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想象,有秦老大人全心全意為其鋪路,秦公子隻要高中進士,未來將是如何青雲直上、高官厚祿。


    而他們跟秦公子也算相識於微末,情分不比旁人,往後有這麽一位靠山,不說橫行霸道吧,至少可以把腰杆挺直一些。


    是的他們。


    齊孔目很講義氣的把沈麗姝也算進來了,這大腿是他們一起抱的,以後也要有福同享,有靠山一塊兒浪。


    所以當沈麗姝問起秦叔叔好久沒來了,齊孔目才簡單給她介紹了下對方的備考情況和頭頂壓力。


    沈麗姝一聽,都有點想去大相國寺燒香祈福的衝動了,事不過三,她衷心希望親愛的秦叔叔這一次如願以償考公上岸!


    因此如非必要,沈麗姝也不想為一點小事,跑去麻煩即將背水一戰的考生。


    能自己想辦法解決是最好的。


    張掌櫃果然見多識廣,聽完她的訴求,娓娓道來介紹了一種素紗,工藝精湛,質地輕薄如蟬翼,就很符合她的要求。


    沈麗姝驚喜的問:“張伯伯,原來真有這種料子,為何我去布莊卻找不著?”


    “想來你去的布莊,其東家並非江南人士。這類料子工藝複雜,便是在江南,也隻有幾家老織坊有這手藝,因此每年產出很低,不是誰都能拿到這批貨。即便拿到了,運到京中的價格也極為昂貴,直接就送進了主家或相熟的貴客們府上,咱們普通人去問,一般也買不到。”


    這不就是傳說中的vip專供?漲姿勢了!


    沈麗姝好奇的問,“那究竟是有多貴,還不肯對外出售的?”


    “據聞上等的那類,一尺十金。”


    沈麗姝聞言瘋狂搖頭,“打擾了打擾了。”


    買不起,告辭。


    張掌櫃好笑的說,“上等的名為雲霧綃,的確極為昂貴,聽說宮裏娘娘都喜愛得緊,但我說的素紗,因其隻是一匹素淨的白紗,不像雲霧綃那般帶著如煙似霧的朦朧光澤,倒也沒名貴到那種地步,價錢遠不足雲霧綃的十中之一。”


    “那是多少?”


    張掌櫃笑得一臉和氣,“我有個遠房堂弟是布莊的掌櫃,姝娘若是需要,他那裏想來能勻出幾匹素紗,每匹約莫十幾兩罷了。”


    十幾兩……罷了?


    沈麗姝發現張掌櫃不愧是商場老狐狸,深諳推銷的秘訣,如果他直接說一匹素紗十幾兩銀子,那她糊窗得用上好幾匹布,為此花上幾十兩銀子未免太奢侈,她肯定一聽就嚇跑了。


    但現在有了天價的高端產品做對比,她竟然覺得素紗也還好,沒那麽誇張,於是在小夥伴們懷疑人生的目光中,愉快接受了張掌櫃的提議,“好的張伯伯,我迴去同家人商量一二,若是都沒異議,到時可能就要麻煩您了。”


    張掌櫃看著沈麗姝的眼神越發柔和慈愛,仿佛真把她當自家晚輩看了,畢竟小姑娘能考慮素紗用素紗糊窗的提議,說明他還不夠了解這群孩子的實力,評價得再往上提一級,因此立刻端出親切的笑臉,溫聲道:“這點小事算什麽麻煩,姝娘既然喊我一聲伯伯,那就別見外,往後有需要的地方也隻管說一聲,能幫上的,張伯我義不容辭。”


    沈麗姝雖然不知道張掌櫃的心思,但也能感受到對方越發和善的態度,便也笑容乖巧甜美的應承下來,這天迴去也確實跟小夥伴們商量了。


    小夥伴們也都被素紗的價格嚇得不輕,但依然無條件支持她的決定。


    饒是如此,沈麗姝也還是拖延了幾日,請爹娘再幫她去各大布莊探探底。


    現在他們知道有素紗這種料子的存在,專門找來自江南的布莊老板,說不定能找到素紗的平價替代呢。


    當然事實證明沈麗姝想得太好了,父母幫忙打探出來的結果是,接受張掌櫃的建議,反而是最經濟實惠的一種方案。


    於是在下一次去錢莊換銀子的時候,沈麗姝就順勢請張掌櫃,幫她引薦另一位布莊的張掌櫃,花六十六兩買了六匹素紗。


    由於在裝修階段,沈麗姝對店裏門窗的尺寸了如指掌,以她的數學水平,很輕易便能算出正常糊窗,不會超過四匹的用量,不過這素紗在單薄透光這方麵很符合她的要求,同時也意味著麵料脆弱容易損壞,多囤一些才能以備不時之需。


    何況張掌櫃他堂弟給的價格,比她爹娘打聽到的要便宜許多,堪比批發價,讓沈麗姝覺得不多要幾匹,都對不起張掌櫃兄弟這麽的“興師動眾”。


    沈麗姝看得出來,張掌櫃幫忙牽這個線,完全是出於跟他們交好的目的,畢竟他們買的素紗低於市場價許多,不像是有中間商賺差價的樣子。


    她也隱晦表達過要感謝張掌櫃的意思,也被婉言謝絕了,張掌櫃隻笑說舉手之勞不足掛齒,倒是他們結交這麽久,還沒機會登門拜訪,他一直對教養出她的家長十分神往雲雲。


    登門拜訪是不太方便了,沈麗姝家裏藏著太多“商業機密”,自從搞事業以來,就隻有自家親戚和齊孔目他們可以暢通無阻的登門入室,其他人包括熱衷於串門的街坊鄰居,都被委婉謝絕了,一般隻有她娘帶著小兒子去鄰居家串門的道理,還沒幾個鄰居能突破“重重封鎖”衝進他們家。


    沈麗姝覺得,張掌櫃應該不至於像那些熱衷於來他家打探消息的鄰居大嬸一般無聊,但關係還沒到那份上,不好請到家裏做客,倒是可以讓張掌櫃“神交已久”的老爹請他去外麵喝一頓。


    於是迴去跟老爹一說,很快就落實了,她爹在酒樓備了一桌席麵,請張掌櫃和他遠房堂弟吃酒,還把沈麗姝漏掉的布莊掌櫃都捎上了,可謂是滴水不漏。


    聽說一頓飯吃得賓主盡歡,老爹雖沒選那幾家最有名的酒樓,但規格也不算差,還叫了幾個硬菜和敞開肚皮喝的酒水,吃完迴來難得帶了一身酒氣,當然豪爽的代價也很大,這頓席麵花掉了老爹一個半月的工資。


    老爹迴來得晚,沈麗姝早就睡了,第二天中午才知道這個細節,她認為這屬於商務應酬,很爽快給老爹報銷了。


    不過沈家旺卻不是很在意,轉手把銀子給了妻子,便正色道,“姝娘,我看這迴人情也沒有還清,張掌櫃透露要跟我接觸的意思,好似是為了提醒咱們一些事情。”


    沈麗姝眨了眨眼睛,“有什麽是不能直接跟我說的,還非得爹出麵?”


    沈家旺搖頭笑道,“怕你小孩子子家家聽不懂吧,這事又不能說透,不然傳出去他也討不了好,要得罪一批人的。”


    小夥伴們創業好幾個月,雖然年紀還小,能力也沒有立刻成長到讓姝娘看了直點頭的程度,但做生意該有的敏銳度還是有的,因而聽到沈家旺的幾句話,大家都緊張起來,急急的看著他催促道,“究竟是什麽事呀,姑父,是不是咱們要有麻煩了?”


    沈麗姝注意到老爹剛才還微笑了,心想事情應該沒那麽嚴重,便沒急切出聲。


    但也目光灼灼的看著老爹。


    果然她爹率先安撫道,“別擔心,也沒什麽大事,你們一群小孩子,店鋪都還沒開起來,也不會有誰好意思這麽早對付你們。隻是張掌櫃人脈廣,聽聞了一些人的蠢蠢欲動,特意來提個醒,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也不可無嘛。但這也沒什麽,咱們自己警醒些,別讓人輕易鑽了空子,就不會有事。”


    在沈家旺胸有成竹的表情中,小夥伴們迅速又恢複淡定了,“哦哦,沒事就好。”


    他們也不是真這麽缺心眼,主要是沈爹平時的表現就很值得信賴,而讓他們死心塌地的姝娘也反應平平,一點沒把這當迴事,他們自然覺得不是什麽大事,也就沒必要一驚一乍了。


    隻是大家卻不知道,他們深信不疑的姝娘隻是表麵淡定,內心其實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不得了,店鋪還沒裝修好,他們就要麵臨傳說中風詭雲譎的商戰了嗎?好緊張好刺激啊!


    沈麗姝雙眼放光的問:“爹,那他們蠢蠢欲動了,具體會對咱們做些什麽?”


    “這個我也向齊孔目請教了一下,齊孔目認為即便不知身份,其目的想必也是要求財,大概率隻在生意場上動手。可惜這些時日,多少人有樣學樣、跟著賣烤串的,卻沒任何一個有咱們這生意,他們根本學不到正宗的烤肉手藝,所以往後可能會從你這些兄弟們身上下手,挖幾個有手藝的走,他們的生意也就盤活了。”


    小夥伴們聽得目瞪口呆,萬萬沒想到他們能在這種故事裏擁有姓名,一時竟不知道做什麽表情。


    沈麗姝卻是索然無味:“就這?”


    沈家旺不知道閨女的小腦瓜又在想什麽,猜不透也就不白費力氣了,隻無奈笑道:“不然呢,難道為了一樁生意就要殺人放火?咱們朝廷的律法也不是鬧著玩的。”


    這裏是汴京,他們都是天子腳下的籠袖驕民,平日裏膽小怕事,真遇上家破人亡的慘劇,那豁出去也要擊鼓鳴冤、為自己和家人討迴公道。


    到那時候,越是高高在上的反而越不敢對簿公堂,畢竟誰在朝廷沒個政敵對家的?所以在汴京討生活不易,倒也沒有想象中那麽不易,做生意競爭確實激烈,但鮮少有人為了這個就窮圖匕見。


    他們隻要謹慎行事,不輕易著了別人的道,就能規避大部分風險。畢竟那些見不得光的隱蔽手段,多是打個措手不及,一旦有心防備,就很難得手了。


    沈麗姝也知道是她想多了,大家以前還覺得真實商戰跟電視演的差不多,明爭暗鬥、波雲詭譎,讓人防不勝防;然而現實版的商戰畫風卻是——投毒、偷拍、帶大漢搶公章。


    對比一下,老爹他們預測的對家來她這挖牆角,都算得上高端大氣上檔次了,畢竟這招足夠簡單粗暴但有效。


    但也恰恰是這一招讓沈麗姝無所畏懼,沒看小夥伴們全都恍恍惚惚、壓根沒想到這是真實可能發生的劇情麽?


    有句話說得好,小孩子才管對錯,成年人隻權衡利弊。


    很不巧,她團隊的核心骨幹就是一群小朋友,真有人來挖牆角就會麵臨一個很尷尬的問題——他們拚道義拚不過她,砸錢也未必砸得過。


    小夥伴們都入股成了股東,自己的生意自己做主,不比背信棄義最後跑出去繼續當打工人香嗎?沈麗姝就不信,這汴京還有哪個創業老板比她更冤種,有錢真跟員工們一起賺的。


    至於新來的表哥們,短期內可能沒資格入股,隻能拿一些固定的工資和獎金,可相應的,他們的業務水平也有限,比如調料種類和各自的配比他們就不清楚,真要是被挖走,也造不成很大的影響。


    更何況沈麗姝相信表哥們,他們當中應該沒有這種見利忘義的人。


    退一萬步講,就算不信他們的人品,也要相信這個時代親戚關係的牢靠程度,否則老爹也不能這麽笑嗬嗬的講他們即將麵臨的“挑戰”了。


    總之絲毫不慌,拋開這個小插曲,沈麗姝和小夥伴們繼續愉快的搬磚了。


    解決了窗戶上的小問題,沈麗姝心情輕鬆之餘,總覺得裝修進度好像也更快了。


    而小夥伴那邊更是紅紅火火,隨著王武他們越來越適應擺攤工作,每天的烤肉量逐漸從一百斤恢複到每天一百五十斤,營業額也與日俱增,最後穩定在每晚二十貫以上的數額,王武和張彬幾人終於深刻明白,為什麽他們第一天來,表弟們會對著十三貫之多的巨款說少了。


    跟動輒二十餘貫的收入比起來,十幾貫還真他娘的不多= =


    就這樣每天累並快樂著,數錢數到手抽筋的愉快日子一眨而過,不知不覺他們進城已滿了一個月,領到了人生中的第一筆工錢。


    沈麗姝秉持著發工資絕不過夜的優良傳統,月底最後一天,睡到一半也要爬起來加班,就著大家劈哩叭啦的數錢聲,在桌子的另一邊手把手教張彬和宋向民做工資表,這近一個月的時間,宋向民幫表哥張彬打下手,兩人把賬目做得清晰明了且準確,讓沈麗姝省了不少事,便覺得是時候教點新鮮的。


    以後她隻需要定期查賬,其他時候什麽都不用操心,豈不是美滋滋?


    沈老師教得很認真,為此還特意畫了表格,把大家每天的業績一一填上,雖然最後一天的賬目還沒整理出來,他們也可以先算前麵的日期,等下相加就可以了。


    一邊算賬,沈麗姝一邊也留意了下數據,不難看出王武近半個月穩定上升的業績,驚訝的問:“阿武哥這月單是獎金,應該就有近五兩了,你為何如此優秀?”


    阿武哥顯然也被自己的優秀程度震驚了,除了一句難以置信的“這麽多”,半響說不出其他話。


    好在其他人還穩得住,一個月五兩獎金確實很多,但畢竟是新來的,肯定沒有他們多,所以大家七嘴八舌的替王武迴答,“姝娘你不知道,阿武哥認路太厲害了,去過一次的巷子他能記得清清楚楚。”


    “以前咱們除了附近的酒樓或鋪子可以送餐過去,再遠一些、尤其是在街巷裏頭的宅子,路線太複雜,並不敢接這種活兒。現在可好了,有了阿武哥,再遠的位置,隻要客人不怕送過去涼了,咱們都能接下來。”


    原來如此。沈麗姝開心的拍拍王武的肩膀,“太好了,咱們做生意就需要你這種人才,好好幹,以後你就是我們家的專職跑腿小哥了。”


    小夥伴們都習慣了姝娘奇奇怪怪的用詞,見怪不怪,隻有跑腿小哥本人茫然臉:“跑腿小哥是什麽?”


    “往後你就知道了。”沈麗姝沒時間解釋太多,又埋頭去算賬了。


    趕在小夥伴們將今天的收入統計出來,沈麗姝的工資單也完成了一大半,兩項相加,隨即得出了最後結果,和她估算的一樣,王武的獎金四千八百文,在新來的人中業績排第一,但放在整個團隊裏依然是中下水平,這迴老員工中墊底的徐力,也有六兩銀子的獎金。


    第75章


    突如其來的假期。


    徐二舅如往常一般, 在巳時左右挑著滿滿當當的食材來到妹夫家。


    雖然他們在後巷租的屋子寬敞又明亮,可以用來當做外甥女說的什麽工作室,但孩子們還是習慣在家裏備貨, 總覺得熟悉的地方幹活更順手。


    他也覺得妹夫家就是比別處待得自在。當然如今還要再添一處——姝娘那間寬敞明亮的大鋪子, 他看著就歡喜舒坦,都有點迫不及待想去那裏頭幹活了。


    熟門熟路的進了門, 把貨物卸下, 徐二舅一邊找了個凳子坐下,一邊從肩頭的褡褳中取出汗巾擦汗。


    每天往返於鎮上和城裏送貨,幹的就是辛苦活, 沒啥技術含量, 徐二舅便學著有些趕路的人往肩上戴褡褳, 把錢和帕子都放裏頭, 眼睛隨時能瞧著, 可比掛腰間安心多了。


    而且挑擔趕路的時候, 臉上出汗了, 稍稍一伸手就能取出汗巾擦一把、又隨手塞迴去, 而不用特意卸下貨物才能擦汗, 可是省了不少事。


    徐二舅感慨著小小東西用途真不少,轉頭看到孩子們動作利落整理貨物時,臉上洋溢著比過年還興奮的喜氣洋洋, 讓不明所以的他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你們怎麽一個個笑得牙不見眼的,今早撿錢了?對了, 姝娘他們是又去店裏了嗎?”


    端著半碗粥的沈徐氏, 臉上也是跟大家如出一轍歡喜, “姝娘和她四伯大哥天亮就出門了, 二哥吃點水飯吧,打了幾個雞蛋一塊煮的,孩子們都說味道還不錯。”


    就是稀飯漲肚子,孩子們一個個撐得肚子滾瓜溜圓,仍剩了這麽大半碗。


    徐二舅也不嫌棄是吃剩下的,看著大米粥裏飄著的蛋花和香蔥,聞著撲鼻而來的香味,他忍不住感慨三妹家的夥食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今兒一早竟然就有大米吃,粥裏麵打雞蛋,更是聞所未聞,但還別說真挺香,勾得他出門前才填飽的肚子,現在感覺又空了。


    迫不及待接過粥碗,剛好也半涼了,他甚至連筷子都沒接,把碗喂到嘴邊就噸噸噸往肚子裏倒,稀裏唿嚕的,不到兩口碗已經空了,徐二舅把幹幹淨淨的粥碗遞還給他妹,一抹嘴,就加入孩子們備貨的隊伍中,且剛好就坐到了張彬旁邊。


    張彬便咧著嘴朝他笑,順便迴答剛才的問題,“二舅,姝娘昨晚給我們發工錢了。”


    徐二舅是幹了幾個月,領過幾次工錢,但也就從上上個月開始,才體會月底定期發工資、專屬於打工人的快樂,可那迴發工錢,隻算了月底幹的那幾天,金額特別少,四舍五入都可以忽略不計,感受並不是那麽深刻,以至於上個月一忙碌起來,他徹底忘記工錢那迴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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