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據你的問題迴答”


    “第一,所謂的絕對性”


    “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將話題扯到那便去,不過我思考了一下,還是選擇迴答你”


    “對於『殺人是罪惡的』這個‘絕對真理’,如果從『死了之後會發生什麽』『因為死是不好的』這個角度繼續發問,那又會變成什麽樣呢?”


    “換言之,你不知道死了之後的世界是否是圓滿的,所以你就篤定殺人是罪惡的,因為在大部人的潛意識裏,死了,就徹底死了,是悲劇,是糟糕的”


    “可萬一有些人腦子裏卻在想,死了,說不定就能去到自己夢寐以求的世界,所以認為這個世界的人都該去死一死,那結果又會如何?”


    “說到底,世界上本就不存在什麽絕對的價值基準,所有人的三觀都是不可能一樣的,所以”


    “貓咪在我心裏根本一點都不可愛!”


    絕殺了呀···


    蘇哲眨了眨眼,一邊在心裏感慨著一邊將視線向林暄那邊看去


    他想知道,這種情況下的林暄,還能說出什麽話來呢?


    隻見林暄嘴角勾勒起一絲笑容,她緊貼椅背,含笑的看著她


    “總算是說出來了”


    “根據你的言語,你已經承認,貓咪隻是在你的心理得不到認同,但你並不能否認貓咪可愛的事實”


    “或許我之前舉得例子的確有很大的缺陷,但是,你也不得不認可,貓咪在如今的大數據統計中,是得到了很多成年人的喜愛”


    “他們可愛的模樣治療了很多受傷人群,當然不僅僅隻是貓,但貓的占比數是最大的,也就是說”


    “貓咪的可愛,其實已經得到大部分人的認可了!”


    “時間到!”


    伴隨著林暄的話音剛剛落下,蘇哲也在同一時刻說出了停止的那段話。


    林暄好像還想說些什麽,但聽到蘇哲的話語時,她還是愣了愣,旋即閉上了小嘴。


    “果然,你們倆個都超級厲害呢”蘇哲鼓了鼓掌,“我還以為到最後林暄都應該說不出話來了,沒想到居然還是找到了漏洞,學的超快嘛!”


    “我又不是白癡”林暄瞥了他一眼,隨後低聲說道,“原本還有一大截的,可惜”


    她捏緊了拳頭


    蘇哲嗬嗬笑了一下,隨後將目光轉向稚川


    “誰贏了?”不等蘇哲開口,稚川就一馬當先的問道


    她雙手疊放,小腦袋擱在手臂上,閉著一隻眼睛看著蘇哲,模樣看上去十分俏皮


    蘇哲愣了愣,連續眨了好幾下眼睛:“友誼賽,需要勝利嗎?”


    他又偷偷瞥了眼林暄


    “當然”稚川閉上了雙眼,小小的昂起頭,語氣頗有些認真的說道:“既然是比賽,那必然有個勝負,不然要你這個評委有什麽用!”


    蘇哲撓了撓頭


    “這隻是場友誼賽,不用···”


    “好了蘇哲同學,別說了”林暄歎了口氣,“是我輸了”


    她沒有過多的解釋,也沒有不服或是狡辯,就這麽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失敗。


    蘇哲一時間有些意外,他以為像林暄這種人,應該是很難接受自己的失敗或是錯誤,沒想到····


    這家夥是不是變了點?


    “嗯——”稚川站起身,走到蘇哲身後伸了個懶腰,“既然認輸了,那這場所謂的‘友誼賽’就徹底結束咯”


    感受到那放在肩膀上的倆隻小手,蘇哲咽了咽口水,扭過頭


    “幹,幹嘛!”


    “獎勵呢?”


    “誒?”


    “獎勵!”


    稚川嘟起了嘴,認真的重複了一遍。


    “不,這不就是場友誼賽嗎?哪有什麽獎勵的說····”


    蘇哲聲音越來越微弱,他發現麵前的稚川好像有些不對勁,比如說,眼神


    她的眼神,好像充滿了侵略性····


    林暄在一旁搖了搖頭,拎起一旁的背包,隨後就朝著門外走去


    “喂林暄!你等等,我們一起迴去”


    蘇哲出聲挽留道


    “不了,我會想辦法解決晚飯的,祝你玩得開心,蘇哲同學”


    林暄背對著他,招了招手,隨後就一馬當先的先走掉


    蘇哲僵硬的扭過頭,臉上帶著幾分尷尬。


    “那個,我想起來家裏還有···”


    砰


    一隻小手直接拍到了麵前的桌子上。


    稚川俯下身,臉頰湊到了他的麵前


    “其實哦,辯論賽什麽的真的超級簡單,所以,我的目標從來不是辯論賽”


    “蘇哲你說,作為主辦方不給勝者獎勵,是不是超過分?”


    “嗯?”


    吐息從他的耳梢旁吹過,令他不自覺的打了個寒顫。


    明明這家夥身上沒有酒氣,他卻聞到了酒鬼的味道


    他臉上露出幾分掙紮之色,但在片刻後,又歎了口氣:


    “說吧,要幹什麽?”


    “陪我吃個飯”稚川停頓了一下,神色也變得逐漸正常,“可以嗎?”


    “隻是吃飯的話,沒問題”


    蘇哲看了眼她,認真的問道


    “當然,隻是吃飯”


    稚川站起身,帶著笑意點了點頭


    ·········


    青空的夜景有多美呢?蘇哲不大清楚;


    作為土生土長的青空人,他也未有一次站到高處直視這片霓虹


    不過今天,他見到了。


    澄黃的路燈伴隨著車水馬龍,環形的道路一圈圍著一圈,附近滿是高樓,但沒有一棟卻比他現在所身處的這棟樓要高。


    室內的環境昏暗且迷人,這裏有種糜爛的氣息,但此刻他口中的糜爛並不是貶義,而是褒義。


    燭光晚餐,清雅的古典樂,衣裝得體的服務員,流轉於各個台子前的上流人士····


    這他媽是哪裏啊!


    蘇哲低著頭,麵容上全是窘迫。


    他穿著高中生製服,麵前的,是紅豔裙子,拿著菜單的稚川。


    此時,她正說著一些他都聽不懂的料理,偏偏身旁的服務員還一臉認真的點著頭


    什麽‘bolnnovation’‘bombana’‘sushishikon’這些他明明聽得懂的英語單詞,從稚川嘴中說出,他卻什麽都聽不懂了啊喂!


    這就是米其林餐廳的逼格嗎?媽的好晃眼!


    是的,此刻他正身處在青空市唯一一家米其林餐廳,聽說這裏的一頓飯達到了8888元,是他與蘇萌一整個月的生活費!


    好奢侈,也好離譜。這讓蘇哲又感覺到了那沉甸甸的愛意。


    這份愛意,滿是金錢的味道啊!


    “這麽羞澀幹什麽,難道說,你害羞了?”


    “害羞個屁啊,隻是第一次來有些驚訝!”蘇哲眨了眨眼,抬起頭,“話說!我記得米其林餐廳是要預定的吧!所以···今天這個計劃你早就計劃好了是嗎!”


    他挑了挑眉,用質問的語氣試圖拿迴主場權。


    但稚川並沒有在意他說的話,隻是用手擦拭了一下鮮豔的指甲,點了點頭


    “是啊”


    理直氣壯,完全沒有一點羞澀之情,這家夥···


    蘇哲磨了磨牙齒,麵色有些抽搐


    但在片刻後,他又放棄了這個舉動。


    因為這樣很傻,而且還會發出噪音。


    他歎了口氣,扭過頭,看向了窗外的夜景。


    其實青空的夜晚不是黑色,而是灰色的,那是一種很精致的灰,被城市光亮所照亮的莫奈灰。


    “真的隻是來找我吃頓飯嗎?”


    “當然,順便,聊聊天?”


    “那聊唄,你想說什麽”


    蘇哲拿起一旁的杯子,將杯中的清水緩緩向口中湊去。


    “嗯——”稚川用手指著下巴,沉吟了一會,“蘇哲,嫁給我吧”


    “唔!”蘇哲猛的捂住嘴巴,隨後就看到一些水流從手指的縫隙中流了下來


    他將水使勁的咽了迴去,隨後沒好氣的看著她


    “別給我開玩笑了,好嗎!”


    “沒開玩笑啊,這麽好的氣氛,當然是來求婚的啊!雖說我還不了解你,但我想,領個證之後在了解,應該也不遲吧”


    稚川露出了小惡魔般的笑容


    看著這個久違的笑容,蘇哲撇了撇嘴。


    “你應該知道,我國的女性法定結婚年齡應該是二十歲吧,你不會覺得我們倆個十七歲的小鬼,真的可以···”


    “隻要你願意!那就什麽都可以”


    他的話,被打斷了····


    場麵一度安靜了下來,隻剩下溫柔的古典樂在餐廳中流轉。


    蘇哲將頭看向窗外,抿了抿嘴


    “了解我不是什麽好事,我的真實,真的會把你們給吞沒的!”


    “吞沒了也好,反正我早已體會過深淵了,不是嗎?”


    蘇哲被她這一段話搞蒙了,迴過頭,隻見得稚川也和他一樣,在凝視著窗外


    “媽媽上個星期發信息來,說她想見我,叫我在明天去buedj等她”


    buedj,青空市大眾點評排名第一的咖啡館,以輕奢,高雅留名。


    “是嗎···怪不得”蘇哲點了點頭,他之前還有些疑惑稚川為什麽會特地叫他出來了,原來是因為煩惱。


    “所以,你想讓我幫你出主意嗎?”


    他又繼續問道


    稚川搖了搖頭,“答案我已經有了,我說了,今天隻是想跟你吃個飯”


    “是嗎···”


    蘇哲緘默了,他抿了抿嘴,沒有繼續說話。


    空氣又陷入了安靜,連心跳聲都是那麽的沉重。


    他沒有問那個答案,這畢竟是別人家裏的事,這不關他的事。


    而他的理念正好是,不關他事,就不會插手。


    所以,這和自己···沒有關係。


    “蘇哲”


    “嗯?”


    “如果我把我的故事告訴你,你會討厭我嗎?”


    “我不會討厭任何人”


    稚川呆滯了一下,隨即露出笑意:“還是一樣狡猾”


    ‘不,這是真話····’


    做什麽都不會有太大波動的他,是真的已經很久沒有獲得過厭惡感這一東西了,如果可以的話,他還真想試著去討厭一個人


    剩下的時間就在晚餐中緩緩度過,等到一切都結束後,已經是深夜十一點了。


    米其林餐廳的東西雖然量少,但不用擔心吃不飽,隻不過他們用餐的時間會有點久,平均達到了倆到三個小時。


    所以出來後,路邊的街道上已經沒有人了。


    蘇哲是第一次出入這種高級會所,雖說他家並不算窮,但父母的工作實在太忙,加上自己又太過鹹魚,所以對這些高級場所也隻是會感到驚訝而已。


    九月初秋的深夜,寒風陣陣,二人走在高大的立交橋下,周圍附近已經看不到多少人了,隻剩下飄落的秋黃樹葉。


    立交橋下很髒,附近到處都是垃圾堆。橘黃色的燈光照亮前麵的路,店鋪招牌上的霓虹燈還在閃爍著。


    “秋天到了呢”


    稚川看著前方的道路,小聲的說道。


    一身紅裙子的她在夜色下,顯得格外動人,雖然過往的路人可能會害怕,但蘇哲此刻隻能聞到她身上那徐徐傳來的清香。


    他此刻內心有些壓抑,壓抑什麽,他也不怎麽清楚,但這種感覺,自己也是好久沒體會到了


    “你喜歡秋天嗎?”


    “喜歡,看著那橘色的落葉緩緩飄下,就感覺特別美,而且溫度也超合適,不會太冷也不會太熱,無論是裙子還是長袖,穿的都會很舒服”


    “春天呢,春天不也是這樣的嗎?”


    稚川身形晃動了一下,好像沒有聽清蘇哲這個問題。她昂起頭,看向天空


    “春天不好,最討厭春天了”


    “明明發色是櫻花色的?”蘇哲疑惑的問道


    “和那個沒有關係”稚川重重的歎了口氣,“蘇哲,明天下午,能去咖啡館裏等我嗎?”


    說後句話時的她,語氣滿是猶豫。


    蘇哲看了她許久,沉寂片刻,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


    “我沒有問題,隻不過這樣,可以嗎?”


    “不清楚,但我覺得我和媽媽說完話可能會哭,所以我不想讓其他人看見”


    “是嗎”蘇哲沉吟了一句,“一般你和你母親見麵的次數,是多久?”


    “記不清了,上次的見麵,好像是三年前,我向她要了很多錢,然後大吵一架就離開了”


    稚川很平淡的說道


    “你很討厭她嗎?”


    蘇哲愣了一下,隨後疑惑的問道


    “不討厭,但是,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和她相處,她總是那樣懦弱,麵對父親的搭訕不懂得拒絕,遇到外公的要求也沒有任何動靜,表麵說著愛我,其實一遇到任何阻力就會變得無比脆弱”


    “我不喜歡她,當然談不上討厭,隻是說····你能明白那種感覺嗎?”


    說到最後,稚川麵色有些糾結。她好像不明白那種感覺該怎麽用語言來描述出來,隻能擺著雙手,一臉迷茫的看著蘇哲。


    “我明白的”


    蘇哲聲音依然淡然,沒有任何的情感波動。


    他抿了抿嘴,將手插入口袋。


    他怕在想下去,他會忍不住抱緊這個女孩。


    那種感覺,一定很痛苦。


    對她和自己而言,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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