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之時血染禦道,你有十個腦袋也禁不起禦史彈劾。”


    程聿嘴角輕揚,看著媱嫦說道。


    媱嫦瞥了他一眼:“你覺得禦史會彈劾我?”


    “總有不怕死的。”


    “命是好東西,怎會有人舍得棄之不要?”


    媱嫦說罷便合上眼睛,像是隻慵懶的貓,微蜷著身子靠在軟枕上,早沒了方才的淩人氣勢。


    程聿目光微移,挪到了她身上。


    她一皺眉:“看我作甚?”


    程聿沒答話,笑了笑便也閉目養神。


    “殿下。”婢女奉上清茶,“請用茶。”


    褚璉接過茶盞,抿了一口後方才問道:“程聿無恙?”


    “奴婢方才瞧得清楚,無一刺客踏上過繡止府的車頂。”


    婢女低垂著頭,把不慎沾染到血跡的裙擺藏到身後。


    “嗬。”


    褚璉低聲輕笑。


    “這般手段,都圖輸得不冤。”


    她緩緩握緊茶盞,其中茶水泛起道道漣漪。


    婢女遲疑片刻,還是問了一句:“殿下,可要更換車駕?”


    褚璉所乘的軿車距離媱嫦最近,車頂已被鮮血染紅,滴滴噠噠的往下掉著粘稠的血液。


    “不必。”褚璉的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笑,“昭武校尉護駕有功,本宮怎好藏了她的功勳?”


    她說罷便閉上眼睛,恍若聞不到那刺鼻的血腥味一般。


    雲影殿。


    聖人瞧著眼前這垂淚不休的美人,輕歎一聲後才道:“真有這般傷懷?”


    司昭儀抹著眼角,縱使垂淚不休,卻也美不勝收。


    “妾與織花自幼便在一處,現下她突遭橫禍,妾……”


    一句話尚未說完,淚珠子便又掉了下來。


    聖人無法,擁她入懷後輕聲道:“逝者已逝,朕許你以昭儀喪儀厚葬於她,葬入妃陵,可好?”


    生時苦痛皆已化作煙塵飄散於世,死後哀榮不過是做給活人看的。


    他不屑於此,卻也隻能以此來撫慰她。


    到底是心尖兒上的寵妃,換做旁人,便是有滿腹苦痛,也不敢如此放肆,更不敢饒著他去哄。


    司昭儀的淚痕還未抹幹,便提起裙擺下拜:“妾替織花謝聖人恩。”


    她的嗓子有些啞,非但不顯呱噪還更勾人心生憐愛。


    “好了,”聖人把她扶起,“時辰也差不多了,隨朕去南苑。”


    “喏。”


    司昭儀抹幹淚痕,壓下滿心悲痛伺候聖人更衣。


    曹羽快步而來,徑直跪在聖人跟前:“聖人,長公主於禦道遇刺,繡止府四處主事將十四個刺客盡數斬殺。”


    聖人的眉頭皺起:“她無事吧?”


    曹羽垂眸迴道:“長公主無虞,百官無恙。”


    聖人沒言語,緊鎖的眉心亦未舒展。


    曹羽於心中數了三聲,又道:“媱嫦大人武藝精絕,毫發無傷。”


    “嗯。”聖人的眉頭這才展開。


    他隨手拿起串碧璽珠串,一手把玩著,執了司昭儀的手便往外走。


    “今日的案子便是她破的,待會兒宮宴,你可與她飲一杯酒。”


    司昭儀雙眸炯炯:“妾聽瓊連姑姑提起過,本以為程司丞身子不濟,此案怕是要拖遝許久,卻不想這位女將軍也有這般本事。妾著實該敬她一杯。”


    今日難得聽她說了這般多的話,聖人低笑,輕拍了下她的手背:“那便讓她與你坐到一起去,不然滿宮男子,也著實不便安置她。”


    司昭儀笑了,含著淚卻笑得燦爛。


    聖人看著她這笑,一時晃神。


    他記得她也曾這般含著淚笑著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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