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清宮裏,九娘子將炕桌擺放在床上,扶著元晉帝坐起身,在他胸前圍一塊帕子。


    內侍將飯菜擺放在炕桌上,端著一個小瓷碗,舀一小勺湯,遞給一旁試菜的小內侍。


    元晉帝卻指著九娘子,「給她。」


    九娘子麵色一變。


    劉通亦是驚訝的看向元晉帝。


    「皇上……」


    「華敏公主來京,阿九試菜,朕更心安。」元晉帝毫不避諱,他對華敏公主的防備。


    九娘子眼睫顫動,她望著送到麵前的湯,久久沒有動靜。


    「阿九。」元晉帝低低的喚一聲。


    聽在九娘子耳中,心底卻是泛起一陣寒氣。


    她雙手發顫的端著湯碗,臉色蒼白,看一眼元晉帝,一口喝盡。


    內侍接過碗,將一雙筷子呈遞給九娘子。


    九娘子望著桌子上精緻的飯菜,心中膽寒,在元晉帝的注視下,一樣挾一點吃進去。


    元晉帝這才滿意,讓九娘子餵他吃飯。


    這一頓飯吃完,九娘子背後滲出一身冷汗,小衣都給洇濕了。


    從幹清宮出來,深秋的冷風吹來,她渾身打一個冷戰,四肢都是僵冷的。


    九娘子有一種活過來的感覺。


    元晉帝並未病糊塗,他到底是不會放心華敏公主,擔心華敏公主與她內應外合,在他的吃食裏下毒,所以一應入口的東西,全都要她來試吃。


    九娘子苦笑一聲,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華敏公主想要借著她的肚子生孩子,幫他們奪得大周,在她肚皮有動靜之前,不會對元晉帝下手,因而她才能保住性命。


    迴到寢宮之中,賽罕端水給她漱口。


    九娘子這一迴沒有拒絕,很順從的配合,仿佛想通了。


    賽罕見九娘子接納她,沒有再抗拒,心裏鬆一口氣。


    服侍九娘子洗漱,賽罕將銅盆端出去,在門口遇見國師,她眼睫顫動,連忙避讓開,國師緩步入內。


    九娘子側躺在床榻上,閉上眼睛,麵容美艷無雙,眉心染著淡淡的輕愁。


    國師站在床前片刻,清淡的目光落在九娘子的臉上。


    九娘子感受一道目光注視著她,久久沒有散去,她渾身不由得緊繃,擺放在被褥上的手指幾乎要控製不住的收緊。


    「出來。」一道清冷如泉的聲音響起。


    九娘子眼皮子一顫,幾乎要睜開眼睛。


    「主子,開始了嗎?」


    淨月身子倒掛在窗前,看著寢宮內隻有國師一人,他飄入進來。


    「既然醒著的,不起身,是要淨月動手脫你衣裳?」國師坐在桌子前,拿起一個杯子,端著茶壺,這才發現茶壺是空的。


    九娘子渾身一震,驚訝的睜開眸子,正好看見那一雙狹長的眸眼裏,閃過一絲不悅。


    她攏著被子坐起來,看著他麵前的空茶杯,「你要喝水?」


    國師側頭望來。


    「你等等。」九娘子扔下被子,赤足跑到牆角,她將衣櫃移開,從夾縫裏拿出一個水囊。「我藏了幾個水囊,賽罕睡覺的時候,我將水換上新的,除了床底下那一個,其他的她都不知道,沒有被下藥。」


    床底下的水囊被下藥之後,九娘子學聰明了,她在水囊封口處塗抹上一層胭脂,若是被動過,那胭脂是會被抹掉。


    國師挑眉,「你不怕我?」


    九娘子倒水的手一頓,她垂著眼眸給他倒水,一邊輕聲說道:「怕你有用嗎?昨天你沒有碰我,今日我醒著的,你更不會碰我。」


    淨月插嘴道:「男人喜歡醒著的,睡死了,和死魚差不多,多掃興?」


    九娘子麵色發白。


    國師冰冷的目光望去,淨月脖子一涼。


    「開始吧。」國師輕緩地開口,停頓了一下,又道:「一個時辰。」


    九娘子聽不懂國師的話,她疑惑地看一眼國師,又看一眼淨月,這才發現淨月哭喪著臉。


    「主子,半……半個時辰?」淨月腸子給悔青了,昨日就是想看主子的熱鬧,讓主子為難。一時多嘴一句,男女魚水之歡時,不但女子身上著有痕跡,床榻也會發出聲響。


    然後……他揮汗如雨,搖了半個時辰的床柱,迴去吃飯,拿筷子都還在發抖。


    國師並未迴話,隻是目光微涼的望他一眼。


    淨月渾身一個激靈,當即挽著袖子,紮著馬步,搖床!


    這番操作,看得九娘子發愣。


    她昨天覺得快被搖散架了,原來是淨月搖床所致。


    那她身上的痕跡……


    九娘子麵色青白交錯,她低聲問國師,「我……我的手……」望著國師眼裏冷漠沒有一絲七情六慾的眼睛,九娘子的嘴唇抿得死緊。


    他身上有一種超凡脫俗的氣息,宛如高山之巔的霜白之花,冷傲高華,不染塵埃。她問出這句話,仿佛對他都是一種褻瀆。


    九娘子拘謹的坐在國師對麵,看著他從袖中拿出一本書冊,安靜地翻閱。


    她悄悄斜眼偷窺,隻見上麵全都是梵文,一個字都不認識。


    九娘子突然想到關於大周國國師的傳言,她覺得自己想到了國師為何不碰她的理由,當即脫口而出道:「你不碰我,因為你是道士嗎?」


    國師手一頓,驚訝的抬眸,直直望向九娘子,顯然也被她的想法給驚住了。


    淨月聽了,差點笑岔氣,又被怕主子給重罰,拚命憋著笑,臉龐都顯得扭曲起來。


    九娘子也知道自己想錯了,她咬著下唇,手指絞擰著,仿佛做錯事的孩子,臉上帶著一絲羞愧,輕聲道:「對不起,我聽說你是個道士……中原的道士,不都是禁止酒色嗎?」


    國師沉默了很久,不想迴答九娘子。


    九娘子並不知道國師不願意迴答她,以為他隻是在思索該如何迴答,豎著耳朵,上身微微前傾,一雙眼睛十分明亮,等著國師的迴答。


    國師將書冊合上,放入袖中,看著九娘子清澈明淨的眸子裏,帶著好奇。明明身在如沼澤般汙濁的皇宮,經歷不公平的對待,被至親給拋棄,她的眼神依舊如水洗般澄澈,一眼便能望進底,保留著那一顆最初的赤子之心。


    隻因他未曾傷害過她,便對他毫不設防。


    可惜了。


    淨月抬手擦去額頭上的汗水,一邊對九娘子道:「主子他可不是正派道士,是那種可以成親吃肉的。」


    國師冷冷一瞥。


    淨月連忙閉嘴。


    九娘子想道歉。


    國師冷聲道:「聒噪。」


    九娘子住口。


    內殿裏一片寂靜。


    國師似在閉目打坐。


    九娘子支著下頷,盯著國師的麵具,猜測下麵掩藏著何等的絕色。


    淨月喘著粗氣,苦哈哈的搖床,隻希望時間快些過去。


    一時間,氣氛倒也十分的和諧。


    這一次之後,淨月給九娘子送來一本經書。


    九娘子收到書很開心,並沒有去想淨月為何給她送一本經書,且裏麵全都是講關於道士的起源,與各類道士的分派。


    為了表示感謝國師贈送她書冊,她特地將自己珍藏起來的馬奶酒,在國師第二次來的時候,拿出來贈給他。


    國師望著眼前鮮潤如玉,滿杯飄香的馬奶酒,聽聞九娘子是為了感激他贈書,方才迴贈給他,神情有一些微的微妙。


    似乎沒有見過這麽傻還又蠢的女人。


    「這是我家鄉的酒,我隻有這一瓶,每次想念家鄉的時候,我就拿出來看一看。我也隻有這一瓶馬奶酒,在沒有其他別的,我不止是感謝你贈我書冊,還有你願意保護我。」九娘子神情真摯,語氣誠懇。


    國師望著她提起家鄉,神采飛揚的模樣,望著杯子裏的酒,在九娘子的期盼下,破天荒的喝下去。


    「你喝了我的酒,今後我們就是朋友了?」九娘子覺得她也變壞了,她知道元晉帝很信任國師,所以拿自己的馬奶酒賄賂國師,和他交上朋友。到時候阿布救她走的時候,她可以請國師幫忙。


    國師冷笑了一聲。


    很快收迴認為這個女人很傻很蠢的評價。


    九娘子當他默認了,國師就這樣被九娘子強行單方麵認作朋友。


    ——


    商枝從皇宮迴去,她將劉公公與九娘子告訴她的信息,梳理一遍,轉述給薛慎之。


    薛慎之卻覺得華敏公主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有她的用意。


    「華敏公主想讓九娘子有孕,算在元晉帝的頭上,到時候快到月份便催產出來,讓她的孩子繼承大周,這個想法簡直就是天方夜譚。襄王勢力拓展開,元晉帝也久病不愈,九娘子順利生下龍子,又如何爭得過襄王?華敏公主如果想要讓九娘子的孩子上位,必然還是要拔出擋路石。我擔心第一個就是秦家,或者還有襄王。」


    商枝卻覺得襄王的可能性更大,隻要襄王一死,元晉帝隻剩下九娘子的孩子。


    薛慎之沉吟道:「都有可能。」


    「我就是擔心那一盆花,華敏公主會用這花做文章。這盆花卻被元晉帝護得固若金湯,就是看上一眼都很難。」商枝麵色凝重,她心裏發慌,總有一種預感,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靜觀其變,別想太多。」薛慎之寬慰商枝。


    商枝點了點頭,「希望九娘子能夠平安無事吧。」


    在皇宮裏,她是幫不了任何的忙。


    這時,沈秋疾步進來道:「小姐,薛大人,秦老將軍他們班師迴朝了。秦二爺傷重,請您過去救治。」


    ------題外話------


    晚上有二更,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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