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之中微微的出現了一絲水波狀的漣漪。


    司才良身形消失之前,迴頭朝大門的位置看了眼。


    買她們倆來,原隻是缺個打掃做飯的罷了,怎的此時竟生出了這許多不舍呢?


    滌兒躲在姐姐的身後,雙眼通紅,倒是濯兒顯得有些平靜,隻是一如既往的用她那溫婉的眸子定定的目送他離開。


    遠處圍觀的人群之中,一個身形微微佝僂的老頭兒,雙手負後,麵無表情的轉身離去。


    長著桃花眸子的少族長鬆開了手,冰霜長劍立時化作冰屑消散。


    他那一劍,是要連司才良的神魂一起凍結的,正如他先前所言,便是有雀牌護身,一樣要取此人性命。


    可終歸還是慢了一步。


    少年銀色的眸子盯著空中某處,方才那一瞬,司才良的身體外頭被裹上了三層空間漣漪,以至於他的神魂攻擊被遮擋在了外頭,怎麽也無法靠近。


    向天捏了捏拳頭,這根本不是那雀牌的手段。


    司才良的院子上方的空間夾層之中,梁鬆鶴捋了捋花白的胡子。


    王朝之中天才雖多,培養起來也需要一個相當漫長的周期,隻要不是大奸大惡,都不能讓他們平白死了。


    越是天才,越需要經曆失敗,挫折和磨煉。


    挫折隻要不致命,大抵都會成為他們前進的養分。若是錯一次就死,再厚實的家底也禁不起折騰。


    一見到小姨,平窮姑娘就果斷的拋棄了薑寧,抱著關穎的胳膊嘀嘀咕咕的說起了女人之間的體己話,兩人的視線還時不時的就落在了薑寧的身上。


    薑寧正神情專注,滿嘴流油的啃著一根妖獸的小腿肉。這東西大補,吃一口,就是一縷金色血氣,這幾日,隻要稍稍覺得肚子裏有那麽點空間,他就二話不說開吃,金色血氣增長了不少,體重也是一樣。


    發往木族的信件,他們第二日就已經收到,信中並無太多贅述,隻說要他們在今日來到貓族商議。


    至於商議些什麽,季時語在,他才懶得動腦子。


    於是,屋子裏的人儼然就分成了兩撥。


    一波是代表天外客的季時語,代表木族的樹風,代表白羽族的葉然,還有貓族和岩族的當代族長,幾個人正在隔間熱火朝天的討論對策。


    另一波則是薑寧,陳清堯,樹雨他們這些坐在外間靜等結果的閑人。


    討論的時間並沒有太久,半柱香不到,就有了結果。


    季時語開門見山:“擒賊先擒王。”


    薑寧眼前一亮,笑道:“霜狼聯盟天外客不服管束,人數又眾多,你算準了向天一定會在下一個清平天之前來個殺雞儆猴,好叫他們安分起來,不求能榜上多大忙,隻求他們不搗亂,而且霜狼族直接在他的治下,那些試練者根本掀不起什麽浪花,所以殺雞儆猴的手段,多半會在別族使用,故而想出了這麽個以多欺少,螞蟻食象的辦法,你這家夥,從一開始就把動手的時機選在了向天出門的這一日,而不是清平天,對不對?”


    季時語點頭,臉上有笑意。


    同薑寧說話,總是這麽輕鬆。


    樹風道:“四族所有的月侍已經全部聚集在了雪兔族結界外頭三十裏的地方,隻等我們的命令了。”


    平窮姑娘皺眉道:“對付區區一個人而已,真的需要我們這樣傾巢出動嗎?”


    岩族族長鄭重其事的道:“需要的。”


    貓族的族長道:“半年之前,向天的月之力就已經達到了五階巔峰,如今說不得已經有六階的實力,若不是傾巢出動,我們將沒有任何勝算!”


    薑寧道:“那雪兔一族的結界?”


    樹風笑道:“放心吧,雪兔族如今站在我們這一邊,到時自有人放開結界讓我們的人進去。”


    薑寧視線轉向季時語,笑道:“這也是你幹的?”


    季時語笑道:“我不過是動動嘴皮子而已,還是木族和岩族給出的食物和星砂足夠誘人,才能打動雪兔一族的族長。當然,這裏麵未必沒有霜狼族自己的原因。他們因為向天的關係,在九族之中一家獨大,霜狼族人行事難免乖張霸道些,自然就會有許多人不滿,雪兔一族自從加入聯盟之後,先前承諾的好處沒有從霜狼族那裏拿到半點,反而是族中的女子有許多被迫嫁到了霜狼族中去。因此,我隻是這麽一提,那個叫雪蔡的老族長便立即點頭了!”


    “你是怎麽知道那向天一定會拿雪兔族中的天外客開刀的呢?”平窮姑娘好奇道。


    季時語笑道:“既然是要殺雞儆猴,自然是要找一隻最厲害的雞,這樣,殺掉了它才能夠有最大的威懾力。我隻要稍稍打聽一下最近五族之中哪個人得到的雀牌最多,那麽他是有八九就是向天拿來開刀的對象了。我查到的名字叫做司才良,此人當下正在雪兔一族之中。”


    向天展現出來的戰鬥力讓老頭兒雪蔡有些猶豫,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打開結界放四族的人進去。


    那兩人的戰鬥過程看似曲折,事實上從頭到尾,司才良都在被向天壓著打。


    少年此刻臉不紅氣不喘,顯然打敗司才良並沒有花去他多少力氣。


    即使他們五族族長聯手,也不過就是五個司才良而已,在那可怕的凍結意境之下,便是五人聯手,也不一定能夠有多少勝算。


    守門的護衛悄然來到了雪蔡的身邊,沒有說話,隻是默默朝他點了點頭。


    老頭兒沒有思考太久就給那護衛使了個眼色,叫他去開門。


    比起霜狼族一家獨大,他還是更願意接受九族之間有一個相對平等的關係。


    如果可以站著,沒人願意彎下腰。


    足足五百名月侍,魚貫而入,個個都是四階的月之力,雪兔族的一百名四階高手也早已等在了結界之內,之後,則是近三百名天外客,這些人和薑寧他們打得都是一樣的主意,隻要贏了向天,其餘四族之中所有天外客的雀牌皆是他們的囊中物,到時候自然能分個盆滿缽滿。


    至於四族之中那些不願接受樹風他們提出的條件的,被發現的第一時間就已經成為了他們的令簽,先安內,後攘外,這個自然也是季時語的主意。


    八百多號人將司才良門外的空地圍了起來,正中央就隻剩下了向天和純鈞二人。


    站在五位族長最中央的樹風高高舉起了右手,默然揮下。


    八百多人靈相頓時全開,周圍出現了密密麻麻五光十色的月獸虛影,將那主仆二人團團圍在了中央。


    純鈞的麵具遮擋了他大半張臉,看不出他此刻到底是何種表情,但是八百多個靈相的氣勢驟然間壓迫向了他們二人。


    雖然這些人的氣勢對準的都是向天,可僅僅隻是被那股龐大的氣勢擦到了一點,純鈞便忍不住吐出了一口血。


    至於向天這個正主,反倒沒有半點受傷,那些氣勢打在他的身上仿佛泥牛入海陡然間就不知所蹤。


    “我竟也有被人算計到的那一天,這感覺倒是蠻新鮮的,”俊逸少年的笑容平淡,目光卻筆直的望向樹風他們五位族長的方向,“如此洞徹人心的布局,想必不是五位的手筆,看來天外客中還藏著一個聰明人呐。”


    “是你吧?”向天的視線立刻轉移到了擠在人群之中,不顯山不漏水的季時語身上。


    葉萱有些歉意的看了身旁的季時語一眼,她方才隻是下意識的瞥了季時語一眼,沒想到就被那少年看在了眼中。


    季時語擺了擺手示意沒關係,一步走出了人群,笑道:“好眼力。”


    少年沒有在理會季時語,而是把目光又投向了老人雪蔡,平靜的問道:“為何?”


    老人道:“你做事太過激進,手段太過酷烈,老頭子我雖不介意九族一統,但是統一九族的人,定然不能是你!”


    向天笑道:“你說的不錯,但我不像你,”少年的眸子中流露出了幾分毫不掩飾的殺機,“至少我沒有打算背信棄義,背後捅刀子!”


    老人冷笑道:“你當然不會背信棄義,你隻是逼著我們背信棄義罷了!瞧瞧你先前說的多麽好聽,不肯對故土之人折腰,可你現在做的事情,與他們又有什麽分別?”


    少年歎了口氣,低聲道:“我不得不這麽做,因為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哼,我已經不會再吃你這套了!”老人冷笑,類似的話,這個人已經同他們說了千百遍,隻是每當問及具體事由,少年便閉口不言。到了如今,他隻當向天是故作高深,為了自己能夠統一月之國裝模作樣而已。


    語氣逐漸轉冷,向天的身體憑空懸浮在了高天之上,“你們這些愚昧之人,且到九泉之下慢慢看著,要不了多久,你們就會明白的。”


    冰霜大琴陡然出現,少年盤膝而坐,琴音錚鳴,化作鋪天蓋地的銀白色劍氣攢射而出,


    五族族長各占一個方位,磅礴的月之力凝聚成了一麵麵盾牆,將所有的劍氣盡數抵擋在外。


    薑寧右手手持小灰,左手則是拿著葉萱的靈劍,腳下踩著兩朵琉璃花盞高高飛起,徑直朝著向天飛馳而去。


    兩把劍快速的揮舞,在身體周圍形成了一個密不透風的劍網,將雨落而下的劍氣盡數斬破。


    與此同時,一個穿著黑衣,身體周圍燃燒著寒冷的黑色業火的男子背後生出了一雙巨大的白色羽翼,雙手握著大劍,羽翼扇動,整個人拔空而起,從另一麵殺向了俊逸少年,那些冰寒的劍氣觸及到他身上業火的時候直接就化為虛無消失不見。


    不是寒湧又是何人?


    “上一次你幫了我,這一次,換我幫你!”


    遠遠的就聽到了寒湧的笑聲,薑寧眼前一亮,登仙樓中他不過隨口一提,能夠進境,多半還是寒湧自己悟性好的緣故。


    隻不過這時候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勝算,薑寧也不推脫,大笑道:“一句話而已,算不得什麽恩惠,今日援手,當有後報。”


    就在兩人說話的空檔,底下五百多號四階月侍各自激發靈相,對付的不是天空中的少族長向天,而是依舊站在底下的麵具男子純鈞!


    季時語麵無表情。


    這八百人的指揮權既然落在了他的手中,他就要讓他們發揮出最大的作用來。


    作為一個身份卑微的仆人,純鈞竟然能夠修煉到五階月侍的境地,自然離不開少族長向天的全力支持,隻一眼,季時語便知道,此人對於天上的少年來說並不是那種可以隨便舍棄的棋子,方才在過來的路上,他還特意問了一下這裏先前發生的事情,至此對於自己的推斷更加篤定。


    八百人的攻擊,若是瞄準向天而去,他即便不能完全躲過,躲掉大半的攻擊約莫還是可以做到的,但若是地上這個五階初期,隻是麵對眾人的氣勢壓迫便已經寸步難行的純鈞,他是決計躲不過的。


    既然他躲不過,向天又不想讓他死,那他自己就必須生生受了這所有的攻擊才行!


    向天身形一動,再次迴到了地麵之上,冰劍在手,張口吐出一道冰寒之氣,前方的五百道攻擊驟然一滯,下一瞬,他已經帶著純鈞重新出現在了天空之上。


    薑寧一盞冰花丟了出去,並沒有直指向天和純鈞二人,而是將之拋向了二人前方的一處空間,口中默念了一聲‘爆!’


    那琉璃花朵頓時爆碎,化作了一麵長寬皆有五丈的冰牆,正好擋在了二人的去路之上!


    向天一劍劃破了冰牆,其中卻有青色的火焰如跗骨之蛆一般順著劍身攀爬而上。


    少年的果斷鬆手,任由那冰劍被青色的火焰吞噬,轉眼,手中又出現了一把同先前一模一樣的長劍來。


    二人毫發無損,隻是被薑寧這麽一耽擱,那黑衣黑焰的男子寒湧的大劍就已經當頭而下!


    大劍之上燃燒著詭異而冰冷的黑色火焰,少年眉頭一挑,竟從那大劍之上隱約察覺到了一絲危險,反手一劍就是先前打敗司才良的凍結劍意!


    寒湧嘴角有冷笑浮現,一切意境,在業火的麵前都隻是燃料罷了,先要勝他,就隻通過實實在在的劍術或者力量的碾壓,不管是劍意,還是神魂攻擊,對他來說都沒有半點用處!


    白色的劍光帶著神妙無雙的劍意碰撞在了他的黑色大劍之上,然後就直接消散不見,並沒有能給他造成任何的傷害,反而是那大劍之上的業火刪少的更加旺盛了,寒湧欺身而上,又是一劍當頭劈下!


    少年還沒來的級舉劍格擋,薑寧的攻擊也到了!


    大地之上,無盡的藤蔓高高升起,相互絞纏,木族的一百多名月侍皆是催動靈相,相互配合,藤蔓交織成一張恢恢天網,將天空之中正在戰鬥的薑寧四人籠罩在了其中,緊接著就開始急速收縮!


    少了五百月侍的氣機壓迫,純鈞頓時就恢複了對身體的掌控,一對鋒銳狼爪死死抵住薑寧手中雙劍,想要為自己的少族長分擔一分壓力!


    薑寧張口一吐,一朵暖心神樹的冰花就從口中吐了出來,直指那純鈞的頭顱!


    兩人距離太近,那冰花的速度又太快,純鈞根本來不及躲閃,隻能雙臂交叉護住頭顱,向天甚至薑寧這花的厲害,若純鈞真用雙臂格擋,那麽他的雙臂下一秒就會被燒成灰燼!


    反手一道劍光射出,又是那一招凍結劍意,好巧不巧的將那多冰花給遠遠的彈了出去。


    “你還敢分心?”黑衣的寒湧冷笑,一劍重重的落在了那少年的後背之上。


    冰屑飛舞,向天的身形出詭異的現在了一丈之外,而被寒湧一劍轟碎的身體,不過是一具長得和向天一模一樣的冰霜傀儡罷了。


    薑寧雙劍合璧,一劍快過一劍,用的雖是寸劍術,卻隱隱有些《三千尺》的底子,威力不容小覷,純鈞隻得被動防守,雖然薑寧隻是四階,血氣也沒有他的旺盛,但是肉體力量竟然與他相差無幾,甚至還稍稍高出了那麽一點。出劍的速度更是比他的狼爪還要快!


    “雪舞狼嚎!”


    純鈞張口猛地一聲長嘯,薑寧的雙劍和兩條手臂竟毫無征兆的被凍結在了其中,純鈞趁機一爪拍向了薑寧的頭顱!


    薑寧抬頭,張口又是一吐!


    狼爪與臉隻有兩寸的距離,即便是向天,一樣來不及阻止!


    純鈞一聲慘叫,整個一隻右手,包括骨頭都被燒成了灰燼!


    “純鈞!”向天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殺意,反手一劍猛地撞在了寒湧的黑火大劍之上,冰霜浴火頃刻消融,向天不為所動,反手又是一劍,這一次,他手中的冰劍迎風而漲越變越大,落下來的時候,已經足有四十多米!


    寒湧的大劍在他手中冰劍的麵前簡直就是小巫見大巫,業火再強,也不能一瞬間就把所有的冰盡數消融,寒湧終究還是被那巨大的力道遠遠的彈飛了出去!


    碧綠藤蔓交織而成的大網之上陡然生出了幾隻藤蔓大手,將倒飛而迴的寒湧穩穩接住!大網之後悄然露出了一絲縫隙,綠色大手極速伸長,將寒湧的身體給送了出去!


    “混蛋!”寒湧狠狠的瞪了下方的季時語一眼。


    此時,大網之中,獨留薑寧一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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