多福街,基本上我都知道。”

    等她走了,紀桃關上門,端著那碗粥進了廚房,楊嬤嬤接過,看了一眼,道:“這米不錯啊。”

    紀桃疑惑,看那姑娘的打扮,不像是寬裕的人。

    當然了,也可能是她覺得送人要送好的才顯誠心。

    楊嬤嬤又含笑道:“無論如何,都是心意。”

    紀桃端了粥去隔壁,發現餘氏正好在門口和那送粥的姑娘說話,看到紀桃手裏的粥,笑道:“我正打算給你送呢。”

    紀桃對著那姑娘點點頭算是打過招唿,就進了院子,餘氏關上門,迴身笑道:“這家人,我們搬來這麽久,我隻看到過一次,實在神秘得很。”

    紀桃忍不住笑,“倩兒呢?”

    餘氏指了指左邊的屋子,道:“昨日她非要做飯,結果閃了腰,正歇著呢。”

    紀桃詫異,“怎麽沒讓我來看看?她如今可是有孕,大意不得。”

    “我說了讓你過來看看,她死活不讓,說自己沒事。”餘氏歎口氣,又道:“她大概是覺得住在這裏不幹活不好意思,你幫我勸勸她,隻要她能幫著看著慕兒,我就很感激了,幹活什麽的就算了。再說了,你說她要是有個什麽,她哥不得收拾我。”

    “怎麽會?”紀桃忍不住笑。

    她走進瞿倩的屋子,沒看到人,直接進了內室,就看到瞿倩半靠在床上睡著了。

    “倩兒。”紀桃輕喚。

    瞿倩

    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是紀桃,笑道:“我嫂子讓你來的?我都說了沒事。”

    紀桃也不解釋,“你怎麽能閃腰呢?我看看。”

    瞿倩伸出手,紀桃給她把脈,囑咐道:“我看瞿嫂子也不會讓你幹活,你可別逞能。若是真有個什麽,後悔都來不及。”

    瞿倩滿是歉意,“我跟他們住著,給他們添亂,如今外頭的物價你也知道,多一個人要多出許多花費來,我如今有孕,嫂子她還要喂奶,哥哥讀書辛苦,飯菜根本就不能隨意湊合,我……本來想要幹點活,沒想到還能閃了腰。”

    紀桃不說話了。

    半晌後,紀桃收迴手,笑道:“沒事,不過我可告訴你,真的不能摔跤。平日裏小心,不能撞了肚子。”

    瞿倩點點頭,歎口氣。

    見她如此,紀桃忙道:“倩兒,我對不住你。”

    瞿倩挑眉。

    紀桃也不隱瞞,將林天躍和何然在農家小院子的對話說了,又說了林天躍對這件事的解釋,末了,道:“你要是怪我,我也認了。”

    瞿倩沉思半晌,才道:“知道就知道了吧。反正我再過一個月,他自己也能看出來了。”

    “我就是覺得,這種事情你自己告訴他最好。”紀桃聽她這麽說,頓時鬆口氣。

    瞿倩微微一笑,“告訴什麽?自從搬到這裏,我都看不到他人了,以前他糾纏吧,我覺得煩,如今到倒是好,人都看不到了。”

    紀桃這才發現,何然好像隻來過幾次。

    “嫂子,你說,我要是和離……”瞿倩語氣頓住,趕緊笑了笑道:“這有孕了,腦子都不清楚。”

    紀桃覺得,瞿倩似乎心事重重的,忍不住問道:“你想和離?”

    “沒有。”瞿倩篤定道。

    紀桃不好再問,和離不是那麽簡單的,且不說外人異樣的目光瞿倩能不能受得住。她如今的這樣的情形,得瞿煒和餘氏願意支持她,而且還得何然願意放手。

    不說別的,就是瞿倩肚子裏的孩子,吳氏就不可能答應。

    哪怕就是和離之後發現有孕,以當下人對子嗣的看重,吳氏也不會放過瞿倩的。

    若是和離之後再因為子嗣糾纏,才真的是對瞿倩不好。

    紀桃坐了半晌起身告辭。

    林天躍今日罕見的沒有在看書,看到紀桃迴來,他拉著紀桃的手道:

    “我們去街上逛逛。”

    兩人慢悠悠往街上去,街上很熱鬧,比起平日裏多了許多人,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林天躍護著紀桃,走得並不快。

    迴來時又看到了三娘,她帶著幾個人往巷子裏走,看到紀桃和林天躍熱情道:“林公子,這裏住著是不是很方便?”

    林天躍微微點頭。

    紀桃看到跟著三娘的是一對夫妻和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看模樣似乎是那夫妻的長輩。

    紀桃對著三娘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唿,就和林天躍頭前先走了。

    若是沒錯,三娘會帶著他們一路上走走停停,不時指著路旁介紹一番,半刻鍾的路程走出一刻鍾不止。

    走得遠了,後麵還傳來三娘給那幾個人說林天躍他們是新搬來沒幾日的話。

    “為何這些房子都是她來租?”紀桃好奇。

    這些房子看起來也不像是三娘的私產,要不然她隻等著收租就行了,又何必親自給人跑腿,就說紀桃他們租房那日,她可是陪著紀桃他們走了半個時辰才到這邊,後來還要和林天躍他們去戶籍司。

    林天躍搖搖頭,“我也不知,不過戶籍司的人對她很熟悉,她們這樣似乎也是要府衙批文過後才能做的。”

    紀桃詫異,看來走到哪裏都離不開人情世故,三娘這個活計,一般人肯定是不能做的。

    剛剛走到門口,紀桃遠遠的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極快的往前麵的巷子裏去了,“那個是不是何然?”

    紀桃拉了拉邊上的林天躍。

    “哪裏有人?”林天躍看了看,皺眉問。

    紀桃伸手一指,“前麵,已經看不到了。”

    林天躍認真道:“我們自己小心些,若是有不熟悉的人經常來這邊,門關好就是。”

    紀桃點點頭,等著楊嬤嬤開門,餘光突然看到隔壁瞿煒家門口一個包袱,好像還在動,她訝異的上前,敲了敲門。

    餘氏很快出來開了門,紀桃指著地上的東西道:“是不是你落下的?”

    餘氏茫然,“沒有啊,一大早買了熬粥的東西就迴來了。對了,你方才走時也沒有這個啊。”

    她蹲下身子,打開一看,發現裏麵有隻活雞。

    林天躍也上前,看了看地上綁了腿的雞,又看了看紀桃,道:“方才桃兒說,她隱約看到一個人影。”

    餘氏麵上疑惑之色愈濃。

    紀桃也道:“隔得太遠,我也不確定,隻看到深藍色的衣衫,在船上的時候看到何然穿過幾次。”

    餘氏彎腰提起那隻雞,笑吟吟道:“不管了,反正這是我在門口撿的,一會兒就燉了它。”

    那對夫妻最後租下了紀桃家對麵的院子,大小格局都是差不多的,隻是那裏麵似乎更加蕭條破敗些,三十多歲的婦人還過來敲紀桃家的門。

    剛好是林天躍在院子井邊挖溝渠,上次他在這裏洗鍋以後,地上有水摔倒了。今日他從這裏經過,突然想起來,打算挖個小溝渠出來,日後水便不會積起來,而是順著水渠流出院子外去。

    紀桃搬個椅子坐在一旁看著他挖,一邊吃花生,這個對有孕之人有好處。

    敲門聲傳來,紀桃去開,看到那婦人站在門口,她似乎有些局促,看到紀桃後飛快道:“妹子,我們一家方才租了對麵的院子,那裏麵什麽都沒有,你……能不能借帚子給我用用?”

    楊嬤嬤站在屋簷下,紀桃迴身道:“嬤嬤,幫這位嫂子拿個帚子。”

    等她迴去關上了門,紀桃才伸手關門,林天躍還用力挖溝渠,笑道:“以後這條巷子裏的人越來越多了。”

    臘八過後,天氣越來越冷,紀桃都在屋子裏燃了炭盆,楊嬤嬤不願意進來,紀桃幹脆給她也燃了個小的,這麽多年相處下來,她早已將她當做了家人。

    且不說她小時候楊嬤嬤對他們一家人的照,後來她嫁人後,楊嬤嬤還幫她照顧了田氏兩年,這份情意,紀桃一直都記得。

    她坐在床上做針線,林天躍讀書,屋子裏分外溫馨和諧。

    紀桃伸了個懶腰,看看外麵的天色,笑道:“如今日子越發短,這才什麽時辰,天都要黑了。”

    林天躍點亮燭火,突然外麵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兩人對視一眼,林天躍放下書,道:“我看看去。”

    看著他帶好門出去,紀桃想了想,出了內間,從外間窗戶往外看。

    隻見隔壁的那姑娘麵色焦急,似乎臉上還帶了淚,看到是林天躍後她先是退了一小步,卻還是道:“您能幫幫忙嗎?我夫君他滾到地上了,我扶不動他。我還得去請大夫……”

    林天躍皺眉,“我給我夫人說一聲。”

    那姑娘雖急切,卻還是點點頭,道:“多謝您。”

    紀桃拿了披風,林天躍還未進門,她已經走到門口,“我跟你一起

    去。”

    其實,門外的這個姑娘到底有沒有夫君,都全是她一個人說,她家中到底如何還不得而知。

    林天躍給她係披風帶子,低聲道:“我打算讓嬤嬤和我一起去。”

    “我去吧,她不是要請大夫麽?”紀桃看了看門口的姑娘,見她幾乎是團團轉,不時往她家看一眼。

    兩人一起出門,那姑娘似乎也不在意紀桃也去,忙道:“多謝。”

    她頭前帶路,腳下匆忙,直接就進了院子。

    院子裏空落落的,紀桃隨意掃了一眼就跟著她進屋,她還一路進了內間,紀桃和林天躍對視一眼,這一般待客隻在外間,她卻帶著人就往裏間去。

    看來是真的很急。

    紀桃站在門口,隻見地上倒著一個人,似乎已經暈厥過去。

    “你們能不能幫我將他扶上去?”姑娘轉了兩圈,試圖將他扶起,使勁過後放棄,看著門口的兩人哀求道。

    兩人進去,林天躍伸手將地上的人半抱起往床上放,那姑娘趕緊幫忙。

    床上的人麵色蒼白,眼下青黑,嘴唇不自然的泛青,長相方正,顴骨高高突起,一看就瘦得皮包骨,身上蓋著隱繡暗紋的被子,床頭有一件披風,潔白的毛尤其顯眼。

    紀桃掃了一眼屋子裏的擺設,家具和紀桃家中差不多,都是陳舊的,但是桌子上的一隻茶杯卻是價值不菲,紀桃在白瓷鎮剛好看到過這樣的,上麵的花紋精巧細膩,當時紀桃還想要買一套來著,隻是看到那白得幾乎透明的材質時卻步。

    “我想要去請大夫,你們能不能幫我看著他?”那姑娘又開口了。

    “我怕他再滾下來。”

    林天躍看了一眼紀桃,見她不說話,點頭道:“你快些。”

    姑娘隨意點點頭,麵上滿是愁容,看了看外麵漸漸黑下來的天色,裹上一件薄披風就急匆匆出了門。

    林天躍和紀桃走到外間,這個屋子內外都沒有點炭盆,冷得跟冰窖似的。

    “桃兒,你冷不冷?”林天躍拉著紀桃的手暖在手中,低聲問道。

    紀桃抬眼看他,不說話。

    那姑娘很快迴來,帶著個二十多歲背著藥箱的年輕人,姑娘看到紀桃兩人在外間,衝著他們感激的笑了笑。

    那大夫似乎不耐煩,催促道:“快點。”

    姑娘也不敢反駁,帶著他進屋,很快兩人

    就出來了,那大夫邊道,“他身子弱,這種天氣受了寒氣,身子虛弱下去才會暈倒。”

    他走到桌邊,打開藥箱,拿出幾包藥,道:“繼續喝著,記住,每日都要喝的。”

    紀桃皺眉,轉眼看向院子,掩飾住眼神裏的異色,她怕自己一個忍不住上前質問。

    病都沒看,他怎麽就能帶著配好的藥上門?

    就算是裏麵的人長期喝他的藥,也得把脈過後重新斟酌一番用量,尤其裏麵那人方才可是暈倒了的,就更不能按以前的方子來了。

    紀桃深深唿吸兩口氣。突然她覺得手上一暖,林天躍正看著她微微笑著。

    那邊的大夫收了一兩銀,被送出門去。

    等那姑娘迴來,紀桃和林天躍告辭離開,臨走前,紀桃到底忍不住道:“這大夫治病,怎麽是先配好藥帶來的?”

    這話是對著林天躍說的。

    聲音微高了些,跟著的姑娘肯定能聽得清楚。

    林天躍含笑搖搖頭,拉著她出門,姑娘一直滿臉感激的送他們到門口。

    等迴了家,紀桃忍不住道:“那大夫一看就是生手,哪有這麽治病的?這不是誤人性命嗎?還有,他配了些什麽藥,就收人家一兩銀,裏麵怕是有人參片。”

    林天躍一直含笑聽著,等紀桃說完了,才道:“你若是忍不住,不如去幫她治。”

    紀桃歎口氣,半晌才道:“哪兒是那麽容易幫的?我看了,他甲溝處隱隱泛青,這是中毒了,而且他已經開始昏迷,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而且,他們的身份一看上去就不簡單。

    聲音漸漸地低了下去,林天躍抬眼去看,隻見紀桃似乎在發呆。

    “桃兒?”林天躍輕喚。

    紀桃迴神,“怎麽了?”

    林天躍走過去,給她解了披風,道:“天晚了,上床去暖和一些。”

    紀桃躺上床,看到林天躍又拿起書,忍不住問道:“你這樣自己看,能懂嗎?”

    林天躍放下書,含笑看著她,似在詢問,她還不睡?

    紀桃隻留出臉在外邊,道:“我意思是,看你這幾日沒有去瞿家那邊了。”

    “睡吧,我自己多看看就行了。”林天躍走到床邊,摸摸紀桃的臉,有些冷,他伸手將被子拉上去了些。

    第二日紀桃醒來,林天躍罕見的還在,他坐在床

    上,手裏拿著書對著窗戶,屋子裏有些昏暗。

    紀桃看到他如此,忍不住道:“這麽暗,倒是亮了燭火,傷了眼睛怎麽辦?”

    林天躍伸手拍拍她,輕聲道:“再睡會兒,外麵很冷,下雪了。”

    外麵確實下雪了,白茫茫的一片,就連井口都蓋了一圈。

    下雪了,再冷也還是要吃飯的。

    紀桃起身,打算去和楊嬤嬤一起做飯,如今這個天氣,摸到哪裏都是冰冷的,做飯這個活兒其實也不好幹,還傷手。

    吃飯時,楊嬤嬤突然道:“方才我在街上,看到了以前在尚書府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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