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過後,一片狼藉,確切的說是一片狼狽。

    紀桃被林天躍緊緊抱住,半晌後,天空中的大雨漸漸地小了下來。

    暴風雨來的快去的也快。

    紀桃看著如洗滌般過後清明的天空,泛著微微的藍,她伸手拍拍林天躍的背,笑道:“天躍,我沒事,我們進去換衣吧,這樣穿在身上,容易著涼。”

    林天躍終於放開她,上下打量她一眼,拉著她進巷道。

    巷道裏麵一片雞飛狗跳。

    那位連夫人氣急敗壞的在怒罵,連舉人麵色陰沉。

    紀桃聽了一下,似乎是因為他們住的屋子沒關窗戶,進了雨水了。

    紀桃和林天目不斜視,越過他們,打開門進屋。再過去一點的地方,石李氏正在哭鬧,言語間頗為激動。

    紀桃記得,方才她和林天躍在門口時,看到的似乎是石毅和石琪兩人互相扶持著往外跑,石李氏隻是緊緊跟在後麵。

    “你們兄妹才是一家人,隔著屋子你都能過去找著她,那我呢?我算什麽,辛辛苦苦照顧你們兄妹五年,就落了這個下場,我還指望什麽,日後就算是你高中,有我什麽事?隻怕你是早就想要拋棄糟糠了吧?告訴你,沒門!”

    林天躍關上門,石李氏尖利的聲音還是隔著門板傳了進來。

    屋子裏一片狼藉,本來應該在桌上的茶杯茶壺全部落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茶杯蓋倒是還有兩個好的。

    地上還有一大片水漬,這才看到窗戶是半開的。

    好在窗戶關了一半,紀桃和林天躍的床在窗戶右邊,隻床尾處打濕了些。若是在對麵,隻怕床上都濕了。

    林天躍避開地上的碎片,扶著紀桃到了床邊,又去翻包裹。

    紀桃接過來,因為她察覺到林天躍的手在微微顫抖,不知是方才用力過大還是害怕的。

    她給自己從裏到外找了一身,又給林天躍找了。

    邊上的林天躍一直沉默看著,見紀桃的衣衫找好,伸手去解紀桃的衣衫。

    “你趕緊換上。”紀桃拒絕。

    林天躍置若罔聞,執意解開紀桃的腰帶,露出月白色的內衫,還有她微突的小腹。

    他的眼眶突然就紅了。

    手下動作加快,很快就脫下紀桃渾身上下的濕衣,將鞋子也脫了,微微彎腰將紀桃抱起,放到床上,拿被子蓋了,又將床

    頭上兩人的那個不太好看的披風也蓋上。

    紀桃心裏有些暖,看到林天躍紅紅的眼眶又覺得心酸,她並沒有拒絕他這一係列的動作,隻在林天躍伸手抱她時,輕語道:“天躍,我沒事。”

    將紀桃蓋好,他拿過紀桃給他找出來的衣衫,脫了自己身上的濕衣,很快換上。

    他的手和臉都有些青白,但是他卻並沒有歇下,而是開始歸置滾到地上的包裹,其中還有紀桃的藥材,又拿起掃帚開始掃地上的碎片。

    屋子並不大,林天躍很快掃完,外麵傳來敲門聲,緊接著就是楊嬤嬤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

    “夫人,我已經換下濕衣了。”

    潛意思大概是讓林天躍開門讓她進來幫忙。

    “我也換好了。”紀桃揚聲道。

    半晌後,大概是看他們沒有開門,楊嬤嬤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林天躍掃完,在屋子裏轉了一圈,除了地上和床尾的一大片水漬,已經收拾幹淨了。

    他走上前,連人帶被抱著紀桃,道:“桃兒,我方才我好怕。”

    “我不怕死,從小到大我好幾次都差點死了。”

    “可是我怕你會害怕。”

    紀桃靜靜聽著,“我也不怕。”

    林天躍似乎笑了笑。站直身子,道:“我去看看何兄他們,你不要起來,就這樣睡著,挺好。”

    紀桃點點頭。

    看著他打開門出去,紀桃伸手拿過衣衫,穿上內衫,如今她被子底下的身子可是一點衣衫沒穿的。

    很快,林天躍重新迴來,脫衣上床,伸手抱住紀桃,道:“瞿兄的屋子全部都濕了,就連床上的被子都濕了,說是本來讓慕兒看風景來著,沒來得及關上窗戶。”

    紀桃皺眉,“那怎麽辦?”

    林天躍搖搖頭,“何兄的屋子跟我們差不多,並沒有進多少雨水,他和瞿兄換了屋子。”

    “那倩兒她們就去住那個濕的?”紀桃再次詢問。

    林天躍摟著她,此時被子裏一片溫暖,搖搖頭道:“好多屋子都是這樣。何兄並沒有意見,他們已經在搬東西了。”

    “你好好睡,不用管他們,免得著涼。”

    他絮絮叨叨,“我聽你說過,你有身孕,最好什麽藥都不要吃。”

    紀桃自然也不會問都不問一下,那也太讓人寒心,她捂了大

    概兩刻鍾,感覺不到涼意了,就起身穿衣,披上了那個臃腫的披風,還戴上了披風的帽子,又按住林天躍不讓他起身,“你身子弱,若是生病,誰照顧我?”

    林天躍嘴角微勾,道:“你小心些,看看就迴來。”

    兩人都清楚,此時這樣的情形,紀桃還是得去看看的。

    船艙裏麵已經好了許多,水大多數都沿著縫隙滲透了下去,地上一片濕潤。

    一陣冰冷的風撲麵,紀桃緊緊披風,往楊嬤嬤的屋子而去。

    她們的屋子,水進得很少,當時吳氏和她都在午睡,窗戶是關上的,外麵一片混亂,眾人都往外跑時,楊嬤嬤打開窗戶看了一眼,還不忘關上窗戶,此時地上隻是順著窗戶流進來的水而已。

    衣衫被子都一點沒濕,楊嬤嬤正在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水跡,看到紀桃站在門口,忙直起身道:“夫人,趕緊迴去躺著,要是著涼可怎麽好?”

    紀桃搖搖頭,“嬤嬤收拾著吧。”

    屋子裏並不見吳氏。

    紀桃往何然的屋子去,還未走近就聽到吳氏的哭聲。

    往裏一看,隻見餘氏用被子包著孩子,隻留出一張小臉,她自己坐在床沿很是尷尬。

    瞿煒身上的濕衣都還未換下,麵色肅然,似在沉思。

    瞿倩氣得眼淚直掉,何然左右為難。

    吳氏抓著何然的袖子,“阿然,不是我不願意幫忙,實在是你若是生病,讓娘怎麽活啊?那樣的屋子,豈是可以住人的?”

    紀桃退了出來,往對麵瞿煒的屋子看了一眼,裏麵一片混亂,似乎是隨意收拾了一番,床上地上滿是水漬。

    紀桃皺眉,這個天已經快要到冬日,早晚是很冷的,譬如此時,和冬日也不差了。這樣的屋子確實不能住人,主要是瞿煒的被子和衣衫,包括孩子的,一點幹的都沒有。

    那邊卻傳來瞿倩氣急的聲音,“我哥哥幫了阿然多少?你就是這麽報恩的?不說我哥哥嫂子,慕兒他才五個月大,你就忍心?”

    紀桃幾步走到門口,就看到瞿倩氣得眼淚直流,怒氣衝衝對著吳氏一陣發作。

    說真的,瞿倩很少會生氣,她就算是在紀桃麵前抱怨吳氏,也都是帶著笑容的。

    這個姑娘從臉上的疤好了之後,一直都是陽光愛笑的。

    眼看著瞿倩激動之下上前兩步靠近吳氏,何然拉著吳氏退後一步,順手就推

    了瞿倩一把。

    瞿倩腳下一滑,往後倒去。

    紀桃心裏一驚就要上前,瞿煒已經上前一步扶住了瞿倩。

    紀桃此時已經兩步進了屋,見瞿倩穩住了身子,心裏一鬆。

    轉眼去看何然,他似乎沒想到隻是順手一推,瞿倩就差點摔倒。有些無措的想要上前。

    紀桃餘光卻看到吳氏眼神裏閃過慌亂,率先大聲道:“我就知道你們一家人不安好心,施恩給我們阿然,就是為了日後拿捏他。”

    此話一出,屋子裏一片寂靜。

    瞿倩愣住,本來因為寒冷而青白的麵色更加白了幾分。

    瞿煒麵色一變,就連餘氏都猛然抬頭。

    餘氏是個烈性的,反應過來之後,馬上就將被子裏渾身未著衣衫光溜溜的孩子抱出,她身上的衣衫已經換過了,好像是瞿倩的,此時她抱緊孩子,又覺得不夠。伸手去抓一旁的濕衣打算給孩子裹上,眼淚吧嗒吧嗒掉。

    瞿倩此時也反應過來,趕緊上前,拉過一個包袱,扯出一件墨色披風,想要遞給餘氏時,似乎想起什麽,“啪”一聲扔到了地上。

    看也未看地上的披風,她又趕緊低頭去翻。

    何然穩住吳氏身子,本來想要上前攔住,一件披風就這麽落到了他腳邊,他看著地上的披風愣住。

    林天躍卻突然出現,解下身上的披風遞給餘氏。

    餘氏看到是他,伸手接過,低聲道了聲謝,裹起孩子,因為披風太大,裹好後她懷裏幾乎就是抱了一團披風。

    何然早已反應過來,上前攔住餘氏的動作,急道:“嫂子,不必如此。”

    餘氏抱著孩子,避開他的動作,眼神冰冷,嗤笑一聲道:“就當是喂了狗。”

    何然攔不住她,他也不好使勁去抓餘氏,又想要去抓瞿煒。

    瞿煒護著餘氏,根本就不搭理他。

    瞿倩手裏抓著個包袱緊隨其後,何然抓住了她,一抬眼就對上了她清冷的目光。

    那樣的目光,比此時屋子裏的氣氛還要冷。

    何然從未在她臉上看到過,那目光似乎是對著陌生人一般,他心裏一慌,語氣更急,道:“倩兒,我娘不是有意的。”

    大概他是想要解釋吳氏那番傷人的話不是故意。

    瞿倩一聽,麵上更怒,冷笑一聲,看也未看吳氏,隻道:“可我是有意的,施恩

    於你,就為了拿捏你。”

    說完,頭也不迴的追上瞿煒他們,何然趕緊跟了上去。

    紀桃和林天躍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餘氏迴到滿是水漬的屋子,將孩子往瞿煒懷裏一放,就開始打掃地上的水,瞿倩也趕緊幫忙。

    紀桃進去看了看,也開始幫著收拾桌上的水。

    何然左右看看,也開始幫忙,餘氏看了一眼,冷冷道:“你還是迴去吧,我們這不需要你。”

    何然埋頭幹活,不理會。

    瞿倩怒道:“你不管你娘了?她的屋子可還沒收拾呢。”

    何然動作一頓。

    瞿倩自然看到了,麵上更怒,推他出門,“你走,迴去給你娘收拾。”

    地上滿是水,很滑,方才瞿倩就是這樣滑倒的,要不然就何然那一推,也不會讓她跌倒。

    何然不敢亂動,麵色頹然的被瞿倩推出了門。

    林天躍看到這樣的情形,眼神落在瞿煒的衣衫上,道:“瞿兄,我的衣衫還有幹的,我去給你拿些過來。”

    瞿煒麵色緩了緩,並不拒絕,道:“多謝林兄。”

    林天躍不在意,“不值什麽。”

    等林天躍拿來衣衫,屋子裏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床上的被子真的全濕,一點幹的都沒有,紀桃想了想,站起身拉著林天躍迴房,道:“不如我們的被子給他們一床?”

    林天躍摸了摸她的手,發現因為方才紀桃幫著打掃,此時又冷成了冰一樣,握在手心,道:“我怕你冷。”

    “沒事,等太陽出來,他們的被子幹了,自然就還給我們了。”紀桃笑道。

    說完就去床上抱被子,林天躍忙接過。

    等他們倆又迴到瞿煒的屋子時,瞿煒已經換了衣衫,林天躍的衣衫穿在他身上有些小,看起來肉鼓鼓的,腳底下又有些長,一看就不合身。

    不過他倒是一臉坦然。

    瞿倩正坐在半幹的椅子上掉眼淚,餘氏抱著孩子不停走來走去的哄著,道:“早知道是這麽沒良心的,我們也不會讓你嫁。”

    瞿倩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道:“阿然應該是無意的,可是他娘……實在讓人寒心。”

    林天躍抱著被子進去,餘氏看到後麵色一喜,道:“多謝你們。”

    紀桃看了看她懷裏的孩子,提議道:“我也幫不上忙,要不,

    先把孩子給我帶著,你們也好再擦擦,也幹得快些。”

    餘氏懷裏的孩子此時已經又睡著了,她滿麵感激,也不拒絕,將孩子遞給紀桃,隻道:“妹子,我不是那沒良心的,這些我都記著呢。”

    紀桃不在意的笑了笑,抱好懷裏的孩子迴房。

    餘氏這個人,最是重情義。

    紀桃出門時,看到何然站在門口,也不理會,直接就抱著孩子迴了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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