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桃想要上前幾步,身上的瞿倩她又丟不開,隻笑了笑道:“天躍,今日中午和下午都沒飯吃了。”

    何然竄了出來,看到瞿倩的模樣,心疼得不行,想要上手,又顧忌著大街上人來人往。

    尤其今日府衙審張氏一案,事關官學裏的顧長河,不說別的,官學裏的眾人自然是暗暗關注的。

    瞿倩看到何然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這一笑,她似乎覺得好了許多,歉然道:“麻煩嫂子了。”

    她自己站直了身子。

    紀桃不在意,笑道:“若不是你和我一起去買菜,今日之事也牽連不到你身上。”

    “嫂子也是遭了無妄之災。”瞿倩笑道。

    林天躍已經上前來拉著紀桃往小院走去,“今日衙差來帶走了顧長河,我就猜到你可能也會被傳喚。”

    “我從未想過此事會牽連到我身上。”紀桃坦然道。

    林天躍笑了笑,“李垣為官多年,最是謹慎,哪怕就是一眼看透的,他也會找個出處。”

    紀桃點點頭,道:“劉珊瑚被他打了十板子。”

    林天躍不置可否。

    “捂著她嘴打的,要不然劉珊瑚肯定還要講道理。”紀桃又道。

    “就是可憐了妞妞。”又歎息。

    劉珊瑚那個人,最是喜歡給人講道理,自覺懂得多。

    “不提她了,我們去吃飯。”林天躍微微笑道。

    紀桃詫異,“你下午不需要聽學了?”

    林天躍含笑搖頭,道:“今日朝廷發了公文,明年八月,恢複鄉試。”

    紀桃麵色一喜,“得到確切消息了?”

    林天躍含笑點頭。“官學裏眾人很高興,不光是學子,就是老師也很高興。所以,今日下午放假半日。”

    紀桃麵上綻開笑容來,“我覺得你還是別抄書了,好好讀書。耽誤就不太好了,我平日裏給人治病,賺得銀子就夠我們花了。”

    林天躍理了理她的發,也不拒絕,“辛苦你了。”

    紀桃微訝,林天躍以前對她頗為客氣,一開始搬到豐安郡的時候,還經常朝她道謝,如今已經能坦然接受紀桃的銀子了。

    看到紀桃的模樣,林天躍自然知道她的想法,笑道:“以前是我想差了,總想要掙銀子養家。現在我想通了,我們是夫妻,是要扶持著一起過一輩子的人。日後我會

    對你好的。”

    他聲音低低,帶著微微的笑意,卻認真非常。

    紀桃的臉有些熱,笑道:“我也會對你好。”

    四人去了上迴紀桃和林天躍吃過飯的酒樓,直接上了樓。

    瞿倩和何然兩人低聲說著什麽,不時夾雜著笑聲。聽到這樣的聲音,就知道他們倆頗為愉悅。

    幾人坐下,瞿倩歎息道:“希望妞妞她舅舅真的能帶走她才好。”

    紀桃微微搖頭,“怕是有些難,她還有爹和奶奶,顧長河也不會讓他帶走的。”

    哪怕最後朝廷也認為顧長河苛待子女,他將妞妞留在身邊,不知情的人就會認為是朝廷冤枉了他,說不定還有翻身的希望。若是妞妞走了,他就算是沒有苛待,也成了苛待了。

    “其實我覺得,劉珊瑚在裏麵未必就像是目前看來的這麽無辜,她想要讓顧秀才給她辦酒席是事實。這板子她挨得不虧。”

    瞿倩又道。

    剛好夥計送飯菜進來,瞿倩頓住,她再不懂也知道不能妄議。

    “吃飯吧。”何然給她夾了菜。瞿倩對他一笑,兩人之間氣氛溫馨。

    “快成親了。”紀桃笑道。

    聞言,瞿倩的脖子都羞紅了。

    何然倒是坦蕩,笑道:“我平日裏不在家,認識得人少,我娘她身子又不太好,到時候,嫂子能不能去幫幫忙?”

    紀桃有些驚訝,看了林天躍一眼,見他麵上帶著微微的笑容,點頭道:“好啊。”

    不光是為了林天躍和何然兩人之間的情分,也為了瞿倩,這姑娘雖一開始做錯了事,後來她幾次幫著紀桃說話,無論她是因為何然也好,和紀桃的情分也罷,紀桃都當她是朋友了。

    無故取消的鄉試恢複了,對老百姓沒什麽太大的影響,甚至有人根本就不知道。但是對於官學裏的眾人來說,這消息尤其重要,幾條巷子裏都喜氣洋洋的。

    熱鬧喜慶的氣氛一直維持到官學放年假,除了中間發生了張虎執意帶走妞妞,而顧長河不肯,張虎威脅了他幾句,他身子又壯實,甚至還動手推了幾把顧長河,半強迫的帶著了妞妞。

    如今顧家裏裏外外全靠妞妞一個人收拾,大張氏腿腳不好,她甚至不能放開拐杖獨自站立,劉珊瑚被打了板子隻能趴著養傷,還得妞妞給她送飯洗衣,端屎端尿,張虎主要也是因為這個才執意帶著妞妞。

    甚至放話

    道:“哪家也沒有讓原配子女照顧個妾室的規矩,你願意納妾,你找人伺候啊。說你苛待子女,一點都沒冤枉你。若是你再不肯,我真的還要去府衙告你,反正我孑然一身,死了就算了,若是不怕,你盡管試試。”

    張虎的狠話成功讓顧長河卻步,也讓幾條巷子裏暗暗關注的眾人看了好大一個八卦,都在告誡自家夫君,不要隨便納妾。

    以前劉珊瑚還未進門,顧家的日子雖清苦,倒是還能過,如今看看,妻離子散,家中老母動彈不得,劉珊瑚還趴在床上等著人伺候,最要緊的,那顧長河的功名大概保不住了,寵妾滅妻,猶記得前幾年朝中重臣都因為這個被擼了官職,顧長河不過是一個小小秀才,肯定得脫一層皮。

    於是,巷子裏好多人興起的花花心思徹底收了起來,這女人再好,也比不過功名。

    臘月十八,官學放假,林天躍和紀桃在豐安郡置辦了年貨,十九這日一大早,大包小包拎著迴家。

    趕迴桃源村時,天色已晚,實在是過年人多,馬車等了許久。

    紀家院子和林家院子兩家都燈火通明,看到兩人大包小包而來,柳和楊嬤嬤慌忙上前去接,柳氏還忍不住念叨,“買這麽多做什麽,鎮上什麽都有,說不準還便宜,這麽遠帶迴來也不嫌累。”

    雖是責怪,眉眼間卻滿是喜色,笑道:“快進屋,早已做了飯菜等你們。”

    紀桃有些驚訝,不過她馬上收斂了麵色,疑惑的看著柳氏。

    一個月沒迴來,按理說再怎麽樣她也應該在林家吃飯才對。

    “天躍,我讓你娘不要做飯,今日我們一起吃。又沒幾個人,費時費力的。”柳氏揚聲道。

    所有人都在紀家屋子裏坐著吃飯,田氏許久不見林天躍和紀桃,很是高興。

    今年一年,紀桃都不怎麽迴村裏,其實這一年變化挺大,村子裏好多人都翻新了屋子,證明家有餘糧。

    熱熱鬧鬧的年過去,村子裏又有好多喜事,都會上門來請林天躍去,楊大遠也要成親了,他是正月初三,比何然早兩日,不過他卻是真真正正的上門女婿,由人家姑娘帶著轎子來,姑娘坐轎,楊大遠騎馬,從村子裏吹吹打打走的。

    就算是這樣,也讓村裏人看了好大一場熱鬧,婚事過了許久都還有人議論。說那楊大遠和著個女人有差不多了,就算是這樣他也答應,隻怕到了那家,還得被壓榨。這是後話。

    田氏自然也看到

    了,越發感激紀唯,本就對紀桃毫無要求的她,現在更不管兩人了。

    正月初四,林天躍和紀桃一大早就往古棋鎮而去,何然的家在大遠縣轄下的流水鎮百花村,名字好聽,其實比起桃源村更窮幾分,林天躍帶著紀桃坐了馬車到了何然家的流水鎮,想要到達百花村隻能走路。

    好在何然早已找了牛車到鎮上來,倒不是專門接兩人,主要還是他還要置辦些東西,紅紙和席麵上的菜色都是現買的。

    看到紀桃兩人到來,何然很是高興,滿麵紅光,笑吟吟招唿兩人上牛車,牛車上已經滿滿當當裝了一車東西,隻留下一點點地方坐人,何然有些歉然的看著紀桃,“嫂子,實在對不住,我們這裏,這個就是最好的牛車了。”

    紀桃不在意的笑了笑,由著林天躍扶著她上了牛車,才道:“我們那裏也差不多,你不也去過,誰還不知道誰呀,沒必要多花銀子。”

    何然也爬上牛車,牛車緩緩開始走,“嫂子和我們不一樣,你是女子,家中又富裕,日子過得順遂。”

    紀桃忍不住笑,“倩兒家中更富裕,日子也更順遂,她還不是嫁了你?”

    何然一笑,道:“嫂子說的對,夫妻緣分最是說不清,當年倩兒……”

    他看了看趕車的大叔,頓住語氣,不再說了。

    紀桃明白他未出口的話,瞿倩出事的時候是眾目睽睽之下,何然肯定聽說了,當時隻覺得事不關己,如今大概是有些後悔的。

    瞿倩性子雖不錯,但是她的曾經卻是經不起推敲的,好說不好聽。

    紀桃理解何然不想在這些村裏人麵前說起瞿倩。

    何然家中確實貧困,比起林天躍家中更甚,院子裏看得出來是剛剛打掃過的,但是冷清蕭條得很。

    比起林天躍,田氏雖賺不到銀子,但是身子還行,家中收拾得幹淨整潔,還能多多少少給林天躍一些銀子。何然的母親身子弱,地裏的活一點點都不能做,不說給何然銀子,怕是何然還要補貼她,要不是他爹去時何然很快就考中了秀才,隻怕何然早已不讀書了。

    何然的母親吳氏,頭發都已花白,看到紀桃和林天躍很是高興,連聲招唿他們進屋。

    院子裏已經有一些婦人在幫著備菜,看到紀桃和林天躍兩人都好奇的看過來。

    紀桃有些理解當初柳香香成親時,袁子淵那些同窗的心情了。

    林天躍一到,就和何然一起

    開始寫對聯,貼對聯,紀桃無事,想要去院子裏幫忙,吳氏忙拉住她,笑道:“你是秀才娘子,這些粗活不用你。”

    紀桃無語,道:“我也是一樣的村裏人,這些活還是會幹的。”

    吳氏拗不過她,隻好和她一起去院子裏幫著洗菜。

    “大嫂,這就是秀才娘子吧?”一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笑吟吟問道。

    “秀才娘子洗的菜,大概會香一些,明日大家多吃一些。”頓時一陣善意的笑聲傳出。

    正一片笑鬧間,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婦人走了進來,麵上微微帶著笑,那笑讓人看著別扭,眉眼處有些尖刻,看著眾人笑道:“多謝大家來幫忙,明日大家早些來,多吃一些,大家都來,沾沾喜氣。我家狗兒爭氣,這城裏的姑娘,可不是一般人能娶到的……”

    紀桃微微皺眉,這婦人一副主人家的模樣,吳氏這個正經主人卻一句話不說,還微微含笑看著。

    狗兒?說的是何然吧?

    紀桃知道的,何然的這門婚事所花費的銀子,有些是瞿倩偷偷給的,還找林天躍借了一些,聘禮席麵包括迎親隊伍全部都是何然自己置辦的,這個人冒出來一副主人的模樣,她又不是何然他娘,算哪門子主人家?

    吳氏不說話,邊上的幾個婦人對視著使眼色,餘光掃向那婦人時,頗為鄙夷的模樣。

    紀桃站起身,往林天躍他們在的屋子裏走去,兩人正在寫字,有說有笑的,何然麵上的喜色溢於言表,看來是真的喜歡瞿倩。

    紀桃走了進去,含笑道:“方才我在外麵,聽到有人喚何兄弟為狗兒。”

    林天躍挑眉,眉梢都是笑意。

    何然詫異過後,麵色微怒,“林兄,我出去一下。”

    當天夜裏,紀桃獨自住在何然家的廂房裏,屋子裏冷冷清清的,紀桃頗不習慣,一整夜都半睡半醒,根本睡不好,半夜的時候,何然的迎親隊伍就出發了,他們得去豐安郡才能將瞿倩迎迴來。

    等新娘子到了,已經是初五的午後,何家院子更加熱鬧,紀桃拿了飯菜去新房陪著瞿倩,此時她已經挑開了蓋頭,麵色緋紅。

    瞿倩好奇的看著何然家的破舊的屋子,一邊吃飯,沒有嫌惡,紀桃看了她一眼,笑道:“有沒有失望?”

    瞿倩搖搖頭,“不失望,都說好男不吃分家飯,好女不穿嫁時衣,我覺得阿然日後一定會有出息,困境隻是一時的。”

    紀桃想要取笑她兩句,門被敲響,鄉下地方,周圍的婦人有些會好奇的進新房看看新娘子,紀桃用眼神詢問瞿倩。

    瞿倩雖羞澀,卻還是含笑點點頭。

    門一打開,擠進來一群人,都滿麵笑容的看著坐在桌前的瞿倩,不時說笑幾句,倒是沒有惡意。

    直到進來了昨日那個尖酸的婦人,紀桃心裏猛然升起不好的預感,看了看一旁昨日最開始取笑她的婦人,紀桃拉了她一把,低聲道:“大嫂,你能不能幫我去找吳大娘過來?”

    那婦人看了一眼才進來的婦人,笑道:“要不說是秀才娘子呢,就是聰明。等著。”

    說完轉身就出去了。

    “喲,果然是城裏的姑娘。這細皮嫩肉的,看著就可人疼呢。”

    聲音尖利。

    這話,在當下分明是對著窯姐兒才說得出口的孟浪話。

    瞿倩微笑的臉色微微一變。

    紀桃忙過去捏了一把她的手,瞿倩重新低下頭,裝作羞澀模樣。

    “這日後嫁到我們何家,可得孝順長輩,你怕是不知道,我呀,是狗兒他大伯母,這麽些年他在府城讀書,都是我替他照顧他娘……”

    瞿倩忍不住了,何然的長輩什麽的,她隻聽他說起過母親吳氏,其他人絲毫都未提起。這人口口聲聲自稱是何然長輩,且她方才那話就算是鄉野村婦來說,也實在是不得體,一聽就不是什麽好話,哪個長輩會這樣講話?瞿倩自然不能認。

    她抬起頭茫然問:“狗兒是誰?”

    “狗兒就是你夫君啊!”婦人一臉扭曲的笑容。

    “大伯母。”何然出現在門口,語氣冷然。

    婦人身子一僵,迴身笑道:“我這不是來看看你媳婦嘛。你這麽大聲幹什麽,嚇我一跳。”

    “多謝你的好意。”何然淡淡道。

    “今日我好容易娶親,高興,大伯母也累了,先迴去歇著才是。”何然冷然道。

    屋子裏的其他人站不住了,有幾個笑著就要往外走,幫紀桃喚人的那個婦人笑吟吟出現在門口,笑道:“阿然舍不得了,你們還是出來吃糖吧。”

    等眾人笑鬧著離開了,何然站在門口,歉然道:“倩兒,對不住,我家……”

    瞿倩忙道:“我知道,哪家都有幾個不省心的親戚。”

    何然鬆了口氣。

    那個

    婦人果然是個不講理的,何家婚事還未辦完,她就拿了個盆將肉菜端走了一大盆。紀桃在屋子裏陪著瞿倩都聽到外麵人的議論了。

    “好在你以後不必住在這裏。”紀桃慶幸道。

    瞿倩點頭,“哪裏都有這種人,阿然這麽多年都受過來了,隻希望以後離她們遠一些才好。”

    “也對。”

    “不怕,以後你們住在豐安郡,尋常也不迴來,她們又不會去豐安郡,你們見不到幾次的。”紀桃寬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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