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姑姑上前,就要按著華敏公主跪下。


    華敏公主是一國的公主,向來高高在上,受別人的跪拜。如今要跪一個宮妃,她如何能忍受這等屈辱?


    華敏公主當即要動手反抗,文貴妃冷叱道:「你是要造反嗎?」


    冷不丁地一聲嗬斥,華敏公主動作一頓,就被雲姑姑與兩個膀圓腰粗的嬤嬤,抓住手,按壓著往地上跪下來。


    華敏公主畢竟是習武之人,普通人的蠻力,根本無法讓她動彈半分。


    脊背筆直,穩穩噹噹地站立著,她目光冷厲的看向文貴妃,「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宮冒犯你,可未曾應允,要跪下磕頭賠罪!」


    文貴妃冷笑道:「本宮有說過這句話吧?當時在賢德殿的人,都聽見了。你既然沒有反駁,就是默認下來!如今想要反悔,也不是不可以。畢竟你是東胡過的公主,本宮區區一個後妃,又如何奈何得了你?」轉而她對元晉帝道:「皇上,東胡國的人,豪邁爽快,遠近聞名。如今出爾反爾,死不認帳的本事,讓臣妾惶惶不安。擔心他們與我們大周國結盟,並非本意,就怕這投降,也隻是嘴上說說而已。誰知道東胡國的公主,在咱們大周國會如何興風作浪,讓皇上失去臣民的心?」


    「就比如今天晚上的事情,臣妾不得不懷疑,華敏公主別有居心。」文貴妃傲慢地看著華敏公主,振振有詞道:「淑妃娘娘今夜傳來有孕的消息,她如今是宮妃,又懷有龍嗣,地位水漲船高,她逃出宮去,麵臨的是天羅地網的追捕,一個婦人又如何能夠逃脫?一旦被抓住,麵臨的便是死罪,隻要一個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如何選擇。而華敏公主捕風捉影,在沒有確鑿的證據之下,擅闖本宮的宮殿,帶著禁衛軍攔截朝廷要臣,全皇宮的搜捕,鬧得人心惶惶,最後不過一場鬧劇,可造成的後果卻是由皇上來承擔!」


    華敏公主心裏焦急,如果元晉帝聽信文貴妃的話,她會得不到元晉帝的信任,在大周國便寸步難行!


    她當即要反駁,「你……」


    文貴妃打斷她的話,「不知情的人,還會以為皇上昏庸無道,這大周的皇宮,是由你東胡的公主在做主!」


    最後一句話,讓華敏公主大驚失色。


    情勢急轉直下,華敏公主連忙向元晉帝解釋,「皇上,東胡國對大周國投降,願做附屬國,並且年年進貢,已經簽訂了條約,如何能夠作假?」


    元晉帝並未老糊塗,他仔細一分析文貴妃說的話,說的很有道理。


    今夜華敏公主鬧出的動靜,引起那些臣子的不滿,隻會埋怨他昏庸。


    「華敏公主,拿出你的誠信。」


    與華敏公主相比,元晉帝偏向文貴妃,這是他寵了七八年的後妃,又沒有家族做後盾,隻能倚仗他,自然會全心為他著想。


    華敏公主臉色鐵青,她算是看明白了,隻要侵犯到元晉帝的名聲與利益,他會毫不留情的懲處她!


    若是在之前,華敏公主會毫不猶豫,轉身離開,與元晉帝撕破臉。


    可如今她的人全軍覆沒,能得用的沒有幾個,想要逃出大周國,顯然不可能!


    她想著之後的大計,忍辱負重。


    雙手緊握成拳,裹挾著滔天怒火的眸子,緊緊盯著文貴妃。


    文貴妃打著哈欠,睏乏至極,「算本宮錯看華敏公主了,還以為你品行極佳,言出必行,如今看來也不如此。算了,本宮先行迴宮!」


    說罷,向元晉帝告退,轉身就走。


    撲通一聲。


    華敏公主屈膝跪在地上。


    她的尊嚴,全都隨著這一跪,破碎在地上。


    這些人加諸在她身上的屈辱,華敏發誓,她一定會加倍討迴來!


    文貴妃腳步一頓,她優雅端莊的轉過身來,睥睨著跪在地上的華敏公主,一改之前的咄咄逼人,「公主果真是當之無愧的女中豪傑,言而有信,這都跪下了,三個響頭也不會少了。」


    華敏聽著文貴妃的嘲諷奚落,臉頰肌肉抽動,扭曲而猙獰,深深吸一口氣,忍氣吞聲,砰、砰、砰一連磕三個頭,「華敏冒犯娘娘,還請娘娘見諒。」


    文貴妃生生受了華敏的賠罪大禮,並且大度的讓雲姑姑將華敏給攙扶起來,「哎呀!本宮不過是說說而已,沒有想到華敏公主竟是當真了。以你們寬闊的胸襟氣度,想必不會記恨本宮言行逼人吧?」


    華敏公主隻覺得一股氣血翻湧上頭,肺都快要氣炸了!


    她生生忍下來,皮笑肉不笑道:「娘娘多慮了,華敏認賭服輸!」


    在華敏眼中,今晚是一場豪賭。


    棋差一著。


    她輸了。


    「事情已經解決好,臣妾就先迴宮了。」文貴妃行一禮,便帶著雲姑姑退下。


    華敏公主目光陰狠的盯著文貴妃的背影,隨即眼露兇光的望著沉默不語,不曾為她求情的九娘子。


    九娘子麵目十分平靜,在她看來華敏是咎由自取。


    華敏斷了她的生路,文貴妃是為了幫她,才會揪住華敏不放,若是她出麵求情,將這些為她好的人,置於何地?


    元晉帝的目光落在沈秋手裏的一方煙霞色錦帕上,並不是這麽好糊弄的人。他猜疑是商枝,故意將人包裹得密不透風,手裏拿著煙霞色的錦帕,刻意誤導華敏。


    如果是這樣,今晚就不一定是一場鬧劇了!


    「抬起頭來。」元晉帝命令沈秋。


    商枝臉色微微一變。


    華敏麵色冰冷,一看商枝這表情,就知道有貓膩。


    商枝遲疑道:「皇上,沈秋不宜見風。」


    「哦?為何不能見風?」元晉帝意味不明。


    華敏公主瞬間想到一件事情,懷疑沈秋是做九娘子的打扮,所以包裹嚴實,不顯露在人前。


    她譏諷道:「難道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商枝還在猶豫。


    沈秋不想商枝為難,她將鬥篷給掀起來,露出她清秀的臉,上麵長滿紅點,昏黃的宮燈下,顯得尤為瘮人。


    元晉帝皺眉,沒有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華敏不可置信。


    商枝嘆息道:「沈秋吃了東西過敏,不能見風,臣婦隻得那鬥篷讓她包裹住,誰知道會讓華敏公主產生誤會。」


    元晉帝精力有限,這麽一番折騰,有些支撐不住,讓九娘子推他迴去。


    商枝與薛慎之,目送元晉帝離開,準備上馬車,華敏陰測測地說道:「今日一事,並非空虛來風!你們想將九娘子帶出宮,除非她死。」


    商枝聽到華敏的話,怒從心起,九娘子十分信任她,為了她與東胡國才做出犧牲,可這一切,不過是她的野心,編撰的謊言!


    「未必見得!」


    華敏一死,九娘子便能夠逃出噩夢。


    「走著瞧。」華敏丟下這句話,翻身上馬,居高臨下道:「明日本宮搬去李家,勞你將院子收拾整理好。」說罷,右手拉著韁繩,腳踢馬肚子,朝驛館而去。


    商枝與薛慎之坐上馬車,沈秋緊跟著鑽進來。薛慎之點燃油燈,商枝拿著帕子,沾著藥水兒給沈秋擦臉,不一會兒,便恢復原本清秀白淨的麵容。


    沈秋看著變紅的錦帕,「我真擔心元晉帝會讓太醫檢查。」


    「也不怕。」元晉帝請的是鍾院使,鍾院使是向著他們。


    沈秋低聲說道:「布置那麽久,依舊失敗了。」


    商枝惆悵道:「阿九是不願意牽連我們,她知道華敏的為人,那是一個見人就咬的瘋子。她留著阿九在皇宮有大作用,若是阿九不見了,華敏一定會懷疑是我們,不會放過我們。」


    有時候,商枝都希望阿九能夠自私一點。


    迴到李家,李玉珩在前廳等他們。


    商枝看著李玉珩坐在主位上,沉默不語,眉宇間凝著鬱色,便知他心情不佳。


    在李玉珩的心目中,早已將阿九當做親生女兒,如今是看著她被困在宮中,卻無法將她解救出來,心中必定不好受。


    寧雅站在李玉珩的身側,並不打擾他。


    商枝道:「爹,阿九讓我給您帶句話,讓我們不要去找她,她會過得很好。」


    李玉珩側首看向商枝。


    商枝抿唇道:「阿九是不想要連累我們,才想要與我們斷絕往來。爹,國師會保護好阿九,等華敏在大周國消失,我們在籌謀著將她救出來。」


    如今,或許不見阿九,對她最好。


    想著那個擁抱,阿九的手腕放在她的手指下,她悟出阿九的用意,為她號脈,方才發現是她並沒有身孕。


    商枝心中百味雜陳,阿九是告訴她,若是華敏為難他們的話,便將她假孕一事拆穿。


    李玉珩懂商枝的意思,不與九娘子來往,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他嘆息一聲,「阿九向來善解人意,很為他人著想。她這種性子,受苦受累的,全都是她自己。」


    商枝心中感觸良多,是她上輩子做了太多的善事,才會讓她遇見阿九這樣真心相待的摯友。


    隻是她並不希望阿九犧牲自己來幫助他們。


    李玉珩對寧雅道:「將北院撥出來給華敏。」


    寧雅疑惑道:「華敏?」


    「華敏公主在宮宴道出她是爹的救命恩人,要求住進李家,讓我們保護她的安危。」商枝冷笑一聲,在聽到李玉珩安排華敏住在北院的時候,她就知道李玉珩和她是一樣的想法。


    北院是李宅最僻靜的地方,臨近山腳下,想要來東院主院來,要橫跨過下人房,廚房,雜房,她若有個動靜,他們立即能夠得到消息。


    寧雅擰緊眉心,華敏還真是賊心不死!


    「好,就讓她明日從北院後門進。我這就讓人將北院的門給上鎖。」寧雅打從心底瞧不起華敏,一國公主,為一個男人,做到這個份上,太跌份了。


    何況,這個男人,有妻有子。


    華敏都這般作踐自己,她也就不必給華敏臉麵。


    商量好安排華敏的居所,各自迴屋,商枝與薛慎之沐浴,躺在床上。


    「華敏想要住進咱們府中,絕對不安好心。經過今晚的事情,隻怕元晉帝會對她生出防備,華敏心裏一定也清楚,短時間裏,她會收斂吧。」商枝靠在薛慎之懷中,心裏想著他們的計劃一直都是秘密進行,華敏不應該那般篤定他們會帶走阿九。「有人走漏消息了。」


    薛慎之抱著商枝,心裏一遍遍將可疑的人過篩。


    「爹隻告訴娘,就連元紀也都不知情。我們兩個人之外,就隻有沈秋知道。而沈秋口風嚴密,並不會往外說。其餘就是兩個妻舅,他們並不會將消息泄露出去。」


    商枝猜測道:「難道是下麵參與其中的人裏麵,有華敏公主的細作?」


    薛慎之默然不語,因為他心裏有一個猜測。


    商枝見薛慎之沒有作聲,心裏『咯噔』一下,也想到一個人。


    這一個人,是她不願意去懷疑的。


    她往薛慎之懷中蹭了蹭,抱進他精瘦的腰,神色凝重的問道:「你在懷疑蘭心?這件事情,大哥二哥並沒有在她麵前提及。」


    商枝覺得一個人的眼神,是無法去欺騙人。


    蘭心的眼睛裏,有蘇易,她對蘇易是真的愛。


    而蘇易並沒有放下蘭心,所以她即便覺得蘭心有可疑,也並不希望是她。


    薛慎之也知道不能僅憑直覺與懷疑,斷定一個人的罪名。一切都要靠證據說話!


    薛慎之緩緩說道:「明天去蘇府,找妻兄問一下,他們可有將這件事,泄露給蘭心。」


    並且排查一下,蘭心在今日,有沒有與其他的人接觸!


    ------題外話------


    十二點還有二更,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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