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秀的秀女穿衣雖有規範,可這一身,對於紀家女來說,還是太樸素了。


    皇後再問她平日愛看什麽書,紀明蘊便說:「娘親要臣女熟讀《女則》和《女訓》,而除此之外,臣女最愛《孟子》和《左傳》,《大學》和《中庸》也略懂一二,隻是讀得不深。」


    此番迴答,引得其他秀女暗暗側目。


    難道是想顯得自己好有學識,好與別不同?


    謝徹:「你書讀得挺雜。」


    他並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橫豎是紀家推出來的族中姑娘,終歸是會入選的。


    「唔……」


    容貴妃凝神打量紀明蘊片刻,越看越熟悉,愣是沒想起來到底在哪兒見過她。容貴妃是特別會鑽牛角尖的性子,因為這個疑問,使得她在接下來的選秀流程裏沉默了許多,免受其刻薄點評之苦。


    ….


    直至一道擺駕迴後宮,聽容貴妃說到她的糾結,皇後才道:「紀氏的穿著打扮和顧昭儀當年選秀時一模一樣,連頭上的海棠也如出一轍,所以貴妃才看著眼熟吧。」


    當時薑嫻跟著同屆準秀女進京,爹娘變賣了許多書畫和首飾給她用作盤纏,隻是薑家本來就窮,一路花費用去不少,最後僅僅夠把自己打扮得體麵,和京城裏養尊處優的世家貴女一比,頓顯窘迫。


    隻是窮有窮的美法,選秀時薑嫻走的是天然去雕飾的路子,再把粉絲濾鏡一開!


    眾所周知,秀秀是女人最好的美容院。


    那柔光濾鏡一打,直接豔壓眾人,效果活像多人合照裏隻給自己美顏的心機壞女人。


    一聽皇後的話,容貴妃就想


    明白過來了,冷笑:「臉上本就沒幾分顏色,再穿得那樣素淨,寒酸倉俗,不堪入目,也就仗著家世有幾分體麵,不過這點伎倆該是紀家教她的?越發上不得台麵了,」她撫著護甲的手一頓,迴頭對薑嫻說:「你別急,她既喜歡穿得素淨,本宮就幫她一把,讓內務府裁些素料子給她,有花樣的就給其他人。」


    明晃晃的偏心眼啊!


    皇後不置可否:「內務府的事兒歸你管,別失了分寸就行。」


    「其實紀氏長得不差,好好打扮一番定是這迴秀女裏最出挑的。」


    薑嫻說道。


    入宮選秀的都是小姑娘,跟她的心理年齡差著輩兒,很難競得起來,隻剩下感慨了,看兩位上司如此維護自己,更加欣喜。


    容貴妃瞪她一眼:「就你窮大方,本宮可容不得這種人!」


    「也是,當初顧昭儀就因此吃過你的掛落。」皇後涼涼補刀。


    容貴妃又哼了一聲:「本宮現在也煩她。」


    皇後見狀便道:


    「那待會你自個迴昭陽宮,顧昭儀就來建章宮和本宮商議選秀的最後章程。」


    容貴妃攥緊帕子,極不高興,又無可奈何。


    最終,她將這筆賬記在了還未入宮的紀氏頭上。


    中選的紀明蘊出宮時,麵上並無喜色。


    她迴府後對著爹娘直歎:「顧昭儀明明生產過一迴,卻養得容色嬌嫩,哪怕是精心打扮過的女兒也不敢自信能比過她。」


    說罷,紀明蘊有點沮喪:「要不是當年我出花,我就能和她一道進宮,皇上就會先看到我了!郭氏是個不中用的,我跟她可不一樣。」


    見平時自恃美貌的女兒竟然有自愧不如的一日,紀夫人安慰她:「男人都是喜新厭舊的,你進宮占個新鮮,也比她年輕,不求將她風頭壓過,能分得到多些寵愛,爭取早日誕育皇子……別跟郭家那姑娘學,整日想著跟顧昭儀鬥,惹得皇上厭煩。」


    「女兒明白。」


    紀明蘊很快振作精神。


    她並不想跟薑嫻結仇,反倒,她很希望借著自己有幾分和她的相像,分得丁點聖寵雨露。當然了,如果皇上能看中她,她自覺前途比薑嫻更加遠大。她如果得寵,並不必像顧昭儀一樣依附容家。


    「如今皇後有孕,女兒不信顧昭儀她不慌。」


    她自信道。


    ……


    碧華宮。


    此次宮室分配的權力,在皇後和協理六宮的貴妃手中,皇後先初擬了一批,交給貴妃看有無更改,貴妃改了一遍,竟叫人抄寫了一份,送到薑嫻手中,讓她看樂子。


    薑嫻對新人入職後的宿舍分配沒有興趣,但上司要她看,她就陪著看看。


    這宮室分配也是有學問的。


    出身高的,過不了多久能得晉升,就最好分配到沒有主位娘娘的宮殿去,省得還要搬家。郭小儀當年就直接得了鍾粹宮,沒後台出身低的兩個答應就打包發配到倚竹軒,不僅是個軒,位置還偏僻。


    在位分上占了先的紀貴人,皇後給她定的是鹹福宮。


    而容貴妃大筆一揮,將鹹福宮改成了倚竹軒。


    江山雀


    ------------


    第一百八十一章


    正式入宮前,紀大人三次向薑恪拋出過結交的橄欖枝。


    隻是三次均不得其法。


    一次邀他茶聚,展示財力,薑恪迴府後問妻子:「上迴你進宮,女兒送了你頭麵又給你拿了布,就沒提過我麽?」他也想要一身新衣,想要一條金帶鉤。


    張氏:「她提了。」


    薑恪:「她說什麽了?」


    張氏:「她叫我彥川的啟蒙不能比照著你的來,那太慢了。」


    在外麵自尊心受損的薑恪迴家後又遭到了暴擊。


    第二迴 ,邀薑恪到府上作客,喚了家中歌姬助興,那歌姬比薑嫻小三歲,會彈得一手好胡琴,自彈自唱,腰肢不盈一握,給薑恪斟酒時,薑恪都能聞到她身上的陣陣香風。紀大人讓他評價評價,他遵循社交禮儀誇獎兩句樂聲,紀大人便說:「既然難得遇上知音人,那就送給你了。」


    鄉下清廉小官哪見過這等陣仗?


    薑恪第一時間想的是紀大人要將這把胡琴送給他:「我不會胡琴,內子也不會。」


    紀大人大笑:「何用你會?我是把巧音一道送給你了。」


    巧音正是那歌姬的名字。


    紀大人話音剛落.歌姬便滿臉羞澀地踏前兩步,盈盈一拜:「奴婢但憑薑大人差遣,望薑大人垂憐。」巧音是被養來送人的歌姬,並未真的和男人有過雲雨,這時耳朵根都紅起來了,宛若一株豐豔的水仙,紀大人認為沒有男人能抵擋得住。


    薑恪後院空虛,隻有一個容色平庸的續弦之事,京中無人不知。送美姬滲透他的後院,取得他的寵信後,日後多的是辦法拿捏顧昭儀。


    薑恪卻大驚:「使不得使不得!」


    紀大人愕然,巧音也泫然欲泣,問是不是自己哪裏不好,一定願意改。


    「巧音姑娘哪裏都好,就是紀大人有所不知,在下囊中羞澀,養內子和幼子已經吃力,實在是添不起人口了。」


    最重要的是,張氏她不愛聽戲。


    薑恪的俸祿少得可憐,重禮不敢亂收,薑嫻倒是沒少給家裏送錢,隻是全由張氏攥著買地買鋪子以錢生錢,她堅信終有一天薑嫻在宮裏能用上,哪有男人還沒辭官就由閨女養著的道理。


    所以,養一個歌姬在家裏,吃喝花費得走他私房錢。


    巧音低眉順眼的柔聲道:「奴婢仰慕薑大人已久,薑大人不想聽曲兒的時候,把奴婢當個丫鬟來使喚便是,聽說薑夫人跟前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紀老爺也是揪心得很。」


    薑恪:「內子她有人伺候。」


    紀大人意外:「薑府添了丫鬟婆子?」


    「倒也不是,」


    薑恪說:「就是我伺候她。」


    「……」


    紀大人和歌姬齊齊露出一言難盡的神色。


    薑恪怕紀大人把巧音強塞給他,讓他本就不寬裕的小金庫雪上加霜,席後就腳底抹油的溜了。迴到家後,他把事情和妻子一說,張氏不作聲瞅他片刻,才道:「老爺能耐了,有人往咱家後院塞人了。那姑娘還會彈胡琴?彈的可動聽?」


    ….


    「動聽。」


    「動聽你怎麽不帶迴來?」


    「多養一個人多費一份錢,我的俸銀養家都快不夠了,」眼看著妻子的神色越發危險,薑恪補上一句:「何況你又不愛聽曲兒。」


    張氏麵色稍霽:「他們都是衝著你女兒來的,你要納新人我沒意見,但別什麽人都往家裏帶。」


    說完,她一轉身就往屋裏帶兒子去,末了還甩出來一句:「既然迴來了,就把門前的落葉掃了吧!」


    薑恪鬱悶地出門掃枯葉,掃的時候不住地抬頭看天


    。


    鄰居問他薑大人在看什麽呢?


    「我在看天上有沒有下雪,我現在冤得跟六月飛霜似的。」


    第三迴 ,則是紀大人送丫鬟來了。


    紀大人猜想薑恪他怕媳婦,特意挑了兩個姿色非常一般,看著就令夫人安心的丫鬟送過去。紀家示好三迴,薑恪估摸著再推辭就要結仇了,便犯起了難。


    領著兩個丫鬟來的紀家管事也懂得看眼色,便道紀府興許別的會缺,伺候人的丫鬟真不值錢,還沒上上迴送來的禮重呢,說著就把兩個丫鬟的賣身契遞給他,他下意識的接過,紀家管事把兩人往前一推,就跑了。


    獨留薑恪一人,彷徨又無助。


    兩個丫鬟跟著他進屋子,張氏見狀難以置信:「上迴我說願意你納新人,你也別一納就納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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