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光罩從九幽雀雕像的核心處向外圍擴散,很快就將整個廣場都籠罩於內。


    老頭子梁鬆鶴無依無憑的盤膝懸浮在空中,磅礴的法力湧動,然後就有一個似幻似真的半透明蓮台光芒流轉,在他的坐下時隱時現。


    坐在若有似無的蓮花台上,梁鬆鶴一揮手,三百多個蒼色的蒲團出現,內中外三圈將老頭子圍在了中央。


    內圈的蒲團最少,隻有五十個,中圈一百個,剩下所有的蒲團都在外圈。


    而這外圈蒲團所處的位置,距離廣場的邊緣也就隻有兩三丈,與廣場中心的梁鬆鶴就離得遠了許多。


    第三次試煉的獎勵,便是由天紋九層巔峰,距離神象隻差一步之遙的梁鬆鶴給所有通過試煉的高手講道一日。


    天紋九層巔峰的修為,放到青玄這樣的頂尖門派中也是尊貴的一峰之主,到了二流門派,直接就是一門掌尊,即便是薑寧這些峰主的親傳弟子,也不是也不是時時都能能聽到師父講道的。


    由於上一場的試煉幾乎是最後一個出來,所以薑寧的排位很低,蒲團的位置也是在最遠的外圈,而他們這個業已有九人的小團體,除了薑寧之外,其餘的八人皆在內圈。


    不同於其他坐在外圈蒲團之上的那些人,薑寧的臉上沒有半點懊惱和羨慕。


    足足六十裏的靈影,不管他處在廣場上的哪一個位置,效果其實都與坐在梁鬆鶴麵前無異,若非那隔音結界封鎖了整個九幽廣場,薑寧即便是坐在登仙樓中喝酒也是無所謂的。


    待得所有人都坐到了自己的蒲團之上,梁鬆鶴眉心的棗紅印記陡然間明亮了幾分,蘊含著無窮道意的滄桑嗓音就在廣場之上徐徐的迴蕩起來。


    天覆彌廣,包育群生。


    形器不存,方寸海納。


    驚浪雷奔,駭水迸集。


    輟沐吐哺,虛襟坦懷。


    ……


    梁鬆鶴的語速很慢,幾乎是一字一頓。整個人端坐於蓮台之上,寶相莊嚴,瞧不見半點平日裏近意慈和的長者氣態,卻多了一種法涵天地,睥睨蒼生的超凡與漠然。


    這才是大能者真正的氣派!


    故老傳說,道之極處,便是己身化作無欲無求的浩瀚星河寰宇,自我與自然渾然融為一體,是此是彼,你我不分。


    真一境界不過是這方世界的巔峰,天外還有沒有更加強大的存在,隻有親身走出去,才能知道。


    但是眼下梁鬆鶴連神象都未到,認真講道的時候,整個人就已經沾染上了一些那種天地自然特有的,用語言難以形容的氣息。仿佛他此刻已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個獨坐於九重天,高高在上的神明。下一瞬,就又變成了一個手腳皆被人纏上了紅繩的牽線木偶,一舉一動,皆不能脫出那紅繩的範圍。


    修道!修道!


    究竟是要將自己修煉成一個高高在上,視萬物為芻狗的神明,還是成為這一方天地的牽線木偶,底下頭顱,匍匐身軀,乖乖做這世界的奴仆?


    薑寧搖了搖頭。


    好像不論哪一種,都不是自己想要的。


    生而為人便做人,隻做人。


    高處不勝寒,低處又太卑微。


    頭上是天,腳下是地,在這不高不低的正中央,便是人。


    不做神,也不當狗。


    隻做人!


    薑寧胸中的那股意氣,自從在洗劍閣中成型之後,就再也沒有過變化,這一次,卻在梁鬆鶴莊嚴寶相的刺激之下開始了第二次蛻變,整個廣場之上,所有佩劍之人皆從入定狀態中脫身而出,非是他們自願,隻因他們的佩劍都開始輕微的顫動,雖沒有要脫離主人的意思,卻有陣陣清越激昂的劍吟響起。


    梁鬆鶴不得不中斷了講道,眸子中精光一閃,立刻就鎖定了薑寧的位置。


    “真是個不安分的小子。”梁鬆鶴有些無奈的笑了笑,更多的則是激賞。


    所有人都在如狼似虎如饑似渴地聽他學他,隻有薑寧,是在質疑他。


    劍鳴來得快去的也快,很快,所有人的佩劍都恢複了安靜,大家都在到處張望,想要找到那劍鳴的根源所在,卻終究一無所獲。


    坐在內圈之中的陳清平下意識的就往薑寧的方向看去,他此刻正閉著雙眼,安靜的坐在蒲團之上,那坐姿要多隨意有多隨意,瞧著就像是私塾裏聽先生講課的時候偷偷睡著的學生一般。


    直覺就是這麽不講道理,明明沒有任何的跡象,平窮姑娘卻篤定引得百劍齊鳴,打斷了所有人聽道的罪魁禍首就是薑寧!


    浩然意氣在薑寧的胸中縮了又縮,凝而又凝。直到徹底化作了一柄凝實小劍的模樣,陡然間又消弭無蹤。


    薑寧的身體一震,幽幽醒轉了過來。


    意氣本就無形物質,能夠短暫的具現化不過是因為殘缺而不完滿。


    薑寧的修為依舊停留在半個多月前的元丹六層,沒有寸進,就連氣息都沒有半點的變化,整個人與之前似乎並沒有任何不同。


    但是坐於廣場中央的梁鬆鶴卻看得出,他的體表有一個無形無質劍場存在,那劍場薄弱到幾乎連他都險些沒有察覺。


    可是梁鬆鶴知道,此時的薑寧,哪怕不召喚出暖心神樹幫忙,月之國霜狼族的那個小子,也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了。


    老頭兒微微笑了笑,便收迴了心神,接著講道。


    這一次,薑寧全程都閉著眼,沒有再往梁鬆鶴那邊看一眼。


    老頭兒走的是海納百川的路子,雖是罕見的空間一係,與他的木相八竿子打不著,但是眼界和境界擺在那裏,皆是不可多得的財富。


    走自己的路,不代表不能夠學習別人,借鑒天地,師法自然,這一日一夜的時間,老頭子深入淺出,講了不少自己的心得。


    薑寧自從叛出青玄之後,一路上都是自己摸索前行,走的雖然照樣不慢,卻終歸有些地方不明就裏,有些地方誤入了歧途。


    這一日之間,聽了梁鬆鶴的金玉良言,與自己的領悟兩相印證,許多原先走錯的地方這才得以撥亂反正,重迴正軌。


    天地間的元氣幾乎是化作狂風席卷而下,醍醐灌頂一般,直接衝入了薑寧的身體之中,經久不散。


    經由《蒼木劍圖》轉化而成的青色劍元原就有些變成黃色的趨勢,當第二日朝陽升起的時候,薑寧體內的劍元已經盡數變成了黃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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