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麗姝:“……”


    死去的迴憶突然攻擊她。


    這豪橫的一打香囊,讓她想起了那段不堪迴首的黑曆史。


    沈麗姝還以為這麽微不足道的小事,那位應該早就拋之腦後了,沒想到會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突然開始背刺。


    當然說背刺有些言重了,沈麗姝相信對方應該沒有惡意,送這份禮物可能隻是想表達“你喜歡香囊嗎?這裏有一打,拿去換著玩吧”的意思。


    畢竟她上次美滋滋戴著出去浪的香囊雖然精美,在他大少爺眼裏卻隻是用來打賞的小玩意兒,上不得台麵。而盒子裏這幾隻,她隻看一眼,就差點被那流光溢彩的華美光芒閃瞎了狗眼,她娘看了怕不是是要擺在香案上供起來。


    可能這種品質的香囊,才是這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趙姓大佬勉強能接受戴出去的。


    大佬現在把他覺得“還值得佩戴”的香囊送她一打,就……挺感人的,她隻是一個卑微的乙方,遇到這種體貼大方的金主爸爸,簡直是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但是這種福氣她可不可以不要啊,太社死了。


    一輩子那麽長,真的好想換個世界生活= =


    大概是被沈麗姝悲傷的情緒感染,小夥伴們一時麵麵相覷,導致現場鴉雀無聲,針落可聞。


    直到沈家旺和沈四伯被他們的動靜吸引過來,沈爹從難得呆若木雞的閨女手中接過盒子一看,也滿頭霧水,“賀禮就是香囊?”


    沈四伯難得比他們都細心,好奇的看了幾眼,忍不住咋舌,“這香囊當真是了不得,絡子上居然還墜著金啊玉啊,誰敢戴著這麽貴重的香囊出門啊?”


    沈麗姝重重的點頭:對啊,正經人誰戴著這種金光閃閃的香囊招搖過市,怕小偷不夠努力嗎?


    沈爹和沈四伯的加入,讓小夥伴們終於可以忽略來自姝娘的壓力,愉快的探頭探腦圍觀了,徐虎更是小心翼翼的上手摸了一把,忽然眼前一亮,“姝娘,你記不記得之前去布莊挑素紗,小張掌櫃給咱們看那從江南新運來的香雲紗?這香囊的料子跟那個好像,但是摸起來還更細膩。”


    也跟著去拿過貨的沈大柳雙眼放光,“就是比雲霧綃還貴的香雲紗?這料子比小張掌櫃那兒的香雲紗還上乘?”


    徐虎強烈安利,“對,你摸摸就知道了。”


    見過香雲紗的幾人於是擠到前排強勢圍觀,都恨不得把眼睛貼上麵,翻來覆去的研究,間或交頭接耳、嘀嘀咕咕,最後由徐虎站出來公布他們得出的結論,“前頭程公子賞的荷包,三姑說過拿去外頭換錢,起碼能值一二兩銀子,那這種香囊,單是料子和做工,恐怕都能賣個五兩十兩的,再算上這些瞧著並不大,成色卻極好的玉環玉墜,總價值就無法估量了。”


    沈大柳趕緊的補充了一句,“即便拿去當鋪,恐怕都能換百八十兩的。”


    當鋪什麽性質大家都有些了解,老百姓說那裏“見麵砍一半”,也就是說當鋪能出一百兩的物什,其價值就不會低於二百兩。


    也就是說,這看著小小巧巧的幾隻香囊,還真就比他們今晚的總營業額還香。


    沉浸在悲痛中的沈麗姝也終於緩過來了。


    何以解憂,唯有金錢。


    麵子和裏子她至少得到了一樣,總比丟了人還沒錢強。


    沈麗姝努力安慰好自己,卻冷不丁又受到了來自二堂哥的會心一擊。


    沈大路對這位榜一大佬的感情可以說是相當深厚,他們第一次親手摸到金子,就是他從程公子那裏帶迴去的;後來也有幾位貴人用裝著銀錁子的荷包打賞他們,但他們收到的第一隻荷包,也是從程公子這裏開頭的。


    不管程公子對他如何看待,沈大路自己反正對這位貴客有著特殊的感情和關注,加上這送香囊的舉動他莫名感覺似曾相識,便在大家都嘻嘻哈哈、驚歎於香囊的價值時,他絞盡腦汁翻找著過去與程公子有關的記憶,終於想起來了,遂使勁朝剛才說當鋪的堂弟擺手,“不能當不能當,這可是程公子的一片心意,年前那迴去廟會,姝娘戴了程公子給的荷包,程公子應當是看她喜歡,這次才又送了好幾隻,你們瞧那花樣和顏色都不一樣,姝娘可以六七天換著戴都不重樣了。”


    說完還邀功似的看向當事人,“既然是程公子送給你的,怎麽能隨意當了換錢,姝娘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沈麗姝臉都黑了,“說得很好,下次別說了。”


    沈大路繞著後腦勺不明所以:“為什麽下次不能說?”


    “咳咳。”沈家旺清了清嗓子道,“這事確實不能往外說,雖然你們說程公子年紀尚小,咱們姝娘也隻是個孩子,可外人不管這麽多,一聽說有公子哥給姝娘送香囊,指不定如何以訛傳訛,所以咱們自己人知道就行,爛在肚子裏。”


    沈麗姝難以置信看著老爹,連親爹也背刺她。


    老爹名義上是防止她和大佬傳緋聞,實際卻是往她傷口撒鹽嗎!


    沈麗姝簡直心痛到無法唿吸。


    老爹小心翼翼把價值不菲的盒子蓋好遞過來,讓她好好保管,她都不想多看一看,“爹帶迴去讓我娘收起來吧,這麽貴重的料子,我可不敢隨意戴出來。”


    “也好。”沈家旺樂嗬嗬道,“讓你娘照著這些香囊的樣式,再給你做幾身好看的衣裙,總有用得上的時候。”


    拆完一個禮盒,小夥伴們提醒還有一個,接連遭受背刺的沈麗姝也興致缺缺,象征性的拆開一看,果然奶團子比他哥還不靠譜,居然是一副特殊材質的七巧板。


    雖然這材質入手細膩沉重,觸感堪比玉石,一看就知道絕非凡品,可她又不能拿去換錢,所以它本質上依然就是個玩具。


    咋地,奶團子把她當幼兒園一起玩積木的小屁孩了嗎?


    沈麗姝對兄弟倆大失所望,尤其是大佬,之前期望有多高,現在就有多鬱悶。


    明明他們也花了大價錢,但卻一點都不實用呢,這要是換成金子銀子什麽的,不得把他們樂上天?


    鬱悶的將玩具盒也蓋上,隨手交給老爹保管,沈麗姝開始招唿還在嘖嘖稱奇的小夥伴們,“散了散了,沒啥好看的,都迴家休息吧。對了四伯,趁著附近還熱鬧,沒人敢入室偷盜,店裏先留兩個人,其他人跟我們一起迴去拿被褥。雖然這天氣不蓋被子也無妨,但把被褥墊桌椅上,睡著也舒服些,白天起來,你們的被褥就放我那邊的櫃子裏,我那兒空櫃子多,也省得來來迴迴搬被褥。”


    第94章


    生燙肉餛飩。


    漫長的開業第一天終於過去了。


    沈麗姝把代表著她黑曆史的“賀禮”交給父母處理, 自己再次將這段記憶封存。


    她什麽都不知道,也什麽都沒發生。


    逃避雖可恥但有用,這個小插曲還真就被她輕鬆粉飾過去了。


    主要這兩樣東西也不是大家會感興趣的。


    哪怕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它們的材料做工都造價不菲, 價值遠超他們辛辛苦苦搬磚所得, 可是這些小玩意兒,即便沈大路不提醒, 他們一看也知道了, 多半就是送給姝娘把玩的。


    而他們,既不是小娘子更不是沒斷奶的小孩,沒人會對漂亮的香囊和七巧板有什麽想法。


    既然如此, 這兩份禮物也跟他們沒有半毛錢關係, 價值再高也是人送給姝娘的, 要是能賣了換錢, 他們可能還會心動, 可現在又不準備拿去換錢, 就不值得多關注了。


    男子漢大丈夫, 眼光應該放長遠些, 多想想賺錢的大事, 比如剛到手的巨額獎金。


    於是大家的重點又放在獎金上了,被沈麗姝一招唿,都趕緊收拾東西跟她迴家了。


    雖然精神亢奮, 也要爭取早點睡覺,養精蓄銳,打好明後天兩場硬仗。要是這三天都能有二兩銀子的獎金, 那才是發大財呢。


    小夥伴們就在這朝氣蓬勃的狀態中, 迎來了開業第二天的挑戰。


    起床洗漱過後, 大家精神奕奕去店裏開始準備。


    他們中午大概十一點左右開門營業, 雖然有點早,但這個時間人手也是最充足,畢竟中午不用另外安排小夥伴去出攤,送貨進城的徐二舅也會留下幹活,這也是個好幫手,再加上他今天還會再拉一個工具人進來,相比晚市,午市相當於增加了四五個勞動力。


    人手相當充盈,沈麗姝也不想把大家壓榨得太緊,便決定隻提前一小時開始備貨。


    畢竟如今有了後廚,人手也多,像第一天那樣一邊備貨一邊營業也挺好的。


    所以大家隻需十點前到店裏上班打卡。


    不過小夥伴們還處在亢奮期,就算能睡到九點四五十,然後匆匆忙忙踩著點去上班,他們也不肯這麽幹,睡夠七八個小時就自覺的起床了,簡單收拾後出門上班。


    沒在家裏吃飯,因為沈麗姝昨晚以“值夜班的沈四伯他們也不能迴家吃早飯,還得去外邊買,那幹脆大家都在外邊吃,給她娘減輕負擔”為借口,強烈請求徐女士今天別準備他們的早餐。


    而徐女士當時應該是被沈麗姝收迴來的禮物徹底震撼了,難得沒有逮著她浪費的行為嘮叨,恍恍惚惚點頭同意了,當著那麽多人的麵,事後自然不好出爾反爾,沈麗姝才能夠得償所願,出了門,就領著小夥伴們直奔路邊的餛飩攤。


    這個早餐攤的位置就在他們去店裏的必經之路上,看著不太起眼,隻一對中年夫妻推著一輛餛飩車,勉強支了張簡易的小桌子,擺上三兩個小凳子就開張了,條件相當簡陋,生意也不好不壞。


    但沈麗姝老覺得他們生意一般,跟餛飩品質沒關係,聞著就香飄十裏、令人食指大動的餛飩,怎麽會有人不愛?


    更何況這對夫妻賣的不是普通餛飩,皮薄餡大的餛飩煮好後,攤主大叔還會挖一勺肉餡,先做生燙肉,然後把生燙肉和其他調料一起倒入餛飩碗中,那叫一個注入靈魂。


    沈麗姝第一次看到這神奇的手法,就有點蠢蠢欲動了,她覺得汴京人民那麽會吃,不可能會放過這顆滄海遺珠,餛飩攤生意不好,應該是因為需要在外吃早餐的,大都是趕著去上班上學的那部分人,那他們自然不會選擇餛飩這種特別耽誤時間的早餐,畢竟這裏也沒有打包盒讓他們邊走邊吃。


    當然了,這個生意不好,隻是沈麗姝單方麵的想法,攤主夫妻在這裏擺攤十幾年,靠著一手餛飩手藝在京城安身立命,不但把家裏孩子們都成功拉扯大,還看著他們成家立業、生兒育女,心中可滿意了。


    他們兩口子如今的目標,就是給寶貝孫孫攢錢去學堂,因此渾身都充滿了幹勁,覺得日子可安逸。


    這不又來生意了,還是在快要收攤迴家的時辰,一下子來了七八個客人,妥妥的大生意啊,


    大嬸立刻笑彎了眼睛,上前問:“幾位吃餛飩嗎?”


    沈麗姝雖然是第一次來,但覺得他們可熟了,熟練的點菜,“大娘大爺,給我們各煮一碗餛飩,除了我的要小份,他們都上大碗的。”


    “好嘞,馬上。”正坐著休息的大叔聞言把汗巾往肩上一搭,立馬起身開幹了,他妻子則是殷勤地將幹淨的桌子板凳又擦一遍,招唿道:“小地方簡陋,就三張凳子,幾位將就著坐吧。”


    說著目光下意識落在沈麗姝身上。


    她也不知道為啥,明明他們中也有人高馬大的小夥子,也有氣質斯文的小郎君,但她說話做事下意識卻是征求這位瞧著年紀最小,穿著男裝卻生得比小娘子還漂亮的孩子身上。


    不是因為這孩子出聲點菜她才看的,早在他們開口前,她就下意識盯著她了。


    大概是因為就這孩子長得最好,讓人根本不舍得移開目光?


    大嬸有點想不通自己的心理,也就不去想了,因為她發現自己說完,其他孩子也紛紛對著最嬌小的這個謙讓起來,“姝娘你坐吧,我們站著吃就行。”


    “是啊,以前在老家,都是端著碗滿村子串門的。”


    大嬸聞言忍不住點頭,她果然有些眼力,這孩子的確是個小娘子……咦,小娘子人呢?


    大家紛紛扭頭,才發現沈麗姝已經很不見外的站在大叔旁邊,欣賞接下來的表演了,她尤其喜歡看最後燙肉的過程。


    沈麗姝也不是位合格的觀眾,一邊圍觀,一邊還要拉著人聊天,“大伯,您這生意可以哈,餛飩都沒剩多少了。”


    攤主大叔人也憨厚,笑得合不攏嘴,“今兒確實不錯,正好趕上你們來了,不然這些都得剩迴家,就隻能自家留著吃了。”


    雖然是小本生意,他們也不會把隔夜的餛飩再拿出來賣。


    沈麗姝好奇問,“這挺多的啊,都帶迴家自己吃嗎?”


    “是有些多,煮完你們這些,還夠煮七八碗的。不過我們家吃飯的嘴多,光這些還不夠一頓吃的,得配飯一起吃,正好省了做菜的功夫。”要是家裏吃不完,他們也不敢每天多包這麽多餛飩,畢竟肉和用來做餛飩皮的白麵都不便宜。


    好家夥,這麽多餛飩還不夠家裏吃一頓,人口是有多興旺?沈麗姝想象了下,大概就是她爹娘再生一串弟弟妹妹然後把他們都養大的程度吧。


    她爹屬於國家公務員,養這麽多孩子都緊巴巴的,還要指望她搬磚補貼家用,攤主夫妻卻靠著並不起眼的餛飩攤養活這麽多孩子,可見做生意就是比打工香。


    這對夫妻的例子再次證明了她的選擇沒有錯,也驗證了汴京遍地是黃金這句古話。


    沈麗姝小小的感慨了一下,隨即道,“那這樣好不好?剩下的餛飩我們也要了,隻是需要麻煩大娘或大伯陪我們走一趟,去前邊新開的小郎君烤肉,就可以把餛飩碗空出來了。”


    他們平時是不送餐的,因為攤子就兩個人,走了誰都忙不開,但現在是客人把他們的餛飩都包圓了,十六碗餛飩,大份的三文錢,小份二文,加起來就是四十幾快五十文的大單子,而且幹完這票,就可以給孫子買他們想吃的東西,家裏孩子因為天天吃餛飩,早都吃膩了。


    哪怕沒有服務意識的大嬸,算完這筆賬也毫不猶豫的點頭:“好的好的,大娘陪你們走一趟。”


    別說隻是走半刻鍾就到,走半個時辰她也樂意,這麽多錢呢!


    滿心都是賺錢了的大嬸對小郎君烤肉這個名字無動於衷,大叔卻沒有,聞言不是第一時間答應,而是迴頭瞅了她好幾眼,才繼續手中的動作,隻是咧著嘴笑道:“你們就是小郎君的小東家們吧?昨兒看到你們請的舞獅隊了,可熱鬧。”


    大嬸也恍然大悟:“就是那個咱們孫子吃過一迴就天天念著的小郎君?居然真是你們一群孩子在經營,那麽好的生意,真是了不起。”


    沈麗姝沒想到出個餛飩也能碰到自家的顧客,欣慰之餘,就順手做了個市場調研,“你們也光顧過我們家嗎,那最喜歡吃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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