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荒蕪的砂石地貌,強大的引力,渾濁的視線,還有怪異的植物。


    兩個人走的越遠,薑寧就越發覺得,二人來的地方,正是月之國無疑。


    而最讓薑寧確信的一件事情,便是這裏和月之國當時一樣,根本沒有一絲一毫的真元存在。


    非但如此,就連他自己體內的真元都在以一種緩慢的速度向外流失。


    木棉道,“你方才說‘鬼言三年,人間三日,’我們離開月之國一年多,這裏會不會已經過去了四百多年,若果真如此,滄海桑田,我們不認識也是情有可原。”


    薑寧想了想,道:“在我們離開的時候,月之國的星辰砂的開采就已經變得十分困難,如今四百多年過去,資源枯竭,結界破碎,也未必不是沒有可能,但是即使這樣,也不至於所有的人都死絕,至少那些星力三階以上的高手,還是勉強能夠存活的。再者,地麵上沒辦法生存,大可以轉移到地下,以岩之一族的能力來說,開辟出一個地下城堡並不是多麽困難的事情,而其他幾族,隻要給些好處,想必他們也會很樂意幫忙,畢竟別人若是都死絕了,對他們也沒有什麽好處。”


    “可是我們現在走了這麽久,居然連一個人都沒有遇到哎!”木棉抱臂,有些不耐煩地道。


    這裏的能量形態單一,星力對元神狀態的存在本身就有一種孕養的作用,反倒是那些糟糕的環境根本無法傷到木棉,所以對她來說,這裏的環境比起陽世來說,反倒讓她覺得更加如魚得水。


    “你要不要試著感應一下小蜜蜂的位置?”薑寧道。


    木棉白眼:“早就試過了,就是我們現在正走著的這個方位,隻是怎麽說呢,我的感應非常微弱,他們距離我們似乎相當遙遠。”


    “按道理來說,他們不可能走得比我們還快,唯一的解釋就是,我們之前所推斷的那兩界之間的時間流速的差異是正確的,雖然他們隻是在我們前麵進來了幾日,但是進來之後,他們就已經在裏麵走了幾年的光景,如此一來,我們一時半會兒追不上,也是情有可原。”


    木棉顯得有些煩躁,道:“那我們該怎麽辦?”


    薑寧道:“還是先試著看看,能不能找到活人,哪怕是鬼魂也行,隻要能夠與他們交流,我們就有可能得到更多的信息,若是這裏也有傳送陣一類的東西,那我們想要追上他們的腳步,也未嚐就不是一件辦不到的事情。”


    這片荒漠,遠比薑寧想象之中的還要大。


    兩人在其中足足走了有一個月,竟還是沒能找到一個類似於城池或者村落一般的聚集地。


    殘魂惡鬼倒是遇到了幾個,讓薑寧微微確信,這裏確實是黃泉無疑。


    隻是那些魂魄大多殘缺不全而且相互吞噬,記憶雜亂無章,就像是一團亂麻,即便是木棉,也無法找到有效的信息,隻能出手擊斃了事。


    薑寧身上的真元也依舊在流逝,好在小天地總算還能夠打開,從宇宙之中吸收真元的能力並沒有受到限製,所以他在這裏還是能夠得到源源不斷的真元補充,否則單單是這一個月的光景下來,薑寧估摸著自己的修為都要倒退迴法域四層了。


    隨著時間越來越久,薑寧能夠感覺到一股陰煞之力在不斷地侵蝕著自己的身體,隻是因為這陰煞之力的質量遠遠不及薑寧體內的本源木之力,加上他的肉身極為強悍,所以才一點事情都沒有。


    隻是,當初在月之國的時候,大陸上雖然也有陰煞之力,但是更多的,則是與狂暴混亂的天地靈氣混雜在一起使人無法吸收,但是在這裏,陰煞之力就極為的精純,精純到已經可以在陸地之上的任何一處地方生出煞屍或者煞魔。


    薑寧道:“按道理,這種程度的陰煞之力,已經足夠生出那些所謂的擁有煞身的‘鬼’了,可是我們從到了這裏開始,見到的除了強悍的植物和古怪兇殘的鳥獸之外,遇到的就隻有殘魂,這有些不合常理呀?”


    木棉道:“兩種情況,第一,陽世的生魂在肉體死亡之後並不會來到我們當下所處的位置,而是在這片大陸之上別的地方,第二就是,這裏有某種不一樣的地方,讓那些煞屍和煞鬼不敢接近。”


    難得木棉主動分析,還說的頭頭是道,薑寧忍不住多看了她一眼。


    當即薑寧就笑著道:“還要加上一點,那就是這個地方的特殊隻對於那些鬼來說有效,對於擁有肉身的活人,還有你這樣的強大鬼王,不會受到太大的影響。”


    說話的空檔,兩人就在一處平整的大石之上落了下來。


    “不對呀,”薑寧道:“這個石頭,好像就是咱們剛剛從落雁穀跳下來之後,落下來的那一塊石頭,我們又走迴來了。”


    木棉的臉色也有些難看,她也清楚地記得這塊石頭,因為實在是太過平整,平整地都有些光滑,在這樣風沙遍地,而且皆是如刀琢磨一般的罡風麵前,鮮有石頭能夠長時間保持這樣的狀態,以至於就像是被人專門打磨好的一般,讓人看過一眼就不會輕易的忘掉。


    “我不記得咱們先前走過的風景有重複的情況,”薑寧道:“若是我們真的像自己以為的那樣,走的是直線,那麽迴來的路上就一定會出現重複的地形和風景,但是這樣的事情顯然沒有發生過,那就說明,我們是繞著某個東西走了一個大圈,或者是進入了某種類似於迷宮一般的天然陣法,所以才會走迴原地。”


    “你的心燭不是可以應對感官欺騙和剝奪嗎?你開啟心燭再走一圈?”木棉道。


    薑寧點頭。


    一個月之後,兩人又再次迴到了原地,這一次,遠遠地在那塊平整的大石之上,薑寧和木棉就看到了山田秀幸,山田惠子和八千草熏。


    隻是不同於上一次見麵,這一次,三個人的狀態都差到了極點,體內的能量處於一個近乎枯竭的地步,三人安安靜靜地坐在了那大石之上,閉著眼睛修養,等到他們察覺有人接近的時候,薑寧和木棉也已經落在的大石之上。


    “是你們。”


    初時的驚嚇之後是緊隨而來的喜悅,喜悅過後又是悲哀。


    “你們怎麽也跟來了,”性格活潑些的惠子有些悲哀地道:“這個地方就像是迷宮一樣,幾年了,我們走了不知道多少遍,換了不知道多少個方向,可是不管怎麽走,到了最後,總是會走迴到這裏來。”


    薑寧挑眉,敏銳地道:“以你們的實力,即便是幾年的光景,麵對著煞氣侵襲和能量流失,也不可能這麽快就變成這個樣子吧,更何況你們還有大鏡和濁鏡護身,不應該這麽狼狽才對。”


    這時,那惠子已經把小蜜蜂放了出來,小家夥見到薑寧和木棉之後,立刻就飛了過去,叫了一聲娘和爹。


    比起那三人來說,小蜜蜂的狀態倒還算是蠻好,根本沒有一絲損傷,這倒是讓木棉總算是放下了心來。


    山田秀幸苦澀道:“我們先前在大陸之上的時候,被一幫來路不明的高手追殺,一路逃竄到了這裏,跳下來之後,才算勉強保住了一條小命,能量的損耗本來就很大,來到這裏之後,根本就無法吸收這裏的能量,得不到補充,狀態自然一日不如一日,而且,每過一年,那個東西就會出來一次,每一次出現,我們都必須全力應對,我們的狀態本就不好,連番戰鬥之下,就成了現在的樣子。”


    “那個東西?什麽東西?”


    山田秀幸沒有迴答,隻是抬頭,把目光望向遠方,道:“很快,如果我沒有算錯時間的話,那個東南很快就會來的。”


    話音剛落,薑寧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在鏡海世界之中,薑寧為了對付那長生境的女子,對於周遭氣流感知的練習在當下起到了作用,在這裏,所有能夠延伸於身體之外的感知皆不可用,就導致幾人有些束手束腳,就仿佛習慣了用洗衣機洗衣服的人,突然有一天發現,自己非得拿手洗不說,水龍頭沒有,就連洗衣粉兒都沒有,還需要抱著一個盆子跑到河邊拿木棒子錘,要多糟心有多糟心。


    但是五感之一的觸覺卻是並沒有出什麽問題。


    雖然那股撲麵而來的氣流還很微弱,但是薑寧已經能感覺到,真的有什麽東西朝他們這邊過來了!


    正主未到,已經有源源不絕的石頭,帶著熾烈的尾焰,以極為迅猛的速度從天空盒子上砸落了下來。


    “流星雨?”薑寧有些愣了。


    木棉接連出手,打出一大片的能量雨,迎空而上,將那些流星盡數擊碎,但是很快,第二波就立刻來了。


    這一次過來的,不是流星,而是密密麻麻,刀子一般的風刃!


    “幹嘛呢?又是流星雨又是風刃的,這是要我們渡劫?”薑寧一邊調侃,一邊掏出小灰,放出了自己的渾圓劍罩,罡風被盡數阻擋在外,不得而入,大約持續了一刻鍾左右,風刃退去,又是一片火雨!


    薑寧和木棉一左一右將幾人護在其中,抵擋著潮水般從周遭湧來,壓力不斷增強的攻擊。


    “這些攻擊分明就是鎖定了我們,”薑寧看了一眼天邊飛過的兇鳥,道:“那些兇鳥,兇獸還有植物,在我們受到攻擊的時候,並沒有同樣受到攻擊,這就說明,這裏的攻擊是在針對我們這些人,而且針對的不僅僅是活人,而且還有煞鬼和元神。”


    木棉道:“若是人人調下落雁穀之後都會來到這裏,那麽黃泉之中應該無人才對。使我們跳下落雁穀的時機不對麽?”


    薑寧沒有接話,現在去想那些根本沒有意義,當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想辦法走出這個古怪的地方,雖然待在這裏也不會要了他的命,但是正如木棉所說的那樣,他在大陸之上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根本沒有太久的時間在這裏幹耗著。


    揮手灑出了一大把金剛符,以法域境撒豆成兵的手法,將他們一一點化成為金剛天將,對付周遭那些攻擊,而他自己則是盤膝坐下,思索了起來。


    不多時,薑寧就站了起來,抬頭看著自己在幾人頭頂架起的渾圓護罩,心中突然有了一個猜想。


    “這些攻擊,一共有幾重?”薑寧道。


    “九重!”惠子道:“流星雨過後是風,火,雷,冰,四劫,四劫之後,還會有三大骨將分別帶著一大堆的白骨骷髏出現,最後,還會出現一隻實力在法域巔峰的煞魔,總之,九重劫難,一個比一個難纏!”


    薑寧沒有再多說,而是在火劫之後,飛身而起,以進階的雙瞳直接吸收了所有的雷劫之力,為自己青電瞳的再一次進階儲備了相當的能量,繼而以梅花劍陣絞碎冰劫降下的那些持續不斷的冰錐和冰塊兒,這五劫的威力,雖然一劫強過了一截,但就算是最後最強的冰劫,也不過就是法域中期的強度,對於當下的薑寧來說,可畏是完全沒有壓力。


    緊接著,就有浩浩蕩蕩的白骨骷髏大軍出現,入眼就有上千隻,大小各異,形狀也不同,其中絕大多數都是人類的骸骨,唯一不同於別的骸骨的地方,就是在他們的頭骨中央,有一團色彩不一,大小也不一致的火焰,而那團火焰持續不斷地燃燒著,透過兩個沒有血肉之後,深深凹陷下去的眼窩子,暴露在了眾人的視線之中。


    而在白骨骷髏大軍的最後方,有一隻骷髏手持雙鐧,坐在一頭足有小牛大的骨狼背上,身上骨頭並不是白色,而是燦然發亮的金色,顯然他的骨質已經產生了某種異變,再也不同於尋常的白骨骷髏。


    “果然是有些麻煩呀,”薑寧皺眉,卻又有些驚歎地看了盤膝坐在地上修整的山田秀幸三人,道:“話說,你們幾個下來的時候狀態就十分糟糕,能夠在這裏頭堅持過幾次這樣的劫難,也是不容易哈!”


    嘴上雖然隻是說不容易,但是薑寧心裏清楚,這遠不是一個不容易就能夠形容的。


    山田秀幸的實力略弱於自己,而八千草則略弱於山田秀幸,至於惠子,這樣的劫難,若是讓她一人去抗,恐怕在第一次的九重劫難降臨的時候,人就已經沒了。


    以這樣的實力,在戰鬥力大打折扣的情況下,居然還能接連成功地渡過幾年幾次的九重劫,實在是讓薑寧有些刮目相看了。


    似乎是看出了薑寧心中的疑惑,之前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的八千草,當下抬頭對著薑寧笑道:“是薑寧兄弟想多了,起初那一年的九重劫,大的方麵雖然與我們當下所經曆的這一場一模一樣,但是就劫難本身的威力來說,就算隻是讓惠子一個人應對,應該也是可以勉強過去的,而在那之後,每一年的九重劫難,其威力都會有一定程度的增長,直到當下,單單是第一層劫難的威力,就已經可以比得上初來那一年地九重的威力了!”


    “照這麽下去,要是再過上個幾百年幾千年幾萬年的,這九重劫的威力怕是連弦動,道和,甚至是真一仙人都擋不住了,而這顯然是不可能的,因為這裏絕對不可能困住真一境的存在。”薑寧道:“所以,我猜這劫難一定有一個開頭和結尾,開頭嘛,自然就是我們從落雁穀中落下的那一刻,至於結尾,則應該是我們度過最後的那一層九重劫之後的事情了。”


    木棉知道薑寧還有話沒有講完,故而道:“所以呢?”


    薑寧看了一眼與自己之間越來越默契的木棉,笑道:“所以呀,當下,想要走出這裏,按道理來說,應該有兩種辦法。”


    “快說,是哪兩種?”惠子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


    “第一,找出這個空間的破綻所在,我們既然能夠進來,就一定有出口,找到這個出口,我們自然就能夠出的去。”


    “不可能!”惠子道:“我們這些年,已經把這個空間來來迴迴地走了不知道多少遍,根本就沒有所謂的出口存在。”


    薑寧搖頭道:“一切空間,有來處便自有去處,你們沒有找到,並不能說明,那出口就不存在!”


    “臭薑寧,”惠子雙手叉腰,白眼道:“你瞧不起我們?”


    “我沒有瞧不起你們,”薑寧輕笑:“我隻是找到了從這片空間之中出去的那扇門而已!”


    “你說什麽?”


    此言一出,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而薑寧卻是轉頭,把視線從惠子的身上移開,落到了前方那一大幫白骨骷髏的身上。


    “你倒是說呀,那扇門究竟在哪裏?”惠子急道。


    薑寧不答,隻是輕輕抬手,小灰順著頭頂衝天而上,以一化千,組成了一個微型的梅花劍陣,將所有人都護在了其中。


    而他自己,則是一步走了出去,笑道:“你們且在這裏等著,待我破了九重陣法,那扇門自然就會出現在你們的麵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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