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旺納妾的前十天,太太就派王小二把嶽萬虎一家四口接了過來。萬媽先領他們去看自己的住處,劉巧娥進門一看就問萬媽:“這是安排我們住的地方?”

    “當然了,太太親自安排,我親自操辦,被褥全是新做的。”萬媽先是一笑,接著歎了口氣說,“我沒資格給新人做衣服被褥,你們不會嫌棄我是個寡婦吧?”

    “哪能呢,太謝謝萬媽了。”嶽萬虎不等劉巧娥說話自己先開口了。

    劉巧娥又一次被太太感動了。

    在家一直睡在土炕上的玉兒和壯子早爬到床上去了,壯子爬到新被褥上喊:“娘,全是新棉花,暄騰呀。”

    大剛也跟著爬上了床,大喊:“今天晚上我也要在這裏睡覺。”

    太太笑著進來,說:“剛蔫了好幾天,你們一來他就開心了。”

    萬媽眼裏似乎有淚水,她低聲說:“吃什麽喝什麽,還是人多了最快樂。”

    太太問萬媽:“想你家強子了?”

    萬媽眼裏的淚水已經落下,她趕緊擦掉,笑一下說:“大夥這麽開心,我怎麽也樂出眼淚來了?強子跟著咱英子去了濟南,嬸兒留下英子,強子也就在叔叔部隊做起事情了,我心裏高興,可就是想他和咱英子。”

    “可能他們年底能迴來看咱們。”太太趕緊告訴萬媽,停一下又說,“萬媽,你今天就負責照顧孩子吧,一會兒讓他們吃點東西,小孩子正長個,多讓他們吃幾頓。”

    聽萬媽這麽一說,嶽萬虎和劉巧娥才知道萬媽並非孤身一人,原來還有一個兒子。

    “萬虎,你去大堂找剛他爹吧,他要你做的事情多著呢,聽說你們村的紅白喜事都是你主持,這次在咱們家也顯顯你的本事吧。”太太對嶽萬虎說。

    嶽萬虎剛要說話,就聽劉巧娥說:“他主持過的都是些小家小戶的喜事,哪裏主持過大戶人家的喜事?”

    “都一樣,剛他爹可能怕我不高興,不想大辦,我想應該辦得象個樣子,喜慶點兒,家裏好久沒熱鬧了。”太太又轉過頭對嶽萬虎說,“剛姑父馮慶林今天也來了,在大堂呢。他說認識你,還說你算村裏的能人。”

    嶽萬虎笑著說:“也給他家做過家具,他人也很和善,那我過去看看他們吩咐我做什麽。”

    嶽萬虎走了,萬媽走到孩子們跟前問他們想吃什麽。太太對劉巧娥說:“今天先做被褥,做五床吧,就在新房做,別人可都伸不上手了,全靠你自己了。”

    劉巧娥說:“沒關係,太太這麽信任我,我都覺得不好意思了。”

    “傻妹子,以後很多事情我都得找你幫忙呢。”太太說完又對大剛說:“好好陪哥哥妹妹玩兒,大人們都忙起來了,你們自己隨便在屋裏或者院裏玩兒吧。”

    新房全是新家具,地上早放好兩大包棉花,床上放著的是五顏六色的新被麵和白布。

    太太說:“被麵都是嬸嬸從濟南帶來的,要娶的丫頭其實是山東人,逃荒到咱們這裏,爹死了娘也病了,弟弟不小心又被人拐走了,我哥看她們娘倆可憐,就讓她們在我們趙村住下了,去年姑娘的老娘也沒了。這次是我嫂子給說的親,剛他爹看了一眼也滿意。可我覺得她太單薄,我這身體實在是靠不住,我真一走,她能主持得了這個家?我尤其不放心剛。妹子呀,你以後還真得替我多關心點兒剛呢。”

    劉巧娥不知道說什麽好,隻好說:“怎麽會呢?太太不是好好的嗎?”

    “不說悲傷的話了,你做吧,我身體不好,可不敢碰一指頭,別給新人帶來晦氣。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是個喜慶的人,也特別願意和你說說心裏話。”

    劉巧娥見針線頂針也都預備好了,她一邊忙一邊聽太太說話。

    “剛的命不好,算命先生說她以後要孤身一輩子。”太太低沉地說。

    劉巧娥吃驚不小,立即瞪大眼睛說:“這算命先生不是在說夢話嗎?這樣人家的孩子恐怕都是三妻四妾的,如何就會孤身呢?”

    “妹子呀,誰能與命抗爭呢?”太太歎口氣,然後接著說,“要依我,現在就把剛送濟南了,他爹不同意,他還是不太相信算命先生的話,可我覺得無風不起浪,人家拿你那麽多的錢還這樣說,我估計那算命先生真看出點兒什麽。”

    劉巧娥說:“你也不要太在意,無論如何都不能信那算命的話。”

    “妹子,萬一真有那一天,剛確實落難了,你可要盡力保護他呀。”太太眼裏已經含了淚水,她掏出手絹擦幹眼淚,然後又把自己手上的玉鐲退下,拉著劉巧娥的手給她帶好。

    劉巧娥驚慌驚恐,瞪大眼睛看著太太,她覺得不知所措。

    “別這樣,這都是些身外之物,姐姐我可是把千斤擔子交給你了,到時候因為我現在對妹子一點點兒的好,將來你就多照顧剛一點兒吧。”

    這時,兩個人都落淚了。

    “今天本不該這樣,可我必須早早和妹妹交代清楚。”太太淒慘地說。

    “你們兩個人在做什麽?”大剛領著壯子和玉兒進來。

    孩子們已經看出兩位母親在流淚,壯子上前問劉巧娥:“娘,你們為什麽傷心?”

    “沒事,沒事,去玩兒吧。”劉巧娥問玉兒,“丫頭,高興嗎?”

    玉兒使勁點頭。

    大剛問太太:“娘你把給二娘準備的紅蓋頭放哪裏了?我和玉兒要結婚,壯子哥哥要給我們喊‘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呢。”

    太太和劉巧娥都笑了,太太還真打開櫃廚拿出一個包裹,從裏麵拽出一塊紅蓋頭,遞給大剛說:“去玩吧,別弄髒了。”

    “真給他們玩兒紅蓋頭呀?”劉巧娥說。

    “讓他們高興去吧。”

    三個孩子拿著紅蓋頭興高采烈地走了。

    正是秋天,那天天氣特別晴朗,陽光明媚,三個孩子的嬉笑聲在武家大院的上空迴蕩,顯得這個大院比往常更加和諧。萬媽站在院裏看三個孩子一遍又一遍地演結婚拜天地的遊戲,她暗暗在想:強子十八歲,也快該娶媳婦了,不知道在濟南他想不想自己的母親。

    太太坐在劉巧娥身邊一邊看她做活一邊和她叨嘮自己的心事。劉巧娥這才知道有錢人也有他們的苦惱與恐懼,她覺得人活著真是都很不容易。

    這一天,大剛是最快樂的,這時的他沒有任何的心事,隻要有玉兒陪她玩兒他就無比快樂,這份快樂也不是他自己想要就有的,而是老天降福給他的。

    玉兒,一個正咿呀學語的小姑娘,頭上被罩上紅蓋頭以後,再看外邊的一切發現全部都是紅彤彤的一片,她又抬頭望了一眼太陽,這次太陽圓圓的紅紅的不象往常那樣用光線刺人眼了。

    壯子突然拉住大剛說:“不對,我爹早把玉兒許給杜莊杜奎中的兒子杜成林了,你怎麽還能娶玉兒做媳婦呢?”

    大剛傻了,愣在那裏半天不動,突然“哇”一聲大哭起來。

    “怎麽了?”正愣神的萬媽跑過來問。

    大剛不說話,卻更加使勁地叫喊。

    太太和劉巧娥也跑出來了。

    “壯子,你欺負弟弟了?”劉巧娥很嚴厲地喊。

    “沒有。”壯子低頭小聲說,“我就告訴他爹早把玉兒許給杜奎中的兒子杜成林了,他聽完就吼。”

    “為什麽這麽小就許給別人呢?”太太吃驚地問。

    “兩個男人喝醉以後隨便說的。”劉巧娥解釋說。

    “才不是呢,還立字據了,我爹上當了,杜奎中賊眉鼠眼的,一分錢也沒給,爹和娘也沒見過他的兒子,就讓人家抓著字據走了。”壯子大喊著說。

    太太瞪大眼睛對劉巧娥說:“你這麽伶俐的人,怎麽能這樣呢?女孩子也是娘的心頭肉呀,以後的變化大著呢,說不定以後大剛都配不上玉兒呢。”

    “他爹喝醉酒了,我想阻止也不能,不過,杜奎中再沒有來家提過這件事情,也許他早忘記了。”劉巧娥說。

    “最好設法把字據拿迴來,他如果送東西也不要接受。”太太告訴劉巧娥,迴頭又對正在哄大剛的萬媽說,“領三個孩子去廚房吃點東西吧,晌午多做幾個菜。”

    “老爺他們都出去了,說中午不迴來吃飯,就剩我們幾個了,好準備。”

    三個孩子跟萬媽走了,劉巧娥和太太又迴新房忙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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