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住了,屌絲。


    我不是不想驗證你的理論,可上一個進化失敗的麗莎正渾身插著管子,躺在隔壁病房裏。


    現在,逆境剛翻盤沒有多久,好不容易才爭迴了那麽一丁點兒主動權。絕對不能因為一個無法確定的結果,再次陷入被動了。


    所以,在沒法保證實驗能夠百分之百成功的前提下,請恕我不能輕易冒這個險。


    你的猜想的確需要驗證,但不是在這個時間、以這種方式。”


    女仆眼中,身前正帶著一臉吃相,蹦蹦跳跳衝向餐桌的薇薇安,是一個聰明、強幹之餘仍保留著些許童心的小孩子,應該能把握住分寸。


    卻不知,在她推開實驗室大門前,這個心思縝密的“小孩子”,就已經做好自己的打算了。


    隨著各式美食所散發出來的誘人香氣越發濃鬱,羽薇那被勾搭起來的吃貨欲,也開始像電腦病毒一樣,逐漸侵占了她的大腦。


    用油醋來調和深海魚的腥味兒,並與綠蔬、水果完美結合的金槍魚果蔬沙拉;


    剛出鍋的芝士焗蝸牛,表麵所附著的那層醇香芝士依舊不停地冒著沸騰的泡泡,仿佛能預見用叉子叉起它時,拉出長絲的樣子;


    用慢刀切開的烤肋排,將皮肉的焦脆與附骨肉的細嫩完美地結合在了一起,而重力作用下,順勢下流的黑椒醬汁,也幾乎把每一縷肌肉纖維都浸入了自己獨特的味道;


    此時的烤箱,仍在盡職盡責地烘烤著尚未完工的酥皮奶油蛤蜊湯,湯杯外包裹的一層薄薄麵皮,已隨著烤箱的逐漸升溫,膨脹成了一團酥脆的蓬蓬雲,將奶油湯蒸發的香氣也裹入其中,發出陣陣沁人的麥芽香;


    而散發著濃濃酵香的紅色果子酒,也和像彩虹一樣五彩繽紛的果味馬卡龍搭配在一起,組成了餐桌上最最多味,也是最有色彩的一道甜品組合。


    看著閃爍的浪漫燭光下,盡情展示著自身魅力,肆無忌憚地撩撥著自己味蕾的豐富菜肴,羽薇不禁食欲大動起來。


    她已經許久沒有體驗過“家”的溫馨了。記憶中,上一次擁有這般感覺,還是任務一,和露娜一家在小漁村裏的那段溫馨日子。


    此刻,她的心,就像是被誰溫柔地捂在了手心裏一樣,暖得不行。


    “嘿,坐啊!在想什麽呢?”


    剛從盥洗室裏出來的安妮,用她那還沒擦幹的手在羽薇肩上留下了個大手印兒後,便毫不客氣地拿起酒杯,坐在餐桌前喝了一大口果酒。


    雖然這一巴掌把肩胛處的槍傷震得有些疼,可羽薇還是不忍破壞這份溫馨。硬是咬著牙,擠出了一絲齜牙咧嘴的苦笑,隨其坐在了藤椅上。


    安妮特意為羽薇珍好酒後,便帶著不知是因為過於興奮,還是之前偷酌的那一口酒而有些紅暈的麵色,持著酒杯站起了身。


    “薇薇安,我……”


    “對不起,請稍等一下。”


    見女仆遲遲沒有落座,羽薇略微失禮地打斷了安妮的話,並轉頭一臉關切道:


    “怎麽不坐?你烹飪美食這麽辛苦,坐下一起吃點兒嘛。”


    可看著安妮能輕鬆擎起酒杯的手,和羽薇已經持起的刀叉,女仆不禁略顯局促地用自己僅存的四根手指,展了下自己還沒來得及清理的圍裙。


    “我,還要,喂嬰兒。


    你們,先吃。”


    “說”完,她便刻意低下頭避開了與二人溝通的唯一渠道,捧著早就準備好的奶瓶,頭也不迴地向嬰兒間走去。


    安妮本想起身去叫住女仆來著,可看著離去的背影中所暗藏的失落,羽薇還是把安妮的手給壓了下來。


    ——可以在無聲中,用機械性的微笑盡情應對他人嘲諷的她,卻在我麵前用僅存的一丁點兒自尊,極力掩飾著因殘缺而生出的強烈自卑……


    羽薇不免有些心疼。


    “等我一下。”


    隻見,羽薇東翻翻、西找找,好不容易才從這個初到的新家翻出了兩個餐盤。再樣樣數數地各取了些許桌上的食物,輕放到嬰兒間的實驗台上後,才仿若無事發生一般,重新坐迴了餐桌前。


    盡管,期間和女仆有了不可避免的眼神交流,羽薇也隻是彎起嘴角,將這份複雜的情感用淡淡的笑一筆帶過。


    有時,不必多言。尊重他人選擇,要比你求他順從己願的自我感動,好上很多。


    至少,羽薇是這樣認為的。


    而將方才的一切盡收眼底的安妮,也不禁對恩人更添了一份好感。


    她再次舉起酒杯的手,因為抑製不住的興奮,微微顫抖。


    “薇薇安,我真的非常非常感激你。


    自打作護士以來,我就從來沒想過,能給我帶來夢寐以求的生活的人,會是一個比自己還要小的一個女孩子。


    如果不是遇見你,我簡直沒法兒想象自己的生活會糟糕成什麽樣兒。


    大恩不言謝!我,先幹為敬!”


    隨即,安妮便把整整一大杯果酒,全部倒進了嘴巴裏。


    也不知是酒的勁兒太衝,還是此刻的美好讓她迴想起了什麽特殊的往事,把兩行熱淚從眼角引了下來。


    “憑著之前斷斷續續的一些接觸,如此聰慧的你也應該能猜出些,發生在我身上的事兒吧?


    其實,在妄想作妃子之前,我一直有一個相觸得非常好的閨蜜,叫可可。


    我們自打進入b區就被安置在一間宿舍裏,從小一起玩兒到大。


    可因為那不宜進化的瘦弱體質,她所分發的生存物資還不到我的一半兒,靠著我的偶爾救濟才勉強活到了現在。


    而那越發營養不良的身體,也慢慢瘦得跟骷髏一樣,沒了個人形。


    我曾答應過她,等將來發達了,就帶著她一起飛黃騰達,好好補補那虧空的身子。卻不想,還沒等我出線,她就淪為了約瑟夫那個狗東西嘴裏的食物,被吞了個一幹二淨……”


    說著,安妮自斟自飲地,將又一杯滿滿地果酒,捎帶著淚一起倒進了嘴裏。


    羽薇倒也沒有在意她滔滔不絕的話匣子,而是若有所思地聆聽著壓抑已久的傾訴。


    “而你——薇薇安,則是自可可之後,唯一能給我安全感的人了。甚至可以說,簡直是可可賜給我的替代品。


    因為:


    可可剛離開的時候,是你在集裝箱裏不僅救了我的命,還幫我尋得了另一條生路;


    廚娘被吞噬的時候,雖然是可可的靈魂將我從夢中喚醒,卻也是你在房間裏暗中保護了我,才沒有讓厄運降臨到我身上;


    而當我被約瑟夫死死壓在身下的時候,依舊是你在防禦屏障即將碎裂的千鈞一發之際,扭轉了乾坤。


    薇薇安,你知道嗎?


    當時,我真的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甚至在命懸一線的時候,出現了幻覺。竟然在約瑟夫臉上,同時看到了廚娘和另一個男人的猙獰麵孔,重合在了一起!


    而絕望之後,重新聽到可可的鼓勵聲時,那個站在身旁保護我的人,卻是你。


    薇薇安,你對我來說的意義,已經遠遠超過了宗教中,神明對於人類的救贖。


    簡直就是可可以畢生為代價,賜到身邊守護我的天使。”


    ………………


    交杯、換盞與傾訴相交織的晚宴,過得飛快。不知不覺中,燭盞裏的蠟燭已在燃盡最後一縷燈絲後熄滅。


    而此時的安妮,也早已在情緒的宣泄後,趴在桌上失去了意識。


    “晚安。”


    抵抗著酒後的微醺,幫女仆一起收拾好了桌上的最後一點兒殘羹,羽薇才在與她的相視一笑後,攙扶著爛醉如泥的安妮,向臥室走去。


    然而,就在羽薇以為,這將是自己今天睡前的最後一程時,耳邊突然響起的聲音卻猶如一聲驚雷,瞬間將她從酒醉中驚醒。


    麗莎:“明天,戴著口罩到病房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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