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石不一定是問路,也可能隻是為了轉移別人的注意力。


    石子從栗山部落眾人的右後方擊中樹幹,隨即順著陡峭的山壁滑落。


    原本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在山林間尋找薑寧和冬尋的眾人,立即就將視線轉移了過去。


    吧嗒,吧嗒。


    兩張獵弓掉落在了地上。


    等到他們一無所獲,重新迴過頭來的時候,這才發現,已經有兩名弓箭手滿手是血地捂著自己的脖子,麵上盡是驚恐之色。


    山林之中一片寂靜,除了風聲,就隻有那兩張已經說不出話的嘴巴裏,因為疼痛而發出的咳咳聲。


    兩名弓箭手很快就斷氣了,周遭的栗山部落之人額頭已經見汗。


    不用想,也知道方才對他們出手的是薑寧和冬尋。


    但,他們兩兩結伴搜索了周邊一帶,卻依舊沒有任何的收獲。


    栗山自己倒是還算冷靜。


    森林之中地形和植被極為複雜,一個修為不弱的高手想要藏身,那些普通的部落之人想要發現,是沒那麽容易的。


    但是,他並非沒有應對的辦法。


    這一次,他們不光是帶了人,還帶了獵狗和鷹隼。


    放開了嘴套,鬆開了韁繩,一直隻裂口直接就朝著外圍衝了出去,而那栗山的肩頭,一頭海東青高高振翅而起,越過了山峰,銳利的目光觀察著下方的一切動靜。


    每個人身上都有屬於自己的特殊的氣味,對於獵狗來說,在山林之中尋找到薑寧二人並不是難事。


    那海東青的動態視覺更是敏銳,好在薑寧和冬尋躲在山壁之後,周遭密林環植,很容易就遮蔽了他們的身體,那海東青一時半會兒倒是不能夠發現他們。


    獵狗在外圍繞了一圈之後,幾乎是不約而同地朝著山壁後方的位置奔跑了過去,栗山的嘴角登時就勾起一抹冷笑。


    “哼,穿山嗎?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還有多少張符紙可用?”


    獵狗們來到了山壁之後,有些茫然地在山壁之後的大石之上來迴轉圈,一時之間,不知道方才明明就在這裏的獵物,到底跑哪裏去了。


    這一次土遁,符紙依舊維持了它不靠譜的特性,一下子就把薑寧和冬尋送到了山頂。


    海東青視線一轉,唳鳴一聲,朝著山頂的方向俯衝而下,而在半山腰的栗山立刻會意,大聲命令手下上山。


    薑寧冷笑:“不自量力!”


    沉銀長劍之上力量積蓄,周遭的元氣匯聚於劍身之上,一劍折枝,帶起雪崩之勢,雙腿蓄力,高高地縱躍而起,寒光閃過,海東青一分為二,土遁符紙再一次亮起,薑寧和冬尋又消失在了原地。


    栗山的某種隱隱地露出了一絲冷色。


    這種大鳥不論是抓一個,還是將之培養成為得用的助力,都是極為不易的。


    底下的那些獵狗,死了也就死了,部落之中很快就能夠培養出新一批,但是那一頭海東青,死掉了之後,他又不知道要花費多大的力氣,才能夠找到另外一隻。


    這一次,那符紙總算是沒有出岔子,兩人出現的位置完全是薑寧之前所預期的地方。


    栗山部落之中,所有人都在朝著山頂而去,反倒是那兩個人押這子餘的人跟在後麵,走的一直都比較慢。


    薑寧這會兒,再一次帶著冬尋迴到了他們先前居住的大石頭之上,正好就出現在了那些人的背後。


    這個時候,其實隻要他和冬尋小心一點,不要發出太大的動靜,就可以成功地從赤淵部落的手上逃走。


    但是,薑寧並沒有那麽做,三道分光劍化為透明,突兀地刺透了栗山族人的後心。


    偏生那分光劍速度極快,在透明的情況下,殺人之前,幾乎沒人注意到,殺人之後,薑寧便躲在山壁之後,散去了分光劍之上的能量,以避免飛劍暴露自己當下的位置。


    “停下來。”


    栗山立即意識到,自己有些低估了對方的遠程攻擊手段。


    所以,他立即命人以身後的山壁作為後盾,圍成一個半圓,隻要有攻擊到來,一定是從正麵過來的,這樣一來,至少就給眾人留下了防備的時間。


    隻可惜,落在了後麵的那兩人,因為要帶著子餘這麽一個累贅的緣故,行進的速度有些慢,此刻距離山壁前麵的眾人已經有十多丈,不等他們進入那個防守的圈子裏麵,兩道無影光劍已經穿透了他們的後背,二人頓時氣息斷絕,死掉了。


    早在之前薑寧第一次出手的時候,子餘身上捆著的那些麻繩,就已經被分光劍割斷了一截,子餘一直都在偷偷地解繩子。


    隻不過,因為當時自己的位置尚且還在栗山部落的人群之中,所以,他根本就不敢有什麽出格的舉動。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眼下他們已經掉隊,距離栗山部落的大隊人馬尚且較遠,兩個押著自己的人又死掉了,他幾乎毫不猶豫地在第一時間掙開了身上的繩子,瘋狂地朝著反方向跑。


    “想跑?哪有那麽容易?”栗山立刻道:“給我放箭!”


    一連串密集的箭雨朝著子餘這邊落下,此刻,若是身上還有那些藥劑的話,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吞下石化藥劑保命。


    但是很可惜,那些他辛辛苦苦研製出來的粉末,在被抓走的第一日,就已經被栗山族長給拿走了,他此刻身上除了一套衣服之外空無一物,隻能夠憑借著自己那拙劣的體術還有周遭複雜的地形來躲避箭矢。


    可是他終究不是薑寧,並沒有他那麽靈巧的身法和敏銳的感知力,若然不是薑寧的分光劍在暗中為他擋下了幾根箭矢,他恐怕沒跑出去幾步,就已經死在了栗山部落之人的劍下了。


    山林地勢複雜,栗山部落的人畏懼薑寧的冷箭,並不敢深追,沒過多久,反倒讓那子餘找到了可以藏身的位置,轉過一道彎之後,徹底的消失在了栗山部落眾人的視線之中。


    轉過山道之後,子餘在觀望後方是否有追兵的時候,碰巧看到了站在山壁夾角之處操控光劍的薑寧和冬尋,正好與二人的視線交匯,隻覺得老臉一紅,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隻是彎下腰,深深地對著那邊的兩個人鞠了一躬。


    冬尋笑著朝他擺了擺手,示意他趕緊離開,那子餘也就不再多說,深深地看了二人一眼,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而薑寧的光劍,卻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他無意與栗山部落為難,但是他也清楚,不把這些人打疼,往後他們還是會來找自己的麻煩。


    他們幾個在這個世界中的時日已經不多了,薑寧也懶得再去探索這個世界更加廣闊的地方,隻準備安安穩穩地多修煉一段時間,等到試煉結束,就直接迴去了。


    但若是日後他們老是過來找自己的麻煩,那麽這些最後的珍貴的修煉時間,就要被浪費掉好大一部分,故而,他要讓那栗山感覺到隨時隨地都會喪命的危險才行。


    密林之中,一道一道透明的光劍穿梭來迴,稍有不慎,圍成一團的栗山部落眾人之中就會倒下來一兩個。


    栗山族長忍無可忍,在連續死掉了七八個人之後,他立時就判斷出了薑寧的位置,但是,等他放開自己的力量,抵擋著光劍的刺殺,重新衝迴到了山壁這邊的時候,薑寧和冬尋又借助著土遁符紙的功效,消失在了大石之上。


    “該死!”


    栗山一拳砸在了了那大石的中央,強烈的氣勁直接將薑寧和冬尋之前搭建好的棚子給炸成了碎片。


    迴過頭來的時候,山道另一邊,帶過來的獵狗已經七零八落地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辦法尋找到薑寧和冬尋的位置了。


    這一日,栗山部落可謂是損失慘重,眾人在栗山族長的帶領之下灰溜溜地迴到了部落之中,然而,事情,還沒有結束。


    當日晚間,夜色降臨了之後,薑寧和冬尋就再一次出現在了栗山部落的外圍,在他們的身前,橫七豎八地倒下了一地巡邏隊伍的屍體。


    高聳的木塔之上並無人示警,因為在殺掉這些人之前,四處高塔至上的哨兵,就都已經被二人解決掉了。


    一刻鍾之後,剛剛重建完畢的栗山高地建築群,再一次燃起了熊熊的烈火,而薑寧還有冬尋,早已行蹤嫋嫋,無跡可尋。


    沒有人知道,那天夜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有那最近一段時間一直黑著臉的栗山族長心裏清楚,這是那個人給他的警告,若是以後他們栗山部落膽敢再做出類似的事情,可能就不僅僅是死幾個人,點一把火那麽簡單了。


    ……


    ……


    赤淵部落經過了一段時間的修整,終究還是重新迴到了正軌之上。


    但是這一次損失如此之大,赤淵心中總歸是憋著一股氣。


    派人在周遭的山林之中到處尋找子餘的下落,可是那個家夥心中有愧,更簡怕死,又怎麽敢再出現在他們的麵前。栗山部落的事情發生之後,子餘更是打定主意一輩子一直往南走,再也不迴北邊了,赤淵的人,自然是什麽都沒能找到。


    一個人待在紅石堡中思考了數日,赤淵終究還是決定,去城東見一見鐮師。


    獸欄之中妖獸暴走的事情,不管怎麽說,都是需要一定的外界刺激的。


    而部落之中,能夠製造出這種藥物的,就隻有鐮師一個,他這幾天一直都在猶豫,要不要去找鐮師問問,因為他的心中早有懷疑。


    但,每每到了鐮師的門外,心中又猶豫了起來,最終還是沒能成行。


    部落裏因為這件事情受傷的人,鐮師一直都有在治療,若沒有他,好些人說不定直接就死掉了。


    而且,事情發生前後,鐮師都沒有什麽出格的表現,如果是他,那麽他這麽做到底是為了什麽?單單是這個讓鐮師出手的緣由,赤淵就已經百思不得其解。


    他最擔心的就是,自己進去質問了鐮師,結果不是人家做的,而是子餘那個家夥在別的地方搞來的藥材,那就會使得他和鐮師之間本就的梳離的關係產生裂痕,到時候,這樣的一個人,要是轉而投入了栗山部落的麾下,那麽他可就虧大發了。


    但是,這麽大的一件事情,要是放著不問,心裏總也是很難受,畢竟,如果這件事情真的和鐮師有關,那麽誰又敢保證,以後部落之中不會發生同樣的事情?


    所以,猶豫了許多天之後,赤淵還是下定了覺醒,推開門走入了巫醫的房間之中。


    結果就是,人去樓空,鐮師早已沒有了蹤跡。


    隻有他平日裏經常為部落之人看診的桌子之上,刻著一句話:不要去招惹那個人。


    赤淵一下子就愣了。


    他既想不清楚鐮師為什麽要離開,也搞不明白他究竟是不讓自己招惹哪一個人。


    不過,想來想去,這段日子出現在他視野中的,也不過就是那個偷走了栗山部落的紫心琥珀,又造成了赤淵部落妖獸暴動的那個家夥了。


    不管是他,還是栗山,對於這個人都可謂是恨之入骨。


    除了那個到現在都沒能夠見到真人的家夥,赤淵實在是想不到鐮師所說的那個人還能夠是誰。


    可是,那個家夥一個外來者,而鐮師在赤淵部落已經呆了三百多年,他們兩個之間,究竟又會有什麽關係呢?


    赤淵想不通,但是他還是決定遵從鐮師的話,約束部落中的人,不去招惹那個家夥。


    原因也很簡單。


    且不說那個吸收了二階妖獸的家夥究竟實力會變得多強,單單是鐮師這麽一個人,就足以讓他忌憚。


    這麽多年,這麽多代,經曆了六七個赤淵族長,依舊沒有人能夠看透他,足以說明這個人的強大。


    謹慎有時候可能會讓一個人錯失大好的機會,但是在更多的時候,它可以保證一個人生活狀態的平穩。


    赤淵繼承了祖輩和父輩留下來的宗旨,不求大起,隻圖小進。


    他的部落隻需要隨著時間慢慢地壯大就可以了,不必冒著更大的風險去做一些冒進的事情。


    再有,鐮師這個人的行為作風雖然幾百年下來在赤淵部落之中依舊顯得十分古怪,但是平日裏對於部落中人,卻幾乎沒有做過什麽不利的事情,既然他這麽說了,赤淵覺得,十有八九也是念著在赤淵部落中待了幾百年的情分才說的,故而在得知了栗山部落圍攻薑寧和冬尋,損失慘重的消息後,他果真約束族人,沒有再出去尋找薑寧的下落,甚至就連那個叛徒子餘都不管了,擺出一副作壁上觀的態度。


    這無形之中,也讓部落中的一部分人鬆了一口氣。


    借用紫心蟲吸收了一隻二階妖獸,即便那個人一開始什麽修為都沒有,此刻隻怕也已經處在進入星辰境的邊緣,這樣一個人,若是得罪死了,卻沒有徹底幹掉他的把握,整個部落即將麵對的,就是無休無止的報複。


    部落在明,敵人在暗。也許在你晚上睡覺的時候,吃飯的時候,大便的時候,出去打獵的時候,背後射出來一根冷箭,然後,你就會不明不白地死去,妻子無人照顧,兒子無人撫養,家裏的老人沒有人管,就那麽淒淒慘慘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尤其是得知了栗山部落如今的慘狀之後,赤淵部落中的人更是覺得,如若那家夥不再來找他們的麻煩的話,暫時還是不要主動去找他的麻煩比較好。


    反正栗山部落的損失比起他們更多,兩個部落一個虧了五十一個虧了一百,相比而言,他們甚至可以樂觀地認為自己是賺了。若是那栗山部落咽不下這麽一口氣,選擇和薑寧與冬尋硬剛到底,到時候,他們還會損失更多,若是薑寧和冬尋折在了他們兩個的手上,那麽,栗山部落也算是變相地為赤淵部落出了一口氣,這麽想來,好像怎麽都不虧。


    當然,事實上,虧還是虧了的,但是,審時度勢,及時止損,未必不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經過了第二場大火之後,不單單是赤淵部落,就連栗山部落的栗山族長,心中也開始有點懷疑自己當初的選擇究竟到底是不是正確的了。


    他自問若是正麵戰鬥起來,自己的實力要比薑寧更加強大。


    但是,這個家夥的戰鬥手段十分之多,而且速度極快,又有土遁符紙,極為滑溜,若是他自己不想上來與他一對一的決鬥,他也根本沒有辦法把人家留下來。


    他沒有辦法殺死薑寧,但是薑寧卻有辦法殺死他栗山部落的人,畢竟,他們家大業大,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的,就算隻是被人家燒掉幾間房子,那對於部落中的人來說,也都是一件重大的損失,相比而言,如果連最基本的,安寧的生活都無法保障的話,再追求其他的東西都是多餘的。


    但是,栗山覺得,既然雙方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仇恨進一步加深,梁子已經接下來了,似乎不管說什麽都已經沒用了。


    對於此刻正靜靜地守在栗山部落南部道路上的薑寧和冬尋來說,也是一樣。


    隻是,此刻,原本已經決定南下獨自生活的子餘,不知道因為什麽原因,又一次站在了兩人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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