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的彩墨製作材料乃是藍湖冰石還有你們這七大連池裏麵的星湖之水,水我不缺,你要是能夠找到足夠的藍湖冰石,我沒意見,至於我的那些彩墨,你最好別打主意。”


    嘴上雖是這麽說,道人的心裏卻是冷笑。


    如此珍貴的彩墨,也隻有抽取七彩魂絲的時候他才舍得用,用在那些隨便什麽人身上,豈不是暴殄天物?


    再說了,亭湖鎮二十多萬的人口聽起來不少,但是像你這麽個做法,見個人就先想辦法在人家額頭之上紋個青花,然後再抽取魂絲,別說人家會不會把你當成神經病,到時候滿大街額頭紋著青花的人來迴亂竄,追著自己的那些人就算是之前沒跟過來,聽到消息之後,也要知道他如今的藏身之處了。


    為什麽單選那些死了也沒人管的風塵女子出手?可不就是因為沒人真的打心眼裏在意自己毀屍滅跡的行為麽?


    而後選擇喬家的那一眾下人和喬家夫人,一來是因為可以抽取出自己需要的七彩魂絲,二來則是因為,這些人平時是很少出府的,不常在街上晃悠,就少了被別人發現的可能。


    七珠大連池的地方這麽大人口這麽多,想要找到他這麽一個人,那就是海裏撈針,所以即便是有人搜索到了這裏,想必也沒有太多的精力在這裏久待,若是元神魂念掃過,青花自會規避,這也是藍湖冰石特有的效果,否則他這個所謂的‘青花郎’也不會這麽難抓。


    若是一個一個的查,這七珠連池之地,就連亭湖鎮這麽一個小地方,都有足足二十多萬人,即便真的一個個查,那得查到猴年馬月才能查到這裏,他早就吃幹抹淨逃之夭夭了。


    所以,道人清楚,那人不出來的情況下,想要抓到他,根本沒有那麽容易,即便對方此刻就在亭湖鎮,除非十分確信,否則也斷然不會久待。


    而且狡兔三窟,這亭湖鎮,也並不是他青花郎在七珠連池唯一的一個據點。真要是察覺到苗頭不對,他一樣也可以在被找到藏身之處之前,先一步逃離掉。


    因為當有人發現青花的時候,他也同樣可以憑借著自己留在那彩墨之中的特殊手段,憑借著青花感應到對方的存在。


    所以,藍湖冰石粉末製作的彩墨材料如此珍貴,要他用在那些一條七彩魂絲也抽不出來的廢物身上,那是決計不可能的。


    當然,這些東西,他自然都不會與顧子安解釋。


    顧子安也很識趣地沒有再往下問。


    別說藍湖冰石這種材料他聽都沒聽過,但是瞧那道人說話的語氣,他就知道這東西即便是對於道人這種層次的存在都十分珍貴,那就自然遠遠不是他這麽一個小人物能夠弄得到手的。


    更何況正如道人先前所說,殺人這種事情,殺過一次之後,再殺第二次,第三次,就沒有那麽困難了,如今十多日過去,已有數十個人在被他用縫魂針抽走了魂絲,當下死掉的不過是十多個人,但是隨著日子的推進,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會因為精元的流逝接二連三的死掉,既然已經殺了人,而且是幾十個人,那麽將來殺多殺少,對於自己都沒有什麽分別了。


    顧子安也就不再去糾結死人的事情。


    他要活著,他也要祁芙活著,對於道人的威脅他無可奈何,選擇那些人活,祁芙就會死,五十,一百,一千,乃至於一萬個人的性命,若是換了往常,他會以人命的多少來判斷價值的多寡,但是現在,祁芙就是一切,一萬條人命放到天平的這一邊,那一邊的祁芙還是會沉下去,即便這樣做的代價,是他顧子安永遠的沉淪。


    隻是,這樣的生活,什麽時候才能停止呢?


    顧子安問自己。


    取得足夠多的魂絲,使得自己變得比那道人更強嗎?


    足夠聰明的他清楚,這是不可能的,要是吸收那些尋常之人的魂絲能夠強大至此,那道人又何必專挑七彩魂絲?


    吸取足夠的七彩魂絲嗎?


    隻怕自己剛剛抽到一根,那道人便立刻發覺了吧?


    什麽時候才是盡頭呢?


    顧子安想了又想,最後他笑了。


    悲哀地笑了。


    也許隻有自己和祁芙都死了,這樣的生活才有可能劃上句號。


    魂絲要繼續抽,戲,也還是要繼續演下去。


    別人演戲是演書中傳說中的人物,他顧子安,演的是自己。


    準確的說,是道人來臨前的自己。


    這些日子他的實力突飛猛進,比之喬家的那個客卿褚宸舸也相差無幾了,整個亭湖鎮裏常住的人,也就隻有家主喬馮澗能夠穩穩壓他一籌。


    所以這兩迴去喬家送冰的時候,他都要仔細控製著自己那越來越輕盈的步伐要發出像以前那樣沉悶的聲音,控製著自己的步調要向以前那樣緩慢而有節奏,這些各方各麵的細節原本隻是他的常態,輕輕鬆鬆便可以做到,根本無需模仿,但是到了當下,每到喬府送一次冰,他卻都要累個半死,因為很多原本稀鬆平常的事情,他都需要十分的專注,有意識地控製著身體的每一分肌肉,才能夠勉強保持原樣。


    每每從裏頭出來,走到那無人之地,又是長長地鬆一口氣。


    這一日,當他端著空空蕩蕩的青銅冰鑒準備迴家的時候,一個人在背後叫住了他。


    “顧子安,顧子安!”


    顧子安迴頭,看到了一個唇紅齒白的少年。


    那人他是認得的,鄰居五嬸家的小孫子齊麟,如今正在私塾裏學那些之乎者也的東西,雖然五嬸兒每次都要強調,說得叫叔叔,再不濟也得叫哥哥,可是那小子還是喜歡冷不丁兒地從後頭出現,顧子安,顧子安地叫他。


    “是你呀,小麒麟,”顧子安笑道:“今日私塾怎麽關得這麽早?”


    “私塾沒有關。”小麒麟搖頭晃腦地道:“是我們先生要我來找你!”


    “先生找我?”顧子安愣了一下,小麒麟的先生當年也曾經是顧子安的先生,私塾的古先生如今已有七十高齡,卻還不肯舍了書本享清福,在這東城一代也算頗有令名。因為離得近,顧子安每隔上兩旬一月地,也喜歡往先生那裏送一次免費的冰,這麽大的年紀,先生自是受不了寒的,那些東西,也就被他轉手都送給了私塾裏的小家夥們。


    顧子安覺得有些古怪,再一次確認道:“先生,是古先生?”


    小麒麟噘著嘴不滿地道:“不是古先生,難道還是你顧先生?”


    “先生就沒說他找我什麽事兒?”


    小麒麟擠眉弄眼地道:“先生說要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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