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壽身心俱疲的忙了一夜,這一睡下,精神放鬆下來,就昏天黑地,不知晝夜了。


    再醒來時,外麵已是暮薄西山。


    傍晚的京城充斥著人間煙火味兒,菜市口的街裏街坊灶起炊煙,開火做飯,吃食攤推著熱氣騰騰的蒸籠夜市開張。


    林壽從冷塌上醒來。


    一睜眼就看到有佳人在側。


    寧洛薇坐在椅子上,手肘搭著冷塌,手托著軟玉般的小臉,慵懶的湊在近前眨著貓尾桃花眼看他。


    “你怎麽還沒走?”


    林壽閉眼捏了捏眉心,不耐煩的說道,別問他怎麽敢對兇名滿京城的割頭客態度這麽狂妄,問就是昨天晚上縫針時,寧洛薇那磨磨唧唧,鬼哭狼嚎的樣子,誰看了都沒法再直視這個人,這麽鬧騰的病號就離譜,他前世帶小侄女去醫院,都沒見小孩子這麽鬧騰過。


    這個矯情的女人,簡直重塑了林壽對於大景高武犯罪分子們形象的認知,拉低了有誌罪犯們的思想境界。


    “我這不是覺得要是不告而別,你可能得悵然若失很久麽,畢竟你以後可能都見不到長得像我這麽好看的女人了。”


    寧洛薇眨著貓尾眼向林壽笑道,這自戀又自負的小女人,身上的傷疤好了便記不得疼了,那樣子可嘚瑟了。


    林壽搖搖頭說道:


    “不會的,等你被六扇門抓住,推到菜市口刑場問斬,我會去看你怎麽被殺頭的,你的屍體說不定到時都是我縫。”


    “呸呸呸!你盼我點好!”


    寧洛薇呸了聲,在縫屍鋪裏左晃右晃,摸摸林壽的那些瓶瓶罐罐和縫屍工具,那隨便的樣子是真不拿自己當外人。


    “六扇門最近可抓不到我嘍,師門沒傳新令給我,我不出手,他們找不到我的,當然,你可不許去告密,不然當心我滅口。”


    寧洛薇揮了揮自己的柳葉刀,想嚇唬嚇唬林壽,這人總是一臉平淡,好像沒有什麽能讓他動容的樣子,讓她有點咬牙切齒。


    當然,她不會真對林壽怎麽樣的,不說江湖兒女有不對醫生下手的規矩,僅憑昨夜林壽替她縫針,這就是一份大恩情。


    何況昨晚自己傷的一時迷糊,說了那麽多荒唐話,想起昨晚,寧洛薇有點臊的慌,但有些話說出來了,這不能得個答案,心裏就有點不甘心。


    寧洛薇用小腿碰了碰林壽,然後眼睛四處亂看就是不用正臉對著人,盡量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問道:


    “哎,我昨晚說的……”


    “忘了。”


    “……”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寧洛薇氣的不行,轉頭坐下生悶氣。


    林壽看的頭疼,這一會兒萬一來人自己怎麽解釋?這可是朝廷重犯。


    他想了想,勉強說了句:


    “既然不想拿劍了,就放一放。”


    寧洛薇迴頭看他,一雙勾人的貓尾眼迷的狹長,終於露出了點笑模樣,林壽說滿意了就走吧,趕緊借機把她給打發走了。


    至於說把割頭客抓捕移交給官府?


    他才懶得管這閑事。


    林壽看著牆上那長毛痣人畫像的海捕公文,心裏琢磨著近日在江湖上關於刑部尚書的種種風言風語。


    他前幾日在那具捕快屍體的走馬燈裏,看到他死在淺水埠漕幫手裏,如今再看刑部尚書和這通緝割頭客一事,線索似乎串起來了,可能隱隱與朝內的洋務黨買辦之事有所瓜葛。


    林壽並不想為了這一千兩懸賞的銀錢,就被卷進這潭不知深淺的渾水裏。


    每日焚點貪戒銀,在這小小縫屍鋪裏修身養性,閑來去茶樓聽聽書,與漂亮的夏掌櫃聊聊風月,這小日子他不香嗎?


    所以,林壽也沒想把寧洛薇送去官府領賞錢,打發她走,從此相忘於江湖便是了。


    ……


    不過,天常不遂人願。


    何況還有人在作妖。


    林壽打發走寧洛薇,悠閑過了沒幾天。


    這日清晨一開門,他竟然看到菜市口街上,排起了一條長龍。


    循著隊伍看去,竟是街對麵一直閑置的鋪子開了張,鋪子外擠的水泄不通。


    林壽本還好奇這是什麽熱鬧,問了問排隊的客人,說是新開了家豆腐鋪,老板娘豆腐西施長得太好看了,跟下凡的仙女似的。


    林壽聽了嗬嗬一樂,這好事啊,就開在自家縫屍鋪對麵,幾步的距離,以後每天坐在鋪子裏就能看著養眼。


    然而,等到他看清那豆腐西施的長相,臉色一下子就垮下來了,轉身迴去鋪裏,把門關的嚴嚴實實。


    直到傍晚,有人叩門,林壽不理。


    但他不開,對方便一直叩,林壽開門。


    寧洛薇端著一碗噴香的豆花進來,給林壽端過來,手燙的捏了捏耳朵,道:“我的新鋪開張,你都不來照顧下生意?”


    林壽縫屍鋪對麵新開的豆腐鋪,引得附近十八條街的大老爺們兒每天早晨起的比雞還早去排隊買豆腐,隻為看上一眼的豆腐西施,可不就是寧洛薇麽。


    林壽心說邪門了,這麽大個朝廷重犯,天天拋頭露麵,招搖過市,嘚瑟的不行,六扇門愣是抓不著她?


    還有你寧洛薇,身為大景的犯罪分子,你該有自己的理想抱負和誌向追求,你要去搞恐怖襲擊,去綁架朝廷要員,去刺殺大景皇帝,怎麽能在這開個豆腐鋪混吃等死呢?


    林壽邊想著,邊扒拉碗裏的豆花吃。


    造孽,那天就不該多嘴說那句“放劍”的話,結果現在被這麻煩女人給纏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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