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林天躍付不上藥錢,付大夫就讓他自己采些藥來吃。

    紀桃突然伸手捂住了肩膀,方才一片忙亂,她都顧不上肩膀上被馬蜂蟄了,連疼痛都不明顯了。此時放鬆下來,隻覺得哪兒哪兒都痛。

    “你怎麽了?受傷了?”林天躍有些急切,見她捂住肩膀,伸手就要去扒拉開她的手。

    紀桃微微一讓。

    林天躍僵住。

    “我想看看你傷得重不重?”林天躍轉開眼。

    “當初你救了我,如今我隻是想要報答你而已。”他又道。

    紀桃痛得皺眉,聞言隨口道:“舉手之勞而已。”

    林天躍突然起身出去了。

    “等著。”

    紀桃靠在大樹上,一時間周圍隻聽見樹葉的沙沙聲和不知名的蟲鳴聲,但她卻覺得很安靜,似乎天地間就隻剩下了自己。

    肩膀上還隱隱作痛,紀桃突覺洞口一片陰影,抬眼一看,林天躍迴來了,手裏抓著一把翠綠的鋸齒狀葉子,紀桃見了,心裏微鬆,接過來嚼了下,看向林天躍,隻見他早已轉過身去。

    紀桃將草藥敷上肩膀,蓋住那片紅腫,半晌後一片清涼襲來,才覺得唿吸順暢了許多。

    “謝謝你。”紀桃語氣真誠。

    林天躍拿起包袱,站起身道:“走吧,這麽半天過去,現在應該沒事了。”

    說完不容拒絕的扶起紀桃,兩人慢悠悠的往林間而去。

    紀桃被他扶著,林天躍比她高出一個頭來,雖覺得他肩膀瘦弱,卻格外穩重,讓人安心。

    看到他背在背上的包袱,又想起他方才出去摘的藥材,問道:“你認識藥材?”

    “認識一些,我長年生病,又買不起藥材,付大夫就讓我采藥賣給他抵藥錢,慢慢的就認識了。”

    林天躍的清越的聲音在林子間低低響起。

    “我家裏窮,你是知道的。”他似乎笑了一下。

    “爹死得早,我又長年生病,家裏再多的銀子也是不夠花的。當年我爹病了許久才去,已經掏空了家底兒……雖然也沒家底。”

    紀桃靜靜聽著,她的頭有些暈,已經看不清腳下的路,深一腳淺一腳的隨著林天躍走,半晌才道:“日子總會好起來的。”

    “我還想讀書。”林天躍又道。手卻扶緊了些,看了看天色,微微皺眉。

    “是不是很可笑?窮得揭不開鍋,還讀什麽書?筆墨紙硯都買不起。”林天躍的聲音漸漸低落下來。

    紀桃有些恍惚,耳邊除了林天躍清越低啞的聲音,就覺肩膀上一片疼痛,腦子都開始混沌起來。

    “不,凡事隻要有決心,總會成功的。”紀桃應了一句。

    “是嗎?”

    “是的,有決心就是好事,總比渾渾噩噩過一輩子好。”紀桃聽到自己這樣說,不知是說給林天躍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此時天色已晚,紀家院子裏卻一片鬧騰,正是付大夫來說了紀桃在山裏走散了,紀唯正組織村子裏的人打算上山去找。

    進村子時,林天躍就已經放開了她,此時紀桃已經清醒過來,他們將將在天黑時進了村子。此時她也可以勉強走著,肩膀上的疼痛也減輕了些,大概是藥效出來了。

    路過付大夫的院子時,看到裏麵一片黑暗,紀桃微有些擔憂,不會是還沒有迴來吧?

    紀桃快到家時,遠遠的的看到趙吳氏往紀家而去,“趙嬸子……”

    趙吳氏應聲迴頭,看到紀桃,麵上頓時露出笑容,大聲道:“哎呦,桃兒可算是迴來了,你爹都打算讓村子裏的人連夜上山去找了。”

    紀桃心裏一暖,“勞煩大家了,我已經迴來了。”

    趙吳氏的目光從一片的林天躍身上一掃,笑道:“這是林家小子吧?好久不見,身子可好些了?”

    “趙嬸子。”林天躍喚了一聲。看了看紀桃又道:“方才在村口看到紀姑娘,見她好像有傷,就護著她迴來。”

    “哎呦,受傷了?趕緊的迴家去,讓付大夫看看。”趙吳氏說話間,就過來扶著紀桃往紀家而去。

    順便還不忘招唿林天躍,“林家小子,你身子弱,先迴去歇著。”

    林天躍靜靜站在原地,看著紀桃被人扶著漸漸遠去,耳邊想起她含糊不清的聲音,“凡事隻要有決心,總會成功的。”

    紀桃一進院子,趙吳氏高聲道:“迴來了,迴來了。村長,桃兒迴來了。”

    院子裏的人唰唰迴頭,付大夫幾步過來,伸手就給紀桃把脈,半晌後道:“無事,她用了藥,現在毒已經解了,養兩天就好了。”

    紀唯皺起的眉心微鬆,對著眾人拱手道:”多謝大家夥兒,改日會一一上門致謝。”

    紀桃想了想低聲問身旁的紀唯,“馮姑娘和大成哥迴來沒

    有?”

    “無事,我大哥他經常在山裏過夜,若是趕不迴來也不會有危險的。”當紀唯問起時,楊家老二,楊大遠不在意道。

    待眾人散去,紀桃才知道,付大夫一路順利的出了林子,後麵的馬蜂不知怎的也沒追出來,他迴頭尋摸紀桃,沒找到人,也沒看到楊大成兩人,隻好迴村裏,準備讓紀唯找人上山去尋。

    “好在桃兒沒出事。”付大夫歎口氣,看向紀唯,“若是桃兒真的出點事兒,我可就真的對不住老哥了。”

    “付大夫不要這麽說,桃兒學醫,是她自己選的,我也答應了的,真要出事,也是她的命。”柳氏忙道。

    “今日的事情,不能怪師父。”紀桃也急忙道。

    至於怪誰?

    大概怪那兩個不分地點場合就訴衷情還忍不住激動得亂跑亂動的。

    正這麽想著,一陣急切的敲門聲響起,柳氏站起,看了看眾人後出去開門。

    很快,柳氏帶著楊大遠進來,他滿臉焦急,看到付大夫後眼睛一亮,上來拉了就走,邊道:“大夫您快看看去吧,我大哥和馮姑娘都被蟄腫了。”

    紀桃也隨著站起身,主要是她現在是付大夫徒弟,多跟著看看總不會有錯。

    柳氏攔住她,道:“你今日就別去了,不方便,再者說,你還病著呢。”

    紀桃頓住。

    也對。

    經此一遭,紀唯似乎不太高興,不過他也沒找紀桃說不讓她繼續學。紀桃也樂得裝傻,假裝不知道。

    過了兩日,紀桃身子好了,付大夫去楊家,還特意過來帶著紀桃一起去。

    楊家的院子裏簡潔,其實就是東西少,楊大遠領著他們進了廂房,一眼就看到床上躺著個人,付大夫刻意放慢腳步,紀桃會意,走近一看,床上的人一頭烏發,果然是馮婉芙。

    “馮姑娘就在今日早上醒了一會兒,很快就睡過去了。”楊大遠忙道。

    紀桃微微驚訝,“她這兩日都沒醒過?”

    上前一看,紀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隻見床上的人隻露出頭臉,滿麵紅腫,姑娘的臉都成了個大圓盤子,除了眉眼能看出來是馮婉芙,一點沒有了原有的秀美。

    “是,就今日醒了一會兒,又馬上睡過去了。”楊大遠頗為擔憂道。

    付大夫上前把脈,半晌後道:“毒素已清,如今就隻養傷就好,我再開些

    藥,吃下去應該腫消得快些。”

    楊大遠一喜,“那我大哥呢?”

    付大夫淡淡道:“得看了才知道。”

    待紀桃看到楊大成的模樣,真的慶幸當時自己和付大夫跑得快,被蟄一下算什麽,這楊大成渾身腫成這樣,能撿迴一條命都是幸運。

    紀桃看著付大夫配藥,又看了看床上渾身都腫著的楊大成,心裏思忖著以楊大成的身手,應該不至於受這麽重的傷,應該是護著馮婉芙才會這樣,那位可是大家閨秀,跑肯定是跑不動的。那就隻能站在原處被蟄,楊大成剛剛表明心跡,護著她不就是理所當然?

    事實上也和紀桃想的差不多,馮婉芙麵前落下馬蜂窩,她愣怔的瞬間,身上就幾處劇痛,尤其是臉,然後就被楊大成抱住在地上一滾……

    若不是這樣,或許兩人會受傷更重。馬蜂本就毒性劇烈,多蟄幾下,說不定命都沒了。

    有賴楊大成多年在林子裏的經曆,好不容易才出來的。

    “芙兒……芙兒……”床上的楊大成突然輕聲喚道。

    楊大遠忙上前,道:“大哥,馮姑娘沒事,你也沒事,你們都迴來了。”

    楊大成漸漸地安靜下來。

    紀桃看著,隻能感歎,果然是男女主,這感情,都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毒素未清,不過他身子好,過兩日就差不多了。”付大夫分好了藥,遞給楊大遠,囑咐道:“煎了藥,每日三次喂了,多給他喝水。應該就無大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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