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強眼睛盯著電腦屏幕,用鼠標胡亂點著。


    何英裝作在哪裏看報表,翻動著賬本。


    張偉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說,考慮了片刻。


    沉默,沉默,不在沉默中消失,就在沉默中爆發。


    張偉先開口:“高總,何董,我有幾句話想和您們匯報,浪費你們寶貴的時間。”


    高強翻翻眼皮,沒吭聲。


    何英抬起頭看著張偉。


    “到公司這段時間以來,感謝老板和老板娘的看重、賞識、厚愛,我做了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營銷部的業績也取得了一定的進展,我個人也做了一些微薄的業務,同時,我個人在管理能力、業務知識、個人意識等方麵也得到老板和老板娘的大力指點、幫助和提攜,有了很大提高……”


    高總抬起頭:“說這些幹嘛?”


    何英製止高強:“你讓張經理說下去。”


    張偉繼續說道:“為此,我非常感激老板和老板娘給與我的幫助。同時,人無完人,我知道我也有很多缺點和缺陷,我的能力不高,知識不豐富,業務部精熟,我都承認。但是,有一點我對自己很肯定,那就是我做人做事的原則,在工作上,我從不會當麵一套,背後一套,也不會出賣集體利益為個人謀私利,更不會因為領導批評而煽動員工罷工……”


    高強一下子變了臉色:“你的意思是說我冤枉你了,批評地不對,是不是?”


    張偉:“具體的事情我不想多解釋,反正你是相信別人匯報的話的,但是陰陽兩麵、假公濟私和煽動罷工這3頂帽子我是不會戴的,因為我沒有這個意思,更沒有這樣做!做老板也要講理,也不能亂扣帽子!”


    當著何英的麵被張偉這麽衝撞,讓高強臉上很掛不住,高強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你憑什麽這樣和我講話?誰讓你這麽和我講話?我什麽時候不講道理了?告訴你,不是一個人給我匯報你的事情,你每天在幹什麽我都知道,你明白不明白做員工的職責和義務?”


    張偉已經豁出去了,直視著高強:“您是老板,我是打工仔,我不憑什麽這樣和你講話,就憑我做人的尊嚴,我的自尊,老板有錢有勢,是不錯,但打工仔也需要得到尊重,也同樣需要信任,需要再一個信任的環境下工作。做員工的職責我明白,義務我也了解,但我還知道做老板要明察秋毫,要黑白分明,亂扣帽子,汙蔑人格,我就是不服。”


    “你——”高強臉漲得通紅:“你說我黑白不分,說我亂扣帽子,說我汙蔑人格,你膽子也忒大了,你——”


    高強一巴掌拍到桌麵上。


    張偉平靜地說道:“偏聽偏信,妄自斷言,就是黑白不分;說我發動員工罷工就是亂扣帽子;說我當麵一套,背後一套,就是汙蔑人格。”


    高強氣得渾身發抖,在自己的女人麵前被下屬這麽指責,太下不來台了,還從來沒有員工敢這樣和他講話,從來都是他訓斥員工,開除員工。他指著張偉:“你——你——出去!”


    張偉把話說透了,感覺心裏敞亮了許多,站起來對高總和何英說:“我講話直,多有得罪,不當之處,多有包涵。”


    說完這話,張偉直接出了辦公室。


    張偉坐在外間,整理辦公桌資料,他已經做好走人的準備。


    張偉並不想走,找個工作很不容易,何況自己的這個工作確實是不錯,而且自己現在正需要錢。


    可是,張偉不能忍受在一個沒有信任、充滿猜疑的環境裏工作,更不能忍受在一個不被尊重人格的環境裏工作。


    不開心,寧可不做。


    這會張偉感覺自己渾身無力,剛才講了那麽多話,咽喉這會痛得更加厲害。醫生說過,如果不治愈徹底,很可能會轉化成慢性扁桃體炎。


    這會張偉已經顧不了那麽多了,他衝高強發牢騷,希望高強能認識到自己對公司的忠誠,對自己的態度能有所緩和,有所改變,其實,做員工的,哪一個不想和老板搞好關係,哪一個不想博得老板的賞識和青睞。


    至於何英,張偉明白了,人家是兩口子,是真正的利益共同體,自己在她眼裏算什麽?說得不好是個性夥伴,說好了算是個情人。真正有事的時候,何英還是站在高強一邊的,站在自己的財產一邊的。


    女人,永遠是男人和金錢的附屬品。


    既然老板沒有讓自己滾蛋,那就是說還沒打算炒自己魷魚,自己還能苟且生存一陣。


    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唿地拉開,接著又砰的關上,高強氣唿唿地夾著包出去了。


    小郭悄悄走過來,剛才張偉和高強在辦公室裏的爭吵他聽見了,嚇得大氣也不敢出,這會衝張偉豎起大拇指,笑嘻嘻地說:“張哥,你膽子可真大。”


    剛說完這話,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又開了,何英走了出來。


    小郭嚇得噌又竄了。


    張偉坐那裏沒動,他現在不想在高強和何英身上費心思,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讓幹就幹,不讓幹就走人。


    張偉心事重重的是爸爸的病,急著做手術呢。


    何英走到張偉身後:“張經理,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說完直接去了辦公室。


    張偉沒說話,起身去了何英辦公室。


    何英關上門,坐在老板椅上,對張偉說:“坐吧。”


    張偉坐在何英對麵的椅子上。


    剛才張偉和高強鬥嘴的時候,何英一直沒有說話,默不作聲。


    確實,她也夠為難的。


    這會隻有他們2個人了。


    張偉麵無表情,坐那裏不說話。


    不僅僅是不想說話,還因為咽喉腫痛,不敢講話。


    何英靜靜地看了一會張偉,突然輕輕歎了一口氣。


    這歎氣,充滿了無奈、為難、憐惜和關心。


    可惜,張偉沒有心思去琢磨這歎氣裏的情感,他的腦子還在琢磨弄錢的事,身體還在忍受咽喉和牙疼的折磨。


    良久,何英說話了,輕輕地:“其實,他也挺為難,這年頭做生意不容易,掙點錢更是難上加難,就為了這點生意,老高殫精竭慮、操心費力,把身體都搭上了。所以,希望你也理解。另外,他是老板,你和他說話的時候不要那麽衝撞他,特別有第三者在的時候,給他留個麵子。至於,這兩天發生的事情,我也不想問了,是非都過去吧,剛才老高和我談了,老高還是相信你的,我當然對你是一百個相信,希望你不要背思想包袱,吸取教訓,改正缺點,努力工作。”


    何英這話張偉越聽越難受,那意思還是張偉不對,不但以前不對,今天和高總衝撞也不對,又加上了一條不是。唯一讓張偉感覺中聽,感覺還有一絲陽光的話是老高還是相信自己的。至於何英的一百個相信,在張偉眼裏和一絲相信是一樣的價值。畢竟真正說了算的還是老高,別看何英是董事長。


    “其實,我也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希望能得到起碼的尊重。高總是老板,沒有哪個員工故意想和老板作對,除非是不想幹了。老板最員工最基本的尊重就是信任,沒有信任,員工無法開展工作,我無法想象自己能在一個充滿敵視、監視的不信任環境裏繼續工作下去。既然老板還信任我,那我就繼續幹下去,但是,我希望這種信任不僅僅說在嘴上,而是見諸於行動。我千裏迢迢從北方來到南方打工,為的是有一份安穩的工作,能掙到錢,做一份事業,不想和任何人為敵,也不想和別人去鬥,更不想惹事生非。”


    何英點點頭:“好好幹,我們的事業會越做越大,我昨天簽約了一個新項目,度假村開發,到時候你可不僅僅是旅行社的營銷部經理了,而是我們中天旅遊集團的營銷總監啦,嗬嗬。”


    張偉微微一笑:“高抬,不敢想也不敢做。”


    何英站起來走到張偉身邊:“好了,別多想了,身體好了沒?要不再休息幾天?”


    說著何英伸手觸摸張偉的額頭。


    張偉一下子站起來:“不用休息,好了,基本好了。”


    何英摸了個空,看著張偉消瘦的身體和嘴角的燎泡,心疼地說:“怎麽這麽不注意自己的身體,這麽大人了,自己要學會照顧自己啊。”


    張偉退後兩步:“謝謝老板娘,沒事我走了。”


    說完不等何英迴答,張偉開門出了何英辦公室。


    張偉直接出了公司,要去醫院打針。


    張偉先到atm機前查詢了一下銀行卡,宋主席那款還沒有打來。


    張偉給宋主席打了電話:“宋姐,那錢還沒打來啊,麻煩您再催催,我有急用啊,家裏老爺子住院要動手術。”


    宋主席:“張經理,你放心,我一直緊盯財務的,關鍵是現在賬上沒有錢,隻要有,我一定給你要出來,到時候直接打你卡上。”


    宋主席的話讓張偉基本絕望,但又有一絲希望。


    唉,隻要有一絲希望,就要爭取,總比徹底絕望好。


    張偉給媽媽打了電話,囑咐媽媽先不要動果園,讓爸爸也不要出院,他再想想辦法。


    張偉把所有的希望都壓在宋主席身上。


    在醫院打完針,張偉直接迴了宿舍。


    蜷伏在9平方的這個小小空間裏,張偉把被子和衣服都押在了身上,身上感覺還是很冷,咽喉疼的輕了一點,但牙疼卻還是那麽厲害。


    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命。張偉記得媽媽常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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