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靈魂飄離著,不知是夢是醒,是醒是醉。


    隻模模糊糊聽到一個熟悉的老人聲音,在耳邊喊著:“恆兒,恆兒,莫驚慌。”


    可是她循聲望去,卻見不著任何人,看不到任何事物。


    可是這個聲音讓她心安,她突然就覺得,神會保佑我的,不論經曆什麽,都會有神安排的人在我身邊。


    此時,她的眼前浮現出女媧造人的畫麵,她看著那個背影,隻覺得一股女性的力量注入體內,她感覺到大地母親在唿喚她,感覺到身體正在逐漸退卻,靈魂變得強大起來。


    然後,一朵朵花兒列隊綻放,一棵棵樹木凜冽陳林,一片片新葉自然增長,可是,她自己內心卻似乎有某種東西未曾解脫,體內的力量無法釋懷放下。


    就在此刻,又有一些仙樂響起,這音樂聲如洪鍾,從遠及近,漸漸襲來,仿佛後麵有千百人在一起唱頌,讓她身心沉靜下來:


    “如是我聞:‘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盤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聽著這些仙樂,隻覺體內被注入一股新鮮力量,冰涼的心,慢慢熱乎起來。同時有很多念想從腦海裏飄過,平生所曆都在經書裏麵跳躍。所有一切眾生類,無論卵生、胎生……迴顧自己想一想,這幾世經曆,無論是人是神是妖,最後的靈魂都是一體的。是的,這一切她都經曆過了,卻依舊無法給自己的靈魂一個安穩歸處。她想跟著大地母親一起去,可是靈魂深處這股放不下的力量又是什麽?究竟是什麽在牽扯著她的心意,她希望能弄明白。所以聽完剛才的經文後,她輾轉反側,幾經沉思。試圖歸去,去到一個遙遠的,看不到摸不著,卻又是真正屬於她的地方去,可是那是哪裏呢?如今她已然身在精靈王國,這不就是她自己的家,她靈力來源之地麽?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靈魂歸宿不在這裏,自己這些生生世世的念想和經曆,都隻是浮生一夢,或者,不過一縷青煙,轉瞬即逝。


    人世無常,往來輪迴,再往生為人為靈為神,也不過如此罷。


    難道自己是希望化成一束光,成為那虛無縹緲,才能把這一切欲念和執著消逝?


    行走世間,從冰雪王國,到火神境地,從紅狐小妖,到富家貴女,再到傾城公主,命運似乎並沒有改變。自己的能力與性情,家境或世道,並不能改變那根本的生命體驗感。那麽最終能改變這一切的,到底是什麽?


    或者,自己又到底想要改變什麽?為什麽要改變?


    虛無寄居在體內,她隻覺得心間憋悶得很。


    哥哥的離去,實在是莫名其妙,卻又讓自己心痛萬分,她突然就有了一種疏離感,和世界格格不入的疏離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心裏空了,那種虛幻不真實的疏離感,實實在在刻印在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處。之前有哥哥在,有精靈王國在,所有的存在都有意義,她可以撒潑玩鬧不講理,可以愛心滿滿靈力十足,可以成為救死扶傷的女神,也可以成為嬉鬧紅塵之人。她隱匿山間求歸屬,顯於人前做善事,可最終,一切的一切,都隻是為了迴去,迴到那個靈魂最終所在之地吧。


    那靈魂所在之地,到底是哪裏?


    無上至高的尊主啊,宇宙之王,阿拉真神,又或者,是耶穌,是佛主,是一切力量的來源,你們誰能告訴我,最後這一切到底要指向哪裏?


    哥哥究竟如何了?冰雪王國的精靈們如何了?火神和眾生靈們,我還能看到他們嗎?費清一切還好嗎?爺爺哥哥姐姐,在另一個靈性世界,是否開心?


    突然之間,她感覺天地再次旋轉,渾身上下無力,等到意識迷離之際,突然兩個人影在腦海裏重疊在一起,peter、費清,這兩個人,似乎最後變成了一張麵孔,出現在她麵前。


    她一個激靈冷醒過來,仿佛突然抓住了一個露光的縫隙,她恍然想到,費清莫不就是peter的轉世?


    她看到迷霧森林裏,自己走在前方,peter在後麵一隻追隨;她看到在深山老廟,她一直昏迷不醒,費清在一旁急得焦頭啦額。


    是的啊,原來上蒼早就把自己心心心念念的情誼還給了自己,上蒼從來不虧待任何一人,隻是可惜,自己從未覺醒。


    她一拍腦門,暗恨自己,為什麽這麽明顯的事情,她現在才醒悟。


    如此一來,世界就更玄妙了。似乎很多事情早就已經被安排好了,一切都如迷霧森林老人所言,該放下就自然放下吧,掙紮也是徒然。


    她感覺到有聲音在唿喚著她,要她趕緊清醒,可越是這樣,心裏越發慌張。她不知道明天在哪裏,不知道此刻自己在哪裏,可那又有什麽重要,最關鍵的是,自己想要去哪裏?


    世界是一束光,靈是其中一個光子。世界是一片海,靈是其中一個分子。而那最終的光明,最終的水流去向,還是得歸於大勢所趨。可是作為靈的自己,我們除了大勢所趨,總還是可以做點什麽吧。


    是去,是留,該如何做?是去繼續尋找哥哥,一如紅恆尋找爺爺,還是遵循命運的安排,走向那本能的無極,最終幻化成虛無縹緲一束光,也許魂飛魄散,可靈,卻能無牽無掛,再無留戀了?


    兩相宜獨自一人在大殿裏,被神秘的雪原之光籠罩著,昏昏沉沉,下不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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