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當共剪西窗竹燭,卻話巴山夜雨時

    第十章   記 憶

    靈界,靈星,首都古格普塞,暮霞殿,碧竹上室。

    透明的圓筒形的醫療器中,懸浮著一個傷者,透明的液體將傷者包圍其中。他的鼻子和嘴上戴著一個唿吸麵具,機械觸手正在處理他左肩的傷口。

    沈威用手中的毛巾擦拭著眼前人的黑發,感覺像是整理一匹上好的綢緞。實木色的長袍上紫色的花團錦簇,長袍之下的身體更是散發出女子的陣陣體香,令他不自覺的緊張起來,他還是第一次如此靠近一個女孩子。

    少女的注意力始終集中在麵前的電腦上,十指純熟的敲擊著鍵盤,將編寫的程式一道道輸入。在完成了所有的程式後,她迴過頭來看看沈威,露出一個笑容。

    “真是謝謝你的幫助。”

    沈威好像看到了滿園的春花向他開放,“不,哪裏,由我幫忙或是靈主陛下幫忙都是一樣的。”

    “我最喜歡你這樣的人了——懂得變通。”少女的笑容一迴盛過一迴。

    “小姐客氣了,若不是上次偶然遇到小姐,我也知道小姐是靈主陛下的朋友。”

    “這麽說,你是因為我是折鉞的朋友才幫我的?”

    “是的。”

    “你騙人!”少女衝他吐了吐舌頭,“是因為我長得像你的那個朋友你才會幫我。”

    “啊?”沈威沒想到她會有此一招。

    “你根本就是把我當成別人了,幫我就是幫他。”少女似乎略有不悅。

    “誤會啊!我從沒這麽想過。”沈威見狀有些著急。

    “你想怎麽說都行。”

    “我說真的,我怎麽會把你當成另一個人呢!”沈威見少女一副篤定的樣子,不知如何是好。

    少女突然又露出如花的笑容,“跟你開玩笑的,才說你懂得變通,怎麽又認真起來了。”

    沈威愣了0。01秒,才明白自己成了少女的娛樂對象。還好,沒被她討厭。

    沈威繼續擦拭著少女的長發,跟她輕鬆的交談著。不可思議,這一切都太不可思議了。

    今天早上,他按例到鄰城聽取工作匯報,卻突然收到襲拉被劫的消息。他匆匆趕迴,卻收到不用追查的命令,在他準備整隊集合的時候,突然發現暮霞殿的走廊裏有班駁的血跡。他順著血跡來到碧竹上室,隔著門就聽見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他聽出這是前幾天來暮霞殿做客的少女的聲音,他推開門,看見她扶著牆,麵色蒼白,身上還架著一個身受重傷的人。沈威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不但沒把他們逮捕,反而幫了他們。

    傷者的傷勢很重,必須在醫療器中進行深度治療。少女無傷無病卻非常虛弱,沈威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而她自己卻很清楚。她從藥櫃裏拿了藥,服下,又選擇了一台非標準型號的醫療器為自己進行了治療。這個少女很放心的讓他守護他們。

    隻是究竟發生了什麽事,讓這兩個人變成這樣?沈威雖然好奇卻不好開口去問。

    “沈威,”少女的叫喚把沈威拉迴現實,“你的那個朋友擅長電腦嗎?”

    “……我不知道。”

    “不知道?”

    “他是一個不讓別人了解自己的人,而我們也是在分開前一刻才成為朋友的。”

    “是這樣啊,可是你對他的感情不是那一刻才有的吧?”

    “的確,但卻是分開的前一刻才認清的。直到永遠不會相見的前一刻才知道自己是多麽在乎他。”沈威的思緒似乎又飄到了過去,飄迴那遙遠的過去,那一段最艱苦卻也最豐富的時光。

    少女也沒有再說什麽,她靜靜的聆聽著沈威的唿吸,感受著他內心複雜的感情。她很想告訴他過去雖然不可磨滅但也不必執著,可這樣的道理誰都知道,但做起來又談何容易。算了,總有一天他自己會知道如何處理的。

    少女又敲了幾下鍵盤,接著把一把攏子遞給沈威。沈威也不多話,接過攏子便為少女梳頭。

    “為了表示感謝,我請你看場好戲。”

    少女在微笑,可是她的眼中一絲笑意也沒有,在那一刻突然迸射出的精光連沈威都為之一震——她此時的表情竟和“他”一模一樣!

    靈界,靈星,莫格斯特。

    為什麽?為什麽陳玉傑還沒迴來?就算是半路遇到狙擊,也已經過了很長時間,該迴來了。柳含顰心中突然閃過一個不好的念頭,連她自己都不願再想下去,陳玉傑一定不會有事的。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去擔心別人,加拉蒂亞。”

    柳含顰驚迴頭,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個瘦高個子,滿目猙獰的男子。呂渙狙擊了陳玉傑以後就和段幹錦屏取得了聯係,讓她把自己送到了柳含顰身邊。

    “你是誰!”柳含顰卻完全不知道他是如何進來的。

    “我現在叫呂渙,不過說波呂菲摩斯這個名字你也許會更有印象。”

    柳含顰的眼中一片茫然。

    “算了,但你總該記得這個吧。”呂渙說著將一個黑色物體扔了過去。

    那東西正落在柳含顰腳下,那是——陳玉傑的激光劍。

    “他怎麽了?”柳含顰不懂,為什麽她的心跳加速。

    “隻是讓他迴不來而已。”

    “什麽意思?”為什麽她好怕,這種感覺和害怕失去風絳陌很像但又不一樣,帶著一種更深更複雜的感情。

    “他死了,碎屍萬段。”

    “咯噔”那是什麽?

    ——自己的心跳?

    那片空白是什麽?

    ——眼前的景象?

    心中湧起的是什麽?

    ——痛苦、悲傷、還是絕望?

    眼中流淌的是什麽?

    ——淚水?

    為什麽哭?為什麽心痛?為什麽像被挖走了一切?

    青山、積雪、鮮花、小草、大地、岩石、海。這是什麽,為什麽這些景象不斷的重複出現?

    一種不堪負荷的打擊衝擊著柳含顰,她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倒下的,也不會看到呂渙的雙眼——往日的柔情不複存在,嫉妒變成了憎恨。

    呂渙拾起光劍,按出隻剩一半的光刃,就用他最恨之人的劍,結束他最恨之人吧。

    他高舉光劍向柳含顰斬來……

    段幹錦屏酸橙色的小眼睛突然瞪大,她已經兩度和風絳陌交鋒,可她仍然不知道她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如今她第三度站在自己眼前,她仍然沒有機會去證實自己的疑問。

    風絳陌的手抓著譚伶的劍,阻止了她的自刎。此刻的她已經不是實體,而是元神。

    “你……”段幹錦屏難以相信風絳陌在如此虛弱的時候還會用“瞑破神功”,先前的她已經一隻腳踏進了鬼門關,可現在她竟然用了 “瞑破神功”,此時此刻就算華佗再世也救不了她了。

    “絳陌!”譚伶此刻也清醒過來,她剛剛竟被迷惑了心神,險些自刎當場。

    風絳陌微笑著看著譚伶,隻說了一句:“你答應我的一定要做到。”她的身體就開始化做無數星光,漸漸消散。

    似乎意識到眼前的景象意味著什麽,譚伶的眼中泛出淚光,因為她的過錯,絳陌要消失了嗎?

    “不——”瘋狂的撲上來抓住風絳陌元神的竟然是段幹錦屏,她的表情兇惡而暴戾,“你休想這麽容易就死了,你要經受的苦難還沒開始呢!”她用力一推,風絳陌的元神猛的一閃便消失在空氣之中。

    薑黃色的冷光一閃,譚伶的激光劍劃出一道軌跡,段幹錦屏本該輕鬆躲過,卻不知為何動作緩慢了下來,灼傷的痕跡留在了她的左臂之上。她的身體踉踉蹌蹌的後推了幾步,竟然不穩,靠在一棵樹上。

    “你對她做了什麽?”譚伶惱怒的吼道。

    段幹錦屏鉤出一個陰邪的笑,說道:“你應該感謝我,為了讓她受更多的折磨,她必須活著。”

    除了段幹錦屏自己,沒有人能理解她此刻的行為。怨恨積得太多,壓得太久便會使人瘋狂。

    屋中,呂渙的劍隻斬到半空就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激光所阻止,他的手被炸成了一團爛泥,接著一個人影猛的向他撲來,他的身體還在複原中,他即使反應到了也無法行動,他的整個身體就這麽向後飛去,撞破窗欞玻璃,從二樓直直摔了出去。

    鐵屑和玻璃碎片插進了他的背裏,那個撞飛他的人死死的扒在他身體讓他難以調整身體平衡,兩個人就這麽從二樓掉到了屋外。

    呂渙雖是蜮族,不會有性命之憂但這樣的突發事件著實惹腦了他,如果他是一個普通人,此刻已經是一具死屍了。呂渙感覺到扒在他身上的人正要起身,他不顧傷痛,一把抓住那人的雙臂,翻身將那人壓在身下。

    那是一張絕世出塵、傾城傾國的臉,一雙清澈見底的紫色眼眸正略帶驚慌的看著他,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剛剛還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風絳陌。

    因為過度使用了“瞑破神功”她本該靈元耗盡而亡,可是段幹錦屏竟然把自己的靈元渡給了她,她非但沒死還恢複了體力。

    段幹錦屏是因為太恨某個人,又把她當成了某個人才救她的,風絳陌深深感覺到段幹錦屏抓住她時的那股恨意,為了讓她承受更多的苦,經受更大的折磨,她才會讓她活著。

    恨到了極點,就連死亡都不能得到原諒。

    風絳陌的元神突然就迴到了體內,她一睜眼就看見柳含顰昏倒在地而呂渙正要舉劍斬殺,不容多想,她立刻拿起床頭的激光槍對著他的手猛開槍。柳含顰昏倒在地,她無法帶著她逃跑,那麽就隻能把呂渙帶離柳含顰身邊,於是她用盡全身力氣,把呂渙撲出窗外。

    她本是想一落地就跑進掛陣之中的,可這樣的震蕩仍然使她的行動遲緩了一些,還沒來得急起身就被壓倒在地了。

    呂渙的褐色眼眸就像剛剛段幹錦屏的一樣,充滿了恨意,那樣的瘋狂,那樣的暴戾,還有複雜的難以言喻的感情包含在其中。風絳陌見過許多惡人的眼睛,卻沒有一雙能令她過目不忘,如今,同一時刻,她竟然遇到了兩個。

    這個男人已經把所有的恨都歸結到了她身上,極欲至她於死地。

    一旁的林淨初和加納思不是沒注意到她的危險,隻是他們實在是自顧不暇。林淨初還好,與那舍曼勢均衡力敵,一時間雖無法取勝卻也不會敗落。可加納思就沒那麽輕鬆了,他本是一平凡少年,無意中得到孤星的力量,由由於近乎封閉的生活,使他無半點戰鬥經驗和技巧,一般敵人還好,但像利鳴歧這樣的高手應付起來就有些吃力了。

    又是一個利刃之間的交錯,利鳴歧把鋼叉直指向加納思。加納思閃身一躲,把劍砍向利鳴歧的雙腳,利鳴歧忽地躍向空中。

    很小的時候,利鳴歧就通過跟年紀較大的戰士戰鬥學會了避免浪費體力的盲目進攻。他經過了多年的訓練,學會了在戰鬥中以守為攻,以靜製動,用幅度很小的動作抵擋和躲避對手的攻擊。而這個戰術對比急於求勝而一直采取主動進攻的加納思正好適用。

    在一個迴合過後,利鳴歧突然發起了進攻,動作又猛又快。加納思試圖阻止他的進攻,但利鳴歧的鋼叉帶著強大的內力,與加納思的劍猛烈相撞。雙方都明顯感覺出加納思的體力不足。

    利鳴歧始終保持著柔和的表情,即使在這樣的戰鬥中也絲毫感覺不到他的殺氣,可是他的心卻一刻都沒放鬆過,抓住加納思的一個微小空隙,一叉刺向他心口。

    利鳴歧這一叉是決定取加納思性命的,所以刺得格外狠,格外穩。可這一叉刺出,利鳴歧隻覺重心向前傾去,好似刺上一團空氣,而加納思竟在他眼前消失不見。

    背後忽聽一陣風聲,利鳴歧迅速舉叉,正迎上加納思的劍,若不是加納思力氣不足導致速度減慢,這一劍非死即傷。

    他到底是怎麽跑到自己身後的?

    利鳴歧迴身再戰,加納思又憑空消失。

    突然,利鳴歧眼前一花,一道藍光閃過,利鳴歧急速後撤,頸間一陣灼熱,險些被人取了首級。

    幾次攻守下來,利鳴歧已明白了其中的奧妙,洋娃娃一般的臉上露出了無邪的笑容。他閉目凝神,靜靜的感覺,天地萬物似乎在他麵化為一潭寧靜的湖水。

    突然,湖麵蕩開了波紋,即使隻有那麽一點點,利鳴歧也明顯感覺到了。他將手中的鋼叉猛的擲過去。

    鋼叉猶如神力加身,刺穿了一排樹木,又刺進了加納思的身體裏。也就是身懷孤星之力的加納思,才能在千鈞一發之際避開要害,保住了一條命。但這一叉畢竟是刺進了他的右臂,使他無法再戰。

    一柄鋼叉尚在加納思的右臂上,另一柄鋼叉接踵而至。脫離了主人的手,鋼叉像有生命般追著敵人,發動一次勝過一次的猛攻。

    加納思步履淩亂,勉強躲避著,直到他的體力耗盡了,腳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那柄鋼叉才轉了一個彎又迴到利鳴歧手上。

    利鳴歧手一伸,仿佛召喚一般,鋼叉就迴到了他手中,他不再關心加納思,縱身一躍,來到林淨初和那舍曼之間。

    林淨初此時正因風絳陌和呂渙破窗而出分了神,轉眼又看見利鳴歧飛身上前,他心知利鳴歧厲害,趁他身形未穩一劍刺過去。利鳴歧順勢將劍身卡在兩刃之間,林淨初抽劍劍卻絲毫未動,心下一驚,又見那舍曼舉刀劈來,林淨初隻得撒劍閃躲。利鳴歧此時手掌一翻,叉柄正中林淨初小腹,林淨初隻覺全身的氣都被人抽走了,重心一個不穩向後倒去。

    轉瞬之間,利鳴歧便製服了堂堂增長天,難怪像段幹錦屏和呂渙這樣的人也對他服服帖帖的。

    此時此刻,蜮族可說占了上風,但利鳴歧的臉突然一沉,大喝一聲:“住手!”

    他這一喝,喝住了所有人的動作,段幹錦屏和譚伶之間的交手停止了,呂渙對風絳陌的殺手也停止了,而利鳴歧真正想喝住的卻是用劍抵住心口的加納思。

    “讓他們走,否則我把力量歸還孤星。”加納思能想到的脫身之法隻有這個了。

    利鳴歧眉頭微微一皺,他一早就在考慮這個問題,也許殺了加納思孤星之力就會迴歸孤星,照此看來果然如此了。利鳴歧眼波一閃,或者他隻是在虛張聲勢,根本不知結果如何。

    加納思的表情平靜,看不出什麽。

    沒有人知道利鳴歧那張娃娃臉下閃過了多少個念頭,也沒人知道他在盤算什麽。

    “加納思,何必呢,為了一些不相幹的人犧牲自己,值得嗎?”對於不聞世事的加納思,利鳴歧不覺得他有任何理由為這些人送命,“你這麽討厭現世何必插手現世的事。”

    “我到今天為止殺過十三個蜮族,我去救柳含顰,我想讓孤星複活,沒人逼我,隻是我覺得應該這樣做。就像你們會捍衛蜮族一樣,我隻是想救我的朋友。”

    聽加納思一席話,利鳴歧的頭腦反而清晰起來,“那就試試吧,看你死後力量是不是真的會迴歸孤星。”他不打算放虎歸山,更不能受人威脅。

    加納思一愣,他沒想到利鳴歧會一步也不退讓,也就是這一瞬間的分神,鳴歧手鋼叉飛射,打掉了他手上的劍。

    利鳴歧始終保持著微笑——孩子一般天真的微笑,他揮手示意他的同夥下手,無論如何也要先除掉這些心腹大患。

    天界,天星,首都克爾威倫,素馨殿。

    天下就要大亂了。

    蜮族複活,以人為食,七星聚集必將與蜮族展開一場血戰。這件事一旦公諸於世,又會引起怎樣的恐慌。誰可想象,你身邊的人不知是否有一天露出尖牙利爪將你吃下肚。誰可容忍一個以自己為食的種族存活於世?如果這一切都是錯的,又為什麽會發生?

    不隻這些,不隻蜮族與七星,連宇宙之母的二十件神器也重現於世。

    朱晞廷的摩那天弓。

    宇文天希的蘇羅翡翠環。

    黃泉冥音的射月神針。

    白皓文的龍鱗手。

    利鳴歧的璵蘭雙叉。

    同一時期有五件神器出世,這是前所未有的。宇宙之母的神器是她窮盡一生鑄造而成,單單一件便可斬魔十萬,可是這原本除妖降魔的神兵利器,如今卻自相殘殺了起來。

    禦景知道,天地之間即將風雲變色。

    有時候她真寧可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用管,可偏偏天界的大小事宜都等著她做住。真是奇怪,天界怎麽選了她做聖神?

    “聖神陛下不是沒有能力,隻是想做到事事周全,考慮所有人,反而害了精神。”

    每當她懷疑自己的能力時,教皇城主便會這樣勸慰她。自她上任以來確實國富民強,但這就代表她行了嗎?

    “禦姐,你別把別人當傻子好不好,他們既然選你當聖神,願意跟隨你就代表你成啊!”

    風絳陌這個小丫頭總把話說的那麽簡單,她可沒她那麽有本事,眼前這局麵,就混亂得讓她難以處理。她甚至不知道封印蜮族是否是正確之舉,人類一樣殺主宰羊,沒有人說這種行為是錯的,那蜮族吃人是不是也理所應當?蜮族之中也不全是惡人,也有老人和孩童,他們和人類的老人孩童沒什麽區別,卻以為他們必須靠吃人過活就得被封印,人類和蜮族不能共存嗎?

    宇宙有五界,為什麽由她來主導這一切,為什麽由她來做決定,為什麽由她來承受一切的後果!

    “聖神陛下。”

    厚重的聲音自身後傳來,禦景迴頭,看見一張烏砂的麵具,一件潔淨的官服,一個傲立的身影。

    “主教神宮,你怎麽會來?”

    “臣有諫。”牧瑀說著竟要下跪。

    禦景見狀一驚,趕忙上前攙扶,“主教神宮,萬萬不可,怎能因我令你破誓!”禦景扶住牧瑀,一運氣,牧瑀便再也跪不下去了。

    牧瑀在入天界之前是跟隨另一位主人的,但那人因看破世情便退出世事紛爭,牧瑀也就因此不再過問世間事。但禦景愛才若渴,多次邀請牧瑀入朝,再加上風絳陌和牧瑀的關係,旁敲側擊,牧瑀才答應任主教神宮一職。隻是她曾發誓除了她的前主人她不向任何人下跪,即使是聖神也不例外。牧瑀一直堅守著自己的誓言,然而今日卻要破誓。

    “聖神陛下,大敵當前,聖神陛下實不該妄自菲薄,猶豫不決,應盡快退敵,以安民心。”牧瑀的聲音低沉,說話一向不帶感情,但這些話今日聽來卻字字鏗鏘。

    “主教神宮,我又讓你擔心了。”

    “陛下有臣子,天界有百姓,聖神陛下何所畏懼,雙肩責任雖重卻也是眾望所歸,陛下對蜮族心存善念卻令天下萬民身陷水火,又於心何忍?”禦景開不了口的,牧瑀全為她說了。

    “我就是不忍,才決定聚集七星,封印蜮族,我隻是不知道,這件事到頭來我們究竟是對是錯。“

    “此事本無對錯,蜮族吃人,人類反抗,這些都是自然,是不可避免的,難道聖神陛下要任由蜮族吃人而不聞不問。”

    “主教神宮說的是,我多慮了。”

    “臣不才,卻願與陛下共進退。”

    “主教神宮從不多言,今日說這番話隻為解我心懷,得臣如你,何慮之有。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禦景今日才徹底醒悟,她從來都不是一個人,而是與這許許多多的人一起守護這個天界。

    門外,任攻介總算鬆了口氣,今後不僅是他,連牧瑀也可以為禦景分憂了,而且他相信,她會比他做的更好,這個大木頭,終於也有點人情味了。

    靈界,靈星,莫格斯特。

    當蜮族的刀劍斬下去的時候,死者身上流出的不是血,而是火花,譚伶、柳含顰、林淨初、加納思、風絳陌全部都變成了機器替身,利鳴歧等人還來不及吃驚,滿天的激光如瀑布般傾瀉下來,他們一邊閃躲著,一邊張開各自的反能量光板。雖然他們不會被射死,但也不想滿身是洞。

    利鳴歧幾秒鍾之後就發現了激光的來源,他將手中鋼叉一擲,瘋狂的掃射就立刻停止了,天空中掉下一些機械的碎片。

    “怎麽迴事?”段幹錦屏大驚,敵人怎麽會變成機器人。

    利鳴歧的頭腦像他的眼睛一樣清明,他得出了結論:“從一開始她用的就是機器替身。”

    “沒有機器替身能連人的內心也模仿。”那舍曼覺得不可思議,製造出和人的外表一模一樣的機器人並不難,可連本人的武功路數、性格特征甚至思維模式都一模一樣的機器替身跟本不存在。

    “看來是有人把人物的特征設計成程序讓這些機器替身來執行。”利鳴歧解釋道。

    “如果是這樣,就一定有人暗中操作,快讓段幹用‘暝破神功’找到這個人啊!”這等侮辱呂渙如何能忍。

    “不行!”同時說出這話的是段幹錦屏和利鳴歧。

    段幹錦屏純粹是因為今天一直在使用“瞑破神功”,剛剛又把自己的靈元渡給了風絳陌,消耗太大,才不肯去追蹤。而利鳴歧則是有更深的考慮。

    “對方既然讓我們發現這個手法一定是設下陷阱等著我們追去。”

    “難道就這麽算了?”呂渙不甘心。

    利鳴歧隻笑不語,隻是這笑容裏多了幾分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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