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必再為難她?”

    隻這一句,就叫安如薏心痛若刀絞。

    安如薏冷下眉眼,聲音淡漠,“我為難她?”她退後兩步,臉上沒什麽表情,“臣妾在這冷宮裏待得好好的,鶩妃娘娘非要上門自取其辱,又能怪得了誰呢?”

    蘇戚靈扶著齊暘,眸中含淚:“我隻是關心姐姐,想來看看姐姐過得好不好……”

    安如薏似笑非笑,“那我告訴你,鶩妃,我過得很好,沒有你的打擾,我會過得更好。”

    她上前一步,朝著蘇戚靈微微彎了彎唇,“為了我好,請鶩妃以後不要再靠近我半分了,知道了嗎?否則在陛下眼中,你輕輕一哭,陛下又怪罪到我身上,將我拉出去砍了頭,那我可怎麽辦啊?”

    為防她對蘇戚靈動手,齊暘空出的一隻手拽著她的手腕。

    入手的溫軟滑嫩,他微微一怔,手的主人對著他輕肆的笑著,“陛下是擔心我對你心愛的人動手嗎?”

    齊暘下意識的否認,“朕沒有。”

    是否認擔心?還是否認心愛的人?

    無論哪個答案,都讓蘇戚靈的心髒微微一疼。

    齊暘握緊了安如薏的手腕,他有很多想要說出口的話,但是又一句都說不出來,隻是看著那個從前深愛的鮮活明麗的姑娘站在自己麵前,心髒便微微的跳動。

    他聲音沙啞,最後低聲問道:“你,悔改了嗎?”

    妲斐啃完了蘋果,“什麽都不要說,哭就是了。”

    這個時候,迴答悔改與不悔改,根本毫無意義。

    齊暘想要接安如薏出去,他需要的隻是一個下台階罷了,與其一句沒什麽味的悔改知錯,不如什麽都不迴,直接哭,無聲的哭。

    齊暘自然會腦補到足夠讓他滿意又心疼愛憐的答案的。

    於是安如薏什麽都沒迴,她隻是凝望著齊暘,唇角明明還掛著輕嘲的笑容,漆黑的眼眸裏卻水霧凝聚,似有說不出口的千言萬語。

    看著這一幕,蘇戚靈心裏浮上恐慌來,她知道齊暘接下來要說什麽,於是搶在齊暘開口之前跪在齊暘麵前,道:“陛下,姐姐在這裏已經受盡了委屈,現在恐怕姐姐也知道自己錯了,既然如此,就讓姐姐搬出冷宮吧!”

    妲斐挑了挑眉。

    這可真是一個聰明至極的做法,既能得到齊暘的愧疚憐惜,又能在宮裏傳出一個賢良大方的名聲,且以

    後對付安如薏,別人也不會懷疑到她身上。

    齊暘沒想到她如此懂事體貼,心中一動,鬆開了安如薏的手,扶著蘇戚靈,“戚兒,可是……”

    蘇戚靈仰頭,露出慘然的笑容來,“那件事我相信不是姐姐做的,必定是姐姐的宮人想為姐姐出氣,而姐姐恰巧不知情罷了。陛下,讓姐姐待在這裏太可憐了,姐姐和我一樣都是心係皇上,又有什麽錯的呢……”

    相信?必定?恰巧?

    安如薏心中冷笑,這詞用得當真巧妙。

    她冷眼看著蘇戚靈做戲。

    妲斐在她耳邊輕聲道:“看,這樣的男人,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呢?”

    “天下男子千千萬,你若是權勢在手,還有什麽得不到呢?”

    安如薏沒有迴複妲斐。

    妲斐也不需要她的迴答,她輕輕笑了幾聲,離開了。

    有蘇戚靈的求情,三天之後,安如薏離開了冷宮,隻是懲罰仍有,她不再是皇後,而是一名嬪,封號為薏,薏嬪。

    昔日的皇後落到這個地步,多的是人想要踩上幾腳,前幾天每日都有人上門來冷嘲熱諷。

    後來被齊暘一一懲戒,便唯恐避之不及的,連她的如薏宮都不敢靠近。

    安如薏不想和蘇戚靈打交道,便吩咐了自己宮的人不允許放蘇戚靈進來,蘇戚靈幾次過來都被擋在門外便跑去對齊暘哭訴,“每次想去看望姐姐姐姐都讓人攔著門不讓我進去,是怕我害她嗎?”

    在齊暘眼中蘇戚靈很少哭,偶爾的幾次都是因為如薏,他經不住蘇戚靈的拚,去找了一趟安如薏。

    “戚兒說想來看看你和你說話,你怎麽的不讓人放她進來,她是妃你是嬪。”

    安如薏收迴看書的目光,懶洋洋的笑,“怎麽著,陛下你還心疼了不是?”

    她將書甩在他身上,齊暘伸手接住,安如薏輕哼了一聲,轉過頭對鏡描眉,“我這是讓你省心,我看不順眼她,若她進來了我這小嬪的宮裏受了委屈,陛下指不得要為她伸張冤屈,給我臉色看,我可不要。”

    齊暘一見她這模樣便想起很久以前倆人的恩愛時光,自然是上前將她抱在懷裏好聲哄著,順勢留宿在如薏宮,氣得蘇戚靈直咬牙。

    等到第二日齊暘去上朝,妲斐看著安如薏扶著門看他背影的模樣,打了一個哈欠。

    不久之後,安如薏也和自己的父親取得聯係

    ,得知父親歸隱後的日子還算安穩,便鬆了一口氣。

    彼時妲斐正在她身邊看書,看累了便丟在一邊出去逛了,安如薏不能像她一樣自由,便撿起那本書看。

    花了倆個時辰看完手裏的書,安如薏合上書本放迴原處,久久不能平複自己的心情。

    她的手指悄悄握緊,然後覆上了嘴唇。

    書裏麵講了一個女人驚心動魄的一生。

    年輕的時候女人深受皇帝寵愛,要什麽有什麽,集萬千寵愛於一身,而等到年老色衰後,沒有顏色的她失去了皇帝的喜愛,甚至被別的妃子陷害謀殺皇嗣,皇帝沒有絲毫懷疑,他大為震怒,將女人趕出宮去當了尼姑。

    看到這裏的時候安如薏本以為這個女人要就此消亡在尼姑庵裏,沒想到往下看去後,這個女人竟然絕地求生,利用年輕時候與皇帝的情誼引起皇帝的憐愛之心,從尼姑庵裏迴到了宮中。

    而迴到宮中後的女人不再將希望放在皇帝身上,她割斷了自己對皇帝從前的情愛,冷靜理智的一步步往上爬,最後將皇帝殺了,自己登基為帝,福澤天下惠萬民,流傳於史數幾百年。

    她怎麽敢這樣做?她可知道,這是違背天命的做法,一個女人,居然敢登帝位。

    安如薏捂緊了唇瓣,覺得不可思議。

    那些深深禁錮於心裏的觀念被衝擊,女人鮮明的形象刻入在腦海裏,她一遍遍不受控製的迴想著,心裏恐慌震驚,甚至帶著她不曾發覺的向往和期望。

    妲斐迴來後看到她這般模樣,“你把我書看了?”

    安如薏看了看那本書,“仙子,那裏麵……是真的嗎?”

    真的有一個女人,站到這麽高的位置,踩在一堆男人的頭上,創下遠比很多帝皇還要出色的豐功偉績?

    妲斐坐在旁邊的桌子上,伸了一個懶腰,書桌上放著還算新鮮的草莓,她取了一個放進嘴裏,“假又如何?真又如何?”

    安如薏眼中明滅不定。

    妲斐吃完草莓,舔了下手指,“蘇戚靈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她的世界……”妲斐歪了歪腦袋,意味不明道:“便是那本書裏幾百年後的未來。”

    “是要繼續沉迷你與齊暘的愛情,還是脫離出來尋求自己的價值。”

    “皇後娘娘,自己選擇吧。”

    ——

    ——

    “是要繼續沉迷你與齊暘的愛

    情,還是脫離出來尋求自己的價值。”

    “皇後娘娘,自己選擇吧。”

    腦海裏又一次響起仙子的話,安如薏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手指摸上了臉頰。

    她出冷宮後,齊暘是寵愛她的,但是寵愛著她的同時,齊暘也寵愛著別的女人,更甚至,他還是愛著蘇戚靈。

    “娘娘。”貼身宮女從門外匆匆進來,對著安如薏道:“今晚陛下去的是鶩歡宮,陛下派人通知娘娘,不必再等了。”

    安如薏閉了閉眼,過了許久,她輕聲道:“下去吧。”

    貼身宮女彎了彎身告了一個禮,退了下去,等到人完全離開了,安如薏睜開眼睛,她放下手,低垂著眼睫看了一眼梳妝台上的東西,隨即打開一個盒子,盒子裏麵有一封胭脂,她取出來,將之緩慢放置在唇間,雙唇含呡,“仙子之前問我的問題,我已經有答案了。”

    “你可要確信那會讓你感到快樂。”

    安如薏抬眼,看著鏡中的人,取下胭脂後,唇角上挑,極艷的顏色,

    她的眼眸裏有暗光掠過,“我相信,這個選擇,結局會讓我極為快樂的。”

    她曾說過,她還想再試試,試試是否能得到齊暘的獨愛,可是現在她發現,她不需要了,齊暘的愛已經不能帶給她滿足與快樂,她內心,還有更多的,更多的渴望與貪婪。

    “他既然喜歡年輕的我……我便滿足於他好了。”安如薏輕輕的說著。

    隻要……他承受得起這個代價。

    妲斐在一旁隻是笑,說不出什麽意味的笑,她側頭看著窗外種下的花樹,不知道想起了什麽,低低一歎,“要是院子裏有架秋千就好了。”

    安如薏也跟著看了一眼,“仙子想要,很快就會有了。”

    五日之後,如薏宮裏的花樹下多了一架秋千,那秋千誰也不許坐,安如薏讓人每日細心打掃,就連齊暘有時興致來了想推她,她也輕飄飄的掃了一眼齊暘,“不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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