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床邊的胤礽和胤禔也相互對視一眼,但他倆輩分小,現在也不懂帶兵打仗的事情,壓根兒就沒有開口說話的資格,都抿著唇沒有吭聲。


    站在禦帳門口的幾個斥候們也錯愕的瞪大了眼睛,不著痕跡地抬頭瞧了一眼皇貴妃嬌豔如花的俏臉,齊齊臉色發紅地低下頭不敢再看了。


    晴嫣知道她這話說出口必定會遭人反駁的,她等著身旁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將反駁的話給盡數說完後,才用纖長的手指敲打著桌麵,不緊不慢地出聲道:


    “如今皇上還沒睜開眼睛,佟大人臥病在床,裕親王的左胳膊骨折,難道軍中還有別的人能擔任主將嗎?”


    眾人聞言都難堪地麵麵相覷,眼下的窘境可不就是無將可用嘛!費揚古將軍和康親王傑書雖然不像裕親王那般傷得那麽明顯,但是腰上、胸上、腿上也都是傷口,三個主將沒有一個是健康的。


    晴嫣看著眾人緊抿著唇,不說話,又繼續鏗鏘有力地往下大聲道:


    “本宮的力氣大得能夠左右手各拎著三百斤的重物也能行走如風,鞭子揮動起來也能像是鐵棍子一樣發出烈烈風聲,騎術精湛可以站在馬頭上與敵人交手,本宮除了是女兒身之外有哪一點比不上你們的?你們能做到的事情本宮也能做到!但是本宮徒手碎大石這種本事你們想學也學不會!”


    “如今大敵當前,敵人怕是臨近破曉時分就要衝到我們眼皮子底下開戰了,爾等不想著趕緊將大軍給組織起來抄起兵器進行禦敵,還有時間在這裏磨磨唧唧地與本宮探討女子究竟能不能上陣殺敵,古有替父出征的花木蘭,難道如今本宮就不可以代夫上前線了?還是大家已經想好了,既然此役打贏的機會渺茫,幹脆就破罐子破摔,直接洗幹淨脖子等待著敵軍到來像是宰豬一般對我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咱一個不落地全都把命給交代在這茫茫大草原上別迴京城看望你們的父母子女了!”


    聽到皇貴妃這話,在場的所有男人無論年紀大小都覺得無形中被狠狠抽了一耳光一樣,甚至是站在床邊一邊瞧著自鳴鍾上的時間,一邊觀察皇上臉色的梁九功也覺得臉上發燙。


    索額圖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


    “娘娘,戰場上死傷無數,血糊拉碴的,胳膊、腿亂飛的場景太多了,奴才主要是怕您看到這種景象後嚇著了。”


    晴嫣知道她阿瑪心疼她,初衷也是為她好,但還是搖頭笑道:


    “那若是我們此戰打敗了,本宮、太子、皇上、大阿哥皆在這營地裏,被敵軍一俘虜,別說本宮會被侮辱了,大清的君王和儲君也全都要被敵軍給殺掉祭旗了,到那時大清就亡國了!現在除了本宮代替皇上出征外,已經沒有其他可以選擇的方案了,都到這一步了,本宮寧願戰死沙場,也絕不會留在這營地裏白白等待著給敵軍們侮辱!”


    看到皇貴妃都將話給說到這個地步了,索額圖的眼裏快速滑過一抹淚光,垂下腦袋不吭聲了,站在他身旁的納蘭明珠也不由在心裏感歎:“生女當如皇貴妃啊!索額圖這老匹夫兒子們都生的歪瓜裂棗的、一個一個的都腦子平庸、不成器,倒是好運氣地生了個鐵骨錚錚的好女兒啊!”


    福全、傑書、費揚古也臉色漲紅地對著晴嫣俯身道:


    “奴才懇請娘娘代替皇上騎在皇上的戰馬上殺敵!”


    晴嫣用手摸了摸纏在腰間的金絲長鞭,對著眾人點頭笑道:


    “那就留張太醫、白晉、梁九功和保成、保清兄弟倆待在禦帳裏看顧皇上,我們抓緊時間去別的營帳裏商量一下作戰的戰術吧,等天亮之後肯定有一場惡戰,成敗就看此役了!”


    “娘娘請跟奴才過來,奴才的營帳裏有沙盤。”


    福全伸出右胳膊做出“請”的姿態,轉頭對著晴嫣低語道。


    晴嫣頷了頷首就跟上了裕親王的步子。


    傑書、費揚古、張英、索額圖等人互相對視了一眼也都跟著走了上去。


    等到斥候們也離開後。


    梁九功用手裏明黃色的帕子擦了擦康熙額頭上冒出來的冷汗,眼圈泛紅地對著康熙低聲說道:


    “萬歲爺啊,您快點兒睜開眼吧,娘娘都代替您上戰場殺敵了,您再不清醒的話,敵軍可就要衝到我們營地裏撒野了啊。”


    康熙像是聽到梁九功的話了,放在錦被中的手指無意識地微微動了動,但是很遺憾因為錦被的遮蓋,沒有一個人瞧見這一幕。


    張太醫轉頭瞥了一眼自鳴鍾發現皇上已經服藥了兩刻多鍾了,不由緊張地轉頭看著站在身旁的白晉詢問道:


    “白大人,皇上大概會什麽時候清醒啊。”


    白晉心裏也緊張的不行啊,生怕治不好皇上,自己的命也要留在這大草原上了!


    他也瞥了一眼自鳴鍾,抬起胳膊用袖子擦了擦額頭上冒出來的汗,嗓音微啞地說道:


    “皇上的病情嚴重,估計最快也得等天亮才能睜眼吧。”


    胤礽聽到兩人的對話,也抿著唇看了一眼自鳴鍾發現已經快要到子時末了,距離破曉隻剩下兩個多時辰了。


    ……


    “嘟嘟嘟——”緊急的號角聲和“咚咚咚——”沉悶的戰鼓聲相繼響起來時,深夜大草原的恬靜也被徹底給打破了。


    待在禦帳中的胤礽、胤禔兄弟倆原本還因為看到他們汗阿瑪不打冷顫了,還因為感到熱開始無意識地用腳蹬身上的錦被而高興呢,聽到外麵傳來的號角聲和戰鼓聲,心髒一顫,忙抬腳轉身匆匆跑了出去。


    掀開帳子,入眼就看到外麵營地裏的士兵們全都匆匆忙忙地握著兵器以最快的速度往前麵匯集。


    胤礽扭頭看了一眼東方亮起的紅光,嗓音沙啞地低語道:


    “大哥,看來姨母要上戰場了。”


    胤禔“砰”的一下子將攥起來的右拳頭狠狠地打在了身後支撐禦帳的柱子上,手背上瞬間就撞出了一片血津津的青紫,萬分遺憾地啞聲道:


    “唉,保成,倘若爺早生幾年,那麽現在肯定就在戰場上衝鋒陷陣的殺敵了!”


    胤礽很能理解他大哥鬱悶的心情,但還是不由自主地在心裏想到:若是他大哥真得早生了幾年,怕是現如今就和前麵的哥哥姐姐們一樣,長不大就早早夭折了……


    這個時候禦帳裏突然傳來了梁九功微微帶著哽咽的驚喜聲音:


    “嗚嗚嗚嗚嗚,皇上,您終於醒了!”


    兄弟倆聽到這話,雙眼一亮忙轉身跑進了禦帳內。


    康熙睜開眼睛就看到了禦帳頂部圖案繁複的花紋,感受到禦帳內舒適宜人的溫度後,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恍然,不知今夕是何夕了,想起夢中大雪紛飛的紫禁城,更是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覺。


    “皇上,皇上,萬歲爺,萬歲爺!”


    圍在床邊的梁九功、白晉、張太醫看著皇上眼裏的悲傷和茫然,全都愣住了,忙開口喊道。


    “汗阿瑪!”


    “汗阿瑪,你終於醒了!”


    聽到耳畔處傳來的熟悉少年音,康熙一怔猛地轉頭往外看。


    梁九功、白晉和張太醫也忙有眼色的往旁邊移動,給太子殿下和大阿哥騰出來了位置。


    待康熙看到穿著杏黃色鎧甲的寶貝兒子和寶藍色鎧甲的憨直大兒子後,眼淚“唰”的一下子就奪眶而出,嘴巴開開合合地無聲動了動,隨後就忍著小刀割喉嚨的痛意,緊緊抓著胤礽的手,悲痛欲絕地啞聲喊道:


    “保成啊!朕的保成啊!”


    “老天呐!汗阿瑪你這是怎麽了?”


    胤禔看著他汗阿瑪抓著自己太子二弟的手就啞聲痛哭,猛男落淚,直接把他給嚇傻了。


    別說兄弟倆被康熙的動作給驚到了,連梁九功、白晉和張太醫也全都被哭泣的康熙給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了。


    站在床邊的梁九功更是眨了眨紅彤彤的眼睛,實在是難掩心中的震撼,除了皇上年幼之時,皇上曾這麽無力地痛哭過,他都多少年沒有瞧見皇上如此失態的模樣了,老天爺啊!這到底是怎麽了?!


    張太醫看到眼前這想也不敢想的驚人場麵,也忙扭過了頭目光灼灼地看向白晉。


    白晉也立馬領會了張太醫目光裏想表達的意思,忙舉起雙手做出一副投降的姿態,有些手足無措地結結巴巴說道:


    “張,張太醫,微臣,微臣也不明白皇上這是怎麽了啊,微臣敢保證金雞納霜絕對不會帶來這種控製不住流眼淚的後遺症的,您之前不也看到那些服藥的瘧疾士兵們了嗎?他們可都是很正常的,沒有一個放聲痛哭的。”


    胤礽從小就是被康熙帶大的,可以說父子倆之間的默契度是很高的。


    他清楚地看到了他汗阿瑪瞧見自己時瞳孔緊縮,眼底裏的心疼和惋惜的模樣,他才最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呢,完全不理解他好端端地站在這兒,自己汗阿瑪為什麽要心疼他?為什麽要惋惜他呢?


    可胤礽知道如今情況的危急,隻好尷尬地伸出右手像是哄哭鬧的雙胞胎一樣輕輕拍拍他汗阿瑪的後背,啞聲安慰道:


    “汗阿瑪您是不是做噩夢了?您別哭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敵軍要發起總攻了,姨母已經代替您上陣殺敵了。”


    “什麽?你姨母也來前線了?”


    康熙聽到寶貝兒子的話,瞬間身子一僵,難以置信地抬頭看看胤礽又看看胤禔。


    兄弟倆齊齊點頭,胤禔啞聲道:


    “汗阿瑪,您重病患瘧疾的消息傳到紫禁城後,烏庫瑪嬤都嚇得直接昏厥了,宮裏頭好多娘娘都被嚇哭了,皇額娘恰好知道一種能夠治療瘧疾的西藥就讓烏庫瑪嬤將當值的傳教士們全都喊到了慈寧宮裏,白晉的好友手中有這種神奇的西藥,白晉匆匆出宮拿到藥後又急促地趕迴慈寧宮,等烏庫瑪嬤晚上把藥送到儲秀宮後,第二天皇額娘就帶著我們兄弟倆跟著運糧車馬不停蹄地趕來給您送藥了。”


    “昨夜我們趕到禦帳後,又是一番折騰著試藥才把那能治療瘧疾的金雞納霜給喂進了你的嘴裏。”


    康熙聽完大兒子的解釋,細長的丹鳳眼都驚訝地瞪圓了。


    白晉也找準時機忙轉身走到桌子處將桌麵上盛放著金雞納霜的木盒子拿到了康熙跟前。


    康熙瞄了一眼盒子裏那褐色的藥塊,才低頭用手揉著自己發疼的額頭捋著夢裏夢外的事情。


    “皇上您現在覺得身體如何,有沒有哪裏不舒服的啊?”


    張太醫擔憂皇上腦子出問題了,微微俯下身子觀察康熙的臉色,聲音關切地詢問道。


    康熙聽到張太醫的話也將長著薄繭子的大手放了下來,直起身子動動胳膊,抬抬腿,發現四肢都很靈活,就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喉嚨和下巴啞著嗓子道:


    “朕覺得身子輕快了不少,但是喉嚨很疼,下巴也像是快要碎掉一樣的痛。”


    聽到康熙這話,眾人忍不住把目光全都移到了康熙的下巴上,隱隱約約還能看到那上麵有微紅的手指印。


    想起昨夜皇貴妃那暴力的灌藥方式,張太醫不由輕咳了兩聲移開視線道:


    “皇上,微臣待會兒給您煎一碗清熱敗火潤嗓子的藥,您喝了之後喉嚨就不痛了,下巴上待會兒抹掉清涼陣痛的藥膏,過不了多久也會好的。”


    康熙輕咳了兩聲,點了點頭。


    若是往日他神智清醒時,怕是就能發現張太醫這話中的蹊蹺了,清涼陣痛的藥膏是外敷的傷藥,他是患得疫病又不是受的外傷!為什麽要往下巴上塗抹藥膏呢?


    可是顯然剛剛清醒的康熙,腦子還很混沌,思維也很緩慢。


    像是確定自己身上沒有別的不舒服的地方了,康熙才又想起剛才寶貝兒子說他愛妃代替他上戰場殺敵的事情了。


    他立馬又將自己細長的丹鳳眼給瞪圓了,雙眼齊齊瞳孔地震地看著站在床邊的兩個大兒子,難以置信地開口詢問道:


    “保成,剛剛你說什麽?你姨母代替朕跑到戰場上衝鋒陷陣與敵軍交戰了?”


    兄弟倆看著現在他們雙眼瞪圓的汗阿瑪,都有些心累,覺得他們汗阿瑪病了一場,如今好不容易醒來了,怎麽感覺有點兒傻乎乎的呢?


    沒等胤礽開口,胤禔就點頭又重複了一遍自己太子二弟的話:


    “是啊,汗阿瑪,敵軍今天發起總攻了,半夜他們就從他們大營那邊翻過山脈跑來了。”


    “天空剛破曉時,戰鼓打響,號角也吹響了,皇額娘就領軍去與他們幹仗了,想來現在兩軍已經碰麵打到一起了。”


    “宮妃去戰場上殺敵?這不是胡鬧的嗎!”


    康熙這下可是受到大刺激了,劇烈低頭咳嗽了幾聲後,立馬將蓋在他身上的錦被全都踹開,掙紮著就要下地,可是他在床上昏迷了多天,身上早就沒力氣了,雙腳一接觸地麵就“砰”地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


    張太醫和梁九功忙手忙腳亂地扶著康熙的胳膊,重新將康熙給攙扶到了床上。


    胤礽看到他汗阿瑪臉上著急不已的神色,以及恨不得馬上騎著戰馬衝到前線上的姿態,忍不住頭疼地扶額規勸道:


    “汗阿瑪,您現在還是別亂動,別添亂了,您就相信姨母的本事吧!孤問您,您有姨母力氣大嗎?您可以雙手拎著三百斤的東西還健步如飛嗎?您能站在馬頭上與敵軍做戰嗎?您可以把鞭子給揮舞成鐵棍子,發出來烈烈風聲嗎?如果以上的條件您都做不到,您還是安安生生地坐在床上,等姨母殺敵迴來吧!”


    康熙聽完胤礽一口氣說出來的一長串話,再度將他細長的丹鳳眼給瞪圓了,看起來頗為傻裏傻氣的。他抿了抿唇,嘴巴開開合合半天竟然都說不出來一句能反駁的話,他寶貝兒子說得確實沒錯啊,以上的幾個條件他確實沒一個能達到的呀。


    “朕竟然不如朕的皇貴妃能幹?”


    已經三十歲出頭,活了小半輩子的康熙意識到這點兒後,不由眨了眨細長的丹鳳眼“砰”的一下子又重新倒迴了床上,看著頭頂禦帳上繁複的精致花紋,像是個夫君常年打仗不在家,獨守空閨的小嬌妻一樣閉上眼睛深深自閉,不想再說話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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