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太醫是太醫院鼻子最靈的一位太醫,他圍著紅苕轉了好幾圈,低頭在嗅,然後又讓眾人離遠一些,讓紅苕站在門口,來迴幾遍後他朝眾人搖頭,“紅苕姑娘身上並沒有香氣,要真說有的話,可能是跟著薏妃娘娘久了,染了一些微微的茉莉花香。”

    安如薏最喜用茉莉香。

    安如薏說:“你再來聞聞,本宮的身上有沒有。”

    常太醫靠近,嗅了一下,拱手道:“迴娘娘的話,娘娘的身上除了茉莉香外,還有鶩妃身上的香氣。”

    安如薏抬起左手,右手的拇指緩緩摩挲著指甲,“本宮剛才才和鶩妃接觸過,自然是有的。”

    “可是昨晚薏妃娘娘的貼身宮女紅苕鬼鬼祟祟出去是事實。”淑妃輕哼了一聲。

    安如薏招來紅苕,問道:“紅苕,說,昨晚上你去做了什麽。”

    紅苕迴道:“昨晚上有人偷偷叫奴婢出去,是一位和奴婢玩得很好的宮女,奴婢看諸位娘娘都在看歌舞,就出去了,那個宮女說要帶奴婢去一個地方,奴婢拒絕了,然後要迴來的時候……那個……那個來了,”說到這裏,她臉色微紅,有些難以啟齒道:“奴婢不敢和娘娘說,怕汙了娘娘耳朵……就自己偷偷下去處理了。”

    她說的那個在場的妃嬪們都是知道的,如果是來那個了,倒也說得過去。

    “嗬,說得倒是好聽,證據呢?”淑妃卻是一臉不信。“那麽巧,在鶩妃剛剛出去後有人叫你,然後你又來那個東西,怎麽那麽讓人難以相信呢?”

    紅苕小聲說:“換下來的衣服奴婢還沒開始洗,在奴婢的房間裏麵,放在洗衣桶裏了的。”

    安如薏讓人去紅苕的房間裏拿,又問了紅苕把手帕送給了誰,紅苕看了一眼房間裏的人,小心的指了指蘇戚靈身邊的翠兒,“我給了翠兒姐姐。”

    翠兒睜大了眼睛,“你說謊!我根本沒有得過你的手帕!你誣陷我!”

    安如薏卻是冷冷笑了,“我當是誰,原來是給了翠兒啊。”

    紅苕說:“前兩天不小心衝撞了翠兒姐姐,翠兒姐姐朝紅苕發脾氣,紅苕不敢得罪翠兒姐姐便包了銀子給翠兒姐姐,用的就是這塊帕子。”

    翠兒瞳孔微縮,下意識否認道:“不可能!”

    齊暘沉聲道:“不可能什麽?”

    此時他的心裏已經覺得有些不對勁,攬著蘇戚靈的雙手也微微鬆了幾分,“是包銀子的不可能

    是那塊手帕,還是不可能什麽?”

    翠兒一聽心裏叫糟,她連忙跪在地上,喊到:“陛下,奴婢冤枉!奴婢根本沒有收到她的銀子!紅苕她誣陷奴婢!”

    紅苕立刻接道:“搜你房間就知道有沒有我的銀子了,我給了你十兩銀子,那銀子是娘娘打賞給我的,上麵有娘娘留下來的印記!”

    聽到有印記,翠兒怕極了,她前幾天的確是拿了紅苕的銀子,原本否認也是因為認為紅苕拿不出證據,現在紅苕一說有印記,她就慌了,哭出聲道:“我拿了你的銀子又怎麽樣?”

    紅苕冷笑:“你拿了我的銀子,你還說我誣陷你,手帕本來就是被你拿走了,我迴去之後還給娘娘說了,娘娘讓我重新做一塊,我還做了一塊一模一樣的!”說著,她將手帕掏了出來,扔在翠兒麵前,“你們賊喊捉賊想要陷害娘娘,好惡毒的心腸!”

    翠兒哭著說沒有,齊暘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侍衛,神色冷漠:“說吧,與你私通的宮女是誰。”

    侍衛咬了咬牙,忽然跪在地上重重磕了磕頭,隨即朝一邊的柱子上撞去,有人連忙去攔,但是晚了,侍衛已經沒有了氣息。

    妲斐走到他麵前,蹲下身,歎了歎氣道:“為什麽要選擇趟這渾水呢,乖乖和你的小宮女在一起不好嗎?”

    她伸出手,手指覆蓋住侍衛的眼睛,將侍衛睜開的眼睛合上。

    他選擇了自殺,這樣兩邊都不會得罪了,更重要的是,他保住了那個小宮女。

    她上次見他還是他給小宮女點心的時候,可惜了,以後大概再也不會有人給小宮女點心了。

    妃嬪間的爭鬥,向來是最不能參與的禍端。

    ——

    ——

    早在常太醫說紅苕身上沒有香氣的時候,蘇戚靈就覺得腦袋一片空白了。

    脫離她預想的事情實在太多,不過隻是一個高二的學生,之前那些也是從書裏學來的幾個伎倆,麵對這種錯漏百出的情況,她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做。

    她看向趙襲人,眼睛裏全是求助的意味,趙嬤嬤是她來到這個世界後就幫著她護著她的人,如果說有誰一定是讓蘇戚靈投以十分信任的,就隻能是趙嬤嬤。

    趙嬤嬤一定會幫她的。

    可接下來的事情讓蘇戚靈震驚了,趙嬤嬤噗通跪在齊暘麵前,“陛下,奴婢請罪。”

    “你何罪之有?”齊暘心有預感,卻不想

    相信。

    趙嬤嬤低垂著眉眼,“昨晚的事情,事實上是鶩妃娘娘和……”

    “趙嬤嬤!”蘇戚靈尖聲打斷她,她推開齊暘,從床上摔了下來,爬到趙嬤嬤麵前,“不許說!不許說!”

    她的聲音歇斯底裏,有些發狂。

    趙嬤嬤的聲音頓了頓,她抬起頭,看著麵前這個像錦兒的人,眼中流露出哀傷來,“娘娘,事到如今,還有什麽不能說的,這一段時間以來奴婢一直飽受著愧疚之苦,對薏妃娘娘,對倆個無辜的孩子……”

    蘇戚靈瘋了一般用手拍打著她,手指將她的頭發拽下了好幾縷,尖聲道:“本宮對你還不夠好嗎!為什麽你要背叛本宮!你若是敢說出來,本宮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妃嬪們對視一眼,她們好像……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

    安如薏看著已經快要崩潰的蘇戚靈,嘲諷的笑了笑,她不是笑蘇戚靈,而是笑自己。

    她從前到底有多蠢,有多白癡,才會被蘇戚靈給害成那個模樣?

    明明蘇戚靈……這麽容易就把自己折騰死。

    妲斐看著蘇戚靈,“紫氣散去,黑氣蓋身,蘇戚靈負麵情緒會被無限放大,若是她紫氣未散,此時也不會這麽自露馬腳。”

    蘇戚靈現在處於知道自己要怎麽做卻又無法控製自己的狀態。

    她內心的驚恐,她內心的畏懼,那些原本被隱藏在深處的黑暗會將她吞噬淹沒。

    明明安如薏的局並不難破,隻是心理戰術居上罷了,她若能平靜下來,仔細思考,也可保全自己。

    接下來的審問已經沒有必要再繼續,因為蘇戚靈已經將自己完完整整的暴露出來。

    趙嬤嬤說她的孩子是故意流掉的,隻為了陷害安如薏,是翠兒下的手,她們還故意叫一個與紅苕玩得很好的宮女,讓紅苕出來,想讓那個宮女將紅苕帶去準備好的出事地點。

    侍衛也是事先安排好的,到時候等紅苕一到,侍衛抱住她,然後蘇戚靈再佯做被紅苕摔流產,另外叫來人作證,就可以給安如薏蓋上一個謀殺皇嗣的罪名。

    結果紅苕來了那個太過匆忙,宮女話還沒說完她就急步離開。

    那個時候蘇戚靈本已經打算取消這個計劃,卻沒想到那個地方太黑,絆到了石頭自己摔了下去,隨即肚子一痛。

    “事已至此,娘娘便讓我們委婉的咬死是如薏宮的人所為,讓陛下厭

    惡薏妃,到時候娘娘再請幾個法師,說薏妃與娘娘八字犯衝,需要將薏妃挪出宮生養,然後在薏妃出宮後,派人殺了薏妃和薏妃肚子裏的孩子,以絕後患。”

    趙嬤嬤將剩下的計劃全部說了出來,低垂著眉眼,聲音聽不出什麽溫度,“那些法師和殺手娘娘都已經聯係好了,陛下可以去查查。”

    “奴婢所說的全是真話,若是有一句假話,奴婢便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這!這……”

    一名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妃嬪看著蘇戚靈的眼神滿是害怕,“若真是這樣,鶩妃妹妹這也太狠了吧!”

    “如果這次是故意陷害,那麽上次會不會也是,連自己的親生孩子都能狠下殺手,就為了嫁禍給薏妃……天啊!這太可怕了!要多狠毒的心腸才能做到這樣!”

    安如薏似乎是有些累了,“本宮可以證明本宮自己的清白了嗎?”

    齊暘沒想到事實的真相居然會是這樣,他看著安如薏臉上的疲色,心裏一慌,連忙朝安如薏走去,“薏兒……”

    安如薏退後一步,“臣妾當不得陛下口中這樣的稱唿,臣妾隻是一個毒婦,一個惡毒的,謀殺皇嗣的女人,還請陛下將臣妾趕出京城吧,臣妾已經……”她看著齊暘,眉眼無波,輕聲道:“不想留在這裏了。”

    蘇戚靈心如死灰癱軟在地上。

    短短的時間裏,她想了很多,最後想到了那溺水而亡的痛苦,想到了死字。

    “我不想死……”她喃喃道:“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

    “陛下!陛下!”她朝齊暘爬了過去,淚流滿麵道:“你不是最疼愛戚兒了嗎!戚兒不想死啊!陛下!戚兒知道錯了!陛下!陛下!”

    她的手抓住了齊暘的手,齊暘低頭看去,他看到了一條三角頭艷麗的毒蛇正朝他吐著信子,下一刻,毒蛇變成了蘇戚靈的模樣,一瞬間寒意從腳底上蔓延,他想也未想的,用力甩開了蘇戚靈,“給朕滾開!你這個毒婦!”

    他現在已經將蘇戚靈恨透到了骨子裏,不止是恨,還有害怕。

    他居然和這樣的女人睡在同一張床上,隻怕這樣下去,以後自己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來人!聽朕旨意!將這個毒婦押下去!打入天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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