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女子出嫁從夫,今日起,我就不讓夫人再治病了。”林天躍冷然道。

    林天躍的話一出,眾人真的著急了。若是他不讓紀桃再出手,他們絲毫不覺得紀桃會背著林天躍給人診治。

    “紀大夫醫術高明,不幫著人治病可惜了的。”

    “林秀才,這你不能這麽不講道理啊!”

    “我們都是付了銀子的,劉姑娘跟我們沒關係啊。”

    眾人慌忙一陣勸說,院子門口一片吵鬧。

    林天躍不為所動。

    見林天躍不理,眾人迴過頭去指責劉珊瑚,甚至有人讓她給紀桃道歉,還有兩個婦人都開始對她推推嚷嚷了。

    就在此時,外麵又走來兩個書生模樣的人,其中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上前,對著林天躍一禮,“對不住林兄,給你和紀大夫添麻煩了。”

    又對著紀桃一禮,“多謝紀大夫為家母診治。”

    和他一起過來的二十多歲左右的男子先是擔憂的拉開糾纏的幾人,上下打量一眼劉珊瑚,才對著紀桃笑了笑,歉然道:“紀大夫,我這個妹妹被我寵壞了,不懂得一點人情世故,隻以為天底下都是好人多,在她眼中就沒有壞人,都是可以感化的。”

    紀桃冷笑一聲轉開眼,這話的意思分明就是她不是好人,還是感化不好的那種?

    紀桃根本不理會他,劉權有些尷尬。

    林天躍表情漠然,對顧長河和劉權的話恍若未聞,淡淡道:“諸位都散了,我和內子還要迴去做飯吃。”

    然後轉身,對著餘氏和瞿倩笑了笑,道:“今日多謝你們維護桃兒。”

    瞿倩後退一步,隻對林天躍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唿,就退到了餘氏身後。

    餘氏隨意擺擺手,一手扶著肚子,“妹子對我恩重如山,我不是那麽沒良心的人。”

    說完,餘氏揚聲道:“不像是有的人,拿人恩惠的時候很高興,今日這樣有人指責紀大夫卻一點都不幫腔,甚至還幫著那腦子不清楚的一起指責。真真是那句,端起碗笑臉迎人,放下碗就不認識人了。”

    說實話,周圍的人裏麵,這大半年來自己或者家人沒有被紀桃診治過得很少,大家都沒有餘銀,先前沒有紀桃在,有個什麽小毛病,眾人都忍著,後來知道紀桃會醫術,她本身性子柔和,眾人才試探著找她。後來發現紀桃醫術還行,一般都能藥到病除。

    且更重要的

    是,診費藥費確實不貴,比起醫館便宜了一半不止,沒病也能找紀桃看看,更甚至熟悉的人還能賒個賬。

    於是,周圍幾條巷子裏的人或多或少都被紀桃看過。

    餘氏的話讓有些人悄悄後退一步,也有正直的人上前,是個紀桃眼熟的婦人,頭兩日紀桃剛給她小孫子配過藥,她一臉的氣憤,“我沒有,我不覺得紀大夫應該一點銀子都不收,再怎麽樣,藥費是要收的,要不然不就是倒貼?哪家也不富裕,不像是有些人,自己個兒的事情處理不好,還來幫別人家掰扯。就算是窮,我也不好意思白拿人家的東西。”

    暗示性的掃一眼劉珊瑚。

    那眼神太過不屑,裏麵滿是鄙視。

    劉珊瑚接受不了,她自認為熱心助人,絲毫沒有一點私心。

    “難道她不該幫忙?據我所知,林秀才可是每日都會迴來吃飯的。”劉珊瑚怒道。

    “那紀大夫還基本上都隻買骨頭吃呢。”餘氏高聲反駁。

    這話確實是事實,都說巷子裏沒有秘密,紀桃一般不買肉,都買骨頭吃,各家基本上都知道。在這些人眼中,隻有那舍不得吃肉的人,才會買骨頭。

    紀桃聽到餘氏的話,嘴角悄悄勾了勾。

    “那她也能吃上肉。”劉珊瑚義正言辭的反駁,大聲道:“顧大哥家裏每日隻吃一頓飯,嬸子和大嫂麵色都不對,妞妞十二歲的姑娘跟個小姑娘差不多,這麽困難了,她難道不應該幫幫忙?”

    當下人都覺得男子養家天經地義,劉珊瑚一番話雖是為了顧家好,落在眾人眼中,卻是一句句都在指責顧長河沒本事養不起家人。

    而且,不可否認巷子裏的人不富裕,但是窮得隻吃一頓飯的,還是沒有的。

    能夠住到這裏的,再不濟家中也有一個秀才,讀書雖費銀子,但是有了秀才功名,卻是不一樣的。就像是林天躍,抄抄書,兩個人的日子清苦些,但絕對能維持基本生活。

    紀桃看著顧長河一瞬間黑下來的臉,都想要笑了。

    她從林天躍身後走出,淡淡道:“我平生做人,隻求問心無愧,關於張大娘的腿,我自覺仁至義盡,今日我還是這番話。張大娘的腿,因為被打折以後沒有及時醫治,骨頭已經長歪了,如今她已經站不起來了。”

    眾人在看到紀桃上前說話時就停下了議論的聲音,一片寂靜裏,紀桃的眼神掃過眾人,說到沒有及時醫治時,尤其看了一眼劉珊瑚

    。

    看得劉珊瑚心虛的低下頭。

    “我給她們說過,若是要治,就得打斷骨頭重新接骨,這其中疼痛是肯定的。而且我也說了,就算是接過以後,張大娘日後也恢複不了,瘸是一定的,重物也不能拿。”

    紀桃看到顧長河的麵色瞬間蒼白下來。

    周圍的人一陣竊竊私語,實在沒想到大半年前還好端端的人如今已然這麽嚴重,站不起來,不就是癱了?難怪扭住紀桃不放,非要她治。

    想到罪魁禍首,都看向劉珊瑚,眾人眼神都不對了。

    “街上那麽多醫館,大夫也多,我年紀小,關於接骨,別的大夫肯定都比我技藝精湛。她們完全可以請別的大夫。”

    “做事有始有終,她們如果信我,我承諾的給她們藥方,接骨都還是分文不取,但是如劉姑娘所求一般讓我補貼她們藥材……抱歉,我做不到自己餓著肚子補貼外人。”

    林天躍已經不再廢話,拉過紀桃,伸手關門。

    也不催促餘氏離開,這會忙亂,怕擠著了她。幹脆將餘氏和瞿倩一起關進院子。

    他想要關門,外麵的人卻不肯了。方才他的臉色實在不好,落在眾人眼中,顯然是生氣紀桃方才說還要給張大娘治腿的事了。

    這門一關,日後就不會為眾人打開了。求醫問藥那麽貴,有紀桃在,大家還能省些銀子,甚至還能先問問多少銀子,換別家試試看?哪家醫館也不會先告訴你多少銀子,要多少就得乖乖給多少。

    於是,馬上就有人攔住林天躍,給他和紀桃賠笑,陳氏一直站在人群裏,此時上前,道:“紀大夫對我們大家有恩,大家摸摸良心問問自己,哪家醫館會白白給藥?”

    她看向劉珊瑚,眼神裏滿是暢快,“劉姑娘,張大娘的腿怎麽傷的,我們大家都心知肚明,你問問你自己,虧不虧心?”

    劉珊瑚聞言,眼神慌亂一瞬,“不關我事,是他們不講道理。”

    陳氏得意一笑,蔑視的掃了她一眼,“別扯這些,張大娘因為你被打傷是事實。都大半年過去了,大娘她一次大夫沒請過,你就沒有幫著請個大夫?就這樣,你還好意思讓人家紀大夫幫忙?”

    劉珊瑚後退一小步。

    劉權上前,將她拉到身後,看向陳氏,肅然道:“於夫人,不要咄咄逼人。”

    陳氏指著自己鼻子,怒道:“我咄咄逼人,你妹妹害得我們大家就要請不

    起大夫了,我不該說她幾句?日後我沒銀子請大夫,找她去呀?“

    “她倒是想會醫術,然後隨隨便便給人送人藥材,不收銀子,可她不會。沒那本事,想送還送不出去。”陳氏的話裏滿是鄙視。

    眾人見林天躍那邊是真的非要關門,也著急了,一起指責劉珊瑚,甚至說出她就是為了顧家才來找紀桃的,就是想要替顧家省下銀子。有幾個話裏話外都頗有深意,說得顧長河的臉都冷了下來。

    劉珊瑚氣得眼眶都紅了,這一迴她自問真的沒有一點點私心,看到張氏一家家去借銀子,她才知道紀桃給了藥方沒給配藥。

    “天躍,這是怎麽了?”何然從遠處跑了過來,氣喘籲籲的。

    急促喘了幾口氣,才看向眾人,道:“你們這是幹什麽,紀大夫救人還錯了?”

    有著何然一起,林天躍順利關上了門,不理會劉權和顧長河兩人想要解釋的模樣。

    末了,何然高聲道:“有那大方的人,願意貼補別人的,你自己貼補去啊,找別人做什麽?天底下的人都該聽她的話,那張大娘也不會受傷了。這麽能耐,去醫館訛個不要診費藥費的大夫給張大娘治腿去啊!來找紀大夫,她一個女子,做不了主。”

    何然在門即將關上時,又道:“看看吧,如今不就是,惹惱了林兄,大家都沒得看了。”

    外麵眾人看著對他們關上的門,眼神漸漸地都落到了劉珊瑚身上。

    突然,門又被打開,現場一瞬間寂靜一片,都轉頭看著門口。

    林天躍站在門口,淡淡掃了一眼劍拔弩張的氣氛,道:“你們若是要吵鬧,離我家遠一點。”

    說完,林天躍抬手關門,這一迴卻被站在前麵的兩個婦人一步上前頂住門,死活不讓林天躍關,還有人道:“林秀才,這些事情跟我們沒關係呀,紀大夫可千萬別不治啊,我家寶兒還得繼續拿藥呢。”

    又是一陣亂糟糟。

    紀桃幹脆上前,安撫的拍拍林天躍的手。

    “日後若是身子不適,也可以找我,隻是我說清楚了,想要白拿藥材的,絕無可能。”紀桃站在門口,一臉肅然。

    “不會不會,我們該付銀子都付了的。”

    “對了,你前兩日拿的藥材,是不是沒給銀子?趕緊送來。”

    林天躍麵色難看,“日後若是再有人來鬧事,我絕不會讓我夫人給人治病了。嫁人了就該相夫教子,

    天天找一群人圍住院子算怎麽迴事?”

    最後一句話聲音低低,像是抱怨,不過又剛好能讓眾人聽清。

    聞言,圍觀眾人極速散開。

    一瞬間院子門口空空蕩蕩,就連劉權兄妹和顧長河都被人半強迫帶走了。

    林天躍順利關上門,拉著紀桃進屋,麵色有些冷。

    瞿倩和餘氏趕緊告辭。

    林天躍點點頭,對著餘氏認真道:“今日多謝瞿夫人幫著內子說話。”

    餘氏不在意,“不算什麽,妹子她對我有大恩,應該的。你也別生氣,總有人腦子不清楚。”

    “也多謝瞿姑娘。”林天躍向瞿倩道謝。

    他們倆說起來,都還沒正式見過麵,瞿倩有意無意躲著不見林天躍,估計是怕紀桃誤會,畢竟她說起來是有前科的。

    “沒事,嫂子幫過我。”瞿倩隻一句,又躲迴餘氏身後了。

    何然也告辭,順便送她們迴去。屋子裏隻剩下他們倆人。

    一片安靜裏,響起紀桃柔和的聲音。

    “好了,別生氣了。”紀桃微微笑著,拉著林天躍的手指,搖了搖。

    林天躍的心,被紀桃這麽一搖,就軟了軟,麵色也柔和了下來。

    他扭頭看向紀桃討好的臉,最後一絲因為方才那些人而起的不悅也盡去了,放柔聲音,“我怕你受傷。還有,那麽多人,我怕你一氣之下言語不當,日後傳了出去,你的名聲不好,我怕你不好過。”

    紀桃自然知道這個,都說謠言止於智者,但最好是沒有謠言。

    紀桃見他緩和了些,柔聲道:“沒事,你別擔心,我又不蠢,不會胡說的。再說,我也不生氣。”

    林天躍歎氣,伸手攬過她的腰,摸著紀桃柔順的發,聲音低低,滿是情意,“委屈你了。”

    紀桃靠在他胸口,聞著他身上淡淡的墨香,搖搖頭,笑道:“我不覺得委屈。再說,人一輩子,誰還不碰上幾個腦子不對的?”

    聞言,林天躍正色道:“桃兒,我是真的不太想讓你給人治病,不過我也知道,你喜歡給人治。但是,無論如何,你保護好自己。”

    “對,我知道要保護好自己。我現在肚子餓得不行,不如我們倆先煮飯吃?”紀桃含笑抬頭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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