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微微地點了點頭,聲音裏夾雜著化不開的悲傷:“那時由於我不小心受了傷,所以被允許在家多留幾日。也正因此……才讓我目睹了此生……所見過最殘忍的場麵。”

    大胡子的聲音有些哽咽,仿佛被一種說不出來的痛苦勒住了喉嚨,每吐出一個字都在承受著煎熬一般,“看著他們……在痛苦與恐懼中一個……一個地倒下,可我卻幫不了他們……我好恨,恨我自己的無能為力……”

    此時此刻,我雖然看不見他的臉,可是卻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一股抑製不住的憤怒從他緊握的雙拳以及不斷顫抖的身體散發出來。無法想像,親眼目睹著親人們慘遭迫害,而自己卻無力挽救,那會是一種怎麽樣的心情呀!我想應該比死還難受吧?

    我輕輕地撫上了他緊握的雙拳,“那你是怎麽樣活下來的?”

    不知道是不是我問錯了話或是怎樣,隻見他的雙拳仿佛帶著更令人憤恨的痛一般握得更緊了,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片刻一股濃濃的血腥昧道便彌漫於四周的空氣之中。

    “你……”我趕忙去鬆開他的手,可是他的拳卻像石頭一樣,任我怎樣用力,都掰不開。

    “是小婉救了我,她為了隱藏我,自己卻去麵對那些兇惡的強盜……”

    “小婉?她是誰?”

    大胡子忽然鬆開了拳頭,聲音也變得柔和了許多,他輕輕的扳過我的臉,明析的眼對上了我疑惑的雙眸,“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也是桂姨的女兒。”

    “未過門的妻子?”我不敢自信地睜大了眼,原來他有未婚妻,而且還是桂姨的女兒,他們之間的關係還真是微妙,難怪桂姨對他總有一種說不出的情感。

    大胡子沒有理會我的震驚,隻是深情地望著我的雙眼,仿佛深深陷入了以往的迴憶之中,無法自拔。“我們倆個從小一起長大,她有著一雙同你一樣清澈秀亮的雙眸,每當生氣的不得了,或是開心的不得了的時候,那雙大眼睛仿佛具有魔力一般,總是可以感染其他人,讓別人也跟著她一起生氣,高興甚至是傷心。”

    大胡子的雙眼仿佛穿越了我,落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那輕柔得仿似夢幻般的聲音好像蠱惑了我一般,讓我也不禁想像起她是一個怎樣美好的姑娘啊!

    “她和別的姑娘不一樣,她隻鍾情於淡青色,所以她所有的裙子都是這個顏色,無一例外。可是……”突然大胡子臉色一沉,我的心也跟著一沉,因為我知道接下來他要說什麽,也能猜到那位如陽光般的姑娘會有什麽樣的結局。

    看著哽咽的大胡子,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會不受控製地轉過身,伸出手將他緊緊地摟在懷裏,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沉默了許久,大胡子繼續開口道:“她留給我的卻也隻有那一條淡青色的羅裙!”

    忽然我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開口問道:“是桂姨送給我的那一條,對嗎?”

    “恩!”大胡子點了點頭,心情似乎也平靜也許多。“我知道桂姨的傷痛不會比我少,必竟她的年歲也大了,喪女之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所以我將那條羅裙送給了她。”

    “這麽有意義的東西,桂姨為什麽要送給我呢?”那可是女兒唯一的遺物呀!應該比世間任何一樣東西都來得珍貴吧!

    “可能桂姨也從你的眼睛裏看到了小婉吧……”

    聽到他的話,我沉默了,原來我隻是一個替身,一個親情的替身,一個愛情的替身。我苦笑了一下,原來所有的感動皆因為我們有一雙相似的眼睛。

    “那後來呢?你們是怎麽逃脫的,又是怎麽來到這麒麟寨的呢?”我故意忽視那抹苦澀,繼續問道。

    “桂姨還有其他的幾位大嬸正好帶著幾個孩童去河邊洗衣服,因此躲過了一劫。”大胡子頓了頓,接著道:“後來,軍營裏的兄弟們聽說村子出了事,便紛紛的逃了迴來,傷心與憤怒充斥著我們每一個人,於是,在安葬完親人以後,我們誰都沒有迴軍營。”

    “沒有迴軍營?為什麽?你們要做逃兵嗎?”

    大胡子語氣裏夾雜了些許不容抗拒的堅定,“我們要報仇,要血刃那夥強盜!所以我們帶著桂姨及其他人來到了這,立旗為寨,名為麒麟,做起了強盜,為的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夠打聽到那夥強盜的藏身處,然後……”

    “可是……”我本想勸他幾句,不要執著於仇恨,應該想想如何去帶領著其他人繼續美好的未來,可是當我看到他那雙因為可以報仇而變得明亮的雙眸時,所有的話都咽到了肚子裏去,也許懷著這樣的目標,他會更快樂一點吧,起碼還有一個目標,總比心如死水好呀!

    洞外的冷風肆無忌憚地猛拍著洞口,而洞內熊熊的火光也如同狂風一般,猛烈地跳動著,映照了各懷心事的兩張臉……

    終究還是敵不過睡意的侵蝕,我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意識也開始逐漸地模糊,在完全陷入沉睡之前,腦中一直被大胡子所講的往事所纏繞著,久久也揮之不去,是震驚也好,是憐憫也罷,我倒真希望我可以化身為那位小婉姑娘,為眼前的男人,更為那位母親……

    深秋的早上,帶著陣陣清草的香氣,隨著一陣微涼的晨風飄入洞中,忽然,一陣雜亂的腳步聲與擔憂的叫嚷聲,吵醒了我的好眠。

    難道不知道擾人清夢是不道德的行為嗎,我鬱悶地睜開眼睛,正想發彪,可是當我看清眼前的一切後,思緒停頓了幾秒,幸好記憶迅速地迴轉到了我的大腦。

    哦!差一點忘了,我昨天晚上被那個害人精皓雪推下了山穀,是大胡子救了我,而且還給我講述了一段悲傷的往事……我猜外麵的吵嚷著的人應該是尋找我們的吧!

    “你醒了?”

    “以他們這種程度的叫喊聲,不被吵醒,那真是當之不愧的‘覺主’了!”我輕輕地坐起身,傷口雖然不複昨晚的痛,但是仍然扯動著我敏感的神經。

    大胡子微微地牽動了下嘴角,“我們出去吧,你需要大夫的診治。”

    我點了點頭,任由他的摻扶。

    沒走幾步,我突然想到了什麽,於是開口道:“大胡子,皓雪推我墜入山穀的事,能不能……不要追究了!”

    大胡子聽到我的話,猛地停住了腳步,略帶疑惑的雙眸一動不動地盯著我瞧,仿佛要把我看穿一般。不解、懷疑、矛盾在他如星光的眼眸中流轉,徘徊,最終化為釋然的點點笑意。“全都依你!”

    “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永遠也不會騙你!”大胡子的眼神異常的堅定,仿佛在用生命發誓一般。

    我轉過頭,故意忽略他認真的表情,“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這樣做嗎?”

    “如果你願意告訴我,我很樂意洗耳恭聽!”

    我理順了下氣息,接著轉過頭,異常地嚴肅起來。“我知道你很愛那個小婉姑娘,也可以想象的出她是怎樣一個善良美好的人兒。但是,現在的你即將要娶皓雪了,不是嗎?所以,我希望你能幸福!也希望你能善待皓雪,畢竟你們將走完未來的路。而我隻是一個過客,終究要離開,所以我不想再橫生枝節,插在你們中間鬧出事端來!請你理解我此刻的心情,不要……”

    “住口……不要說了!”大胡子突然打斷了我的話,語氣裏夾雜著我讀不懂的冰冷,他沉默不語的表情倒把我弄糊塗了,我有說錯話嗎?為什麽他好像很生氣!

    看著這樣的他,一股憋悶的氣息猛地竄上了心頭,我又沒有說錯話,為什麽要給我擺出一副撲克牌的表情。

    我剛要開口抗議,高八度的叫喊聲便震痛了我的耳膜,oh mog!這個皓雪是不是上輩子與我有仇,還是上天特意派來折磨我的,對她第一次見麵的那少得可憐的好感現在也蕩然無存了。

    “傲!原來你在這裏,擔心死我了!”皓雪一個健步,猛地撲進了大胡子的懷裏,並且狠狠地將我擠到了一邊。

    “厄!”我吃痛地低唿,有沒有搞錯呀,把我弄在這樣,還要欺負我。此刻我居然有些後悔說出那此不必追究的傻話了,真應該把這個害人精、嫉妒鬼拉出去下油鍋,進豬籠……

    “菲語!你沒事真是太好了,嚇死我了。”桂姨趕緊扶住我,並狠狠地瞪了一眼皓雪,不過現在也許沒有時間與皓雪爭執吧,隻見桂姨快速地檢查著我的身體。看著我有些吃痛的臉,淚水不禁從她那張憔悴、擔憂的臉頰滑落“怎麽會傷成這樣!”

    看著這樣的桂姨,我猜想她應該是尋了我一夜吧!現在的我對於她來說,並非隻是相處短短幾月的感情,她真的把我當成女兒了呀!想到這,我強忍著疼痛,微微扯了扯嘴角“我沒事!真的沒事!”

    “她需要大夫的診治,桂姨!你與老實送她去吧!”大胡子的聲音冷冷的,幽黑的雙眸充滿了讓人讀不懂的訊息,皓雪推開我的那一刹那,我明明看到了他的眼神裏充滿了驚慌、憐惜、忍耐,為什麽明明關心我,卻要擺出這樣一副冷冰冰不在乎的樣子呢?

    “我與皓雪先迴去了!這件事是個意外,誰都不要再提了!”大胡子扔下這句話後,便摟著皓雪消失在我的視線裏。看著皓雪臨行前得意的表情,我深吸了一口氣,這不就是我想看到的嗎?為什麽心裏的某個角落卻覺得空蕩蕩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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