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敏公主並不願意在杏林醫館治腿,她一瘸一拐的離開,望著她離開的身影,商枝卻是微眯著眼睛。


    薛慎之看到商枝細微處的變化,詢問道:「有問題?」


    商枝意味深長道:「我是未曾想到,堂堂公主,也使一些小把戲。」


    薛慎之意會商枝話中的意思,華敏公主的腿並未受傷。


    寧雅很好奇,「枝枝,你還未給她治傷呢,怎麽發覺的?」


    商枝是郎中,所以在得知華敏公主是傷患的時候,她會格外的關注。華敏公主在進門的時候,她是右腳受傷,拖著右腳進來。而李玉珩離開,她情急之下去追趕,先邁出的是右腳,拖動左腳,她臉上並未痛苦之色。突如其來的疼痛,人的麵部肌肉是無法控製浮現痛苦的神色。


    走路一般的情況下是先邁右腳,心急的情況下,華敏公主卻是忘記偽裝。


    寧雅聽到這個結論,一點都不驚訝,「從麵相看出她是個心機深成的人。這些小手段,對她來說隻是最低級的。」


    商枝笑道:「無論是高級,還是低級,能夠達成自己的目的就行。」突然想起一些事情,商枝叮囑道:「華敏公主是一個占有欲很強的人,娘就是看了延清一眼,她就敵視著娘。延清如今還住在咱們府中呢,有這麽一個狠角色的媳婦,你還是勸著他搬走,免得華敏公主那天嫉妒心起來,咱們跟著遭受無妄之災。」


    薛慎之很欣賞李玉珩的才學,這一段時間的相處,亦師亦友,倒也很愉快。


    與家人的安危相比,薛慎之自然是護著家人。


    薛慎之緩緩說道:「華敏公主隻怕是昨日來京城,延清下午的時候突然離開,昨夜並未迴鬆石巷,與華敏公主有關吧。他若是迴來了,我便與他將話說開。」


    「嗯,我們走吧,再耽擱下去,時辰不早了。」商枝叮囑郎中看守醫館,帶著寧雅去餘橋街,那一條全都是賣美食的。寧雅並未吃飯,想留著肚子吃東西,這一條街便是不二之選。


    他們站在巷口,寧雅盯著在烤乳豬的鋪子,小乳豬烤的金黃油亮,陣陣肉香隨著秋風鑽入鼻子裏,十分誘人,「枝枝,你想吃烤乳豬嗎?」


    「我想吃炒年糕。」商枝的眼睛盯著不遠處的鋪子,有一個小男孩手裏端著一碗炒年糕,吃的津津有味。


    寧雅心下糾結,看一眼烤乳豬,又看一眼炒年糕,「我們買烤乳豬就著年糕吃?」


    「行!」


    兩個人商量好,寧雅去乳豬鋪子,買兩斤烤乳豬。


    商枝則是去年糕鋪子,她要了兩碗年糕,再從兩碗年糕勻一碗出來給薛慎之。


    寧雅讓店家將乳豬給切片,她問小二要一個碟子,將肉片倒進去,迫不及待挾一片放入口中,皮香肉嫩,肥而不膩。


    「現在的味道,比以前差了一點。」這一家乳豬店,二十年前,就已經在這兒。是李玉珩帶著她來餘橋街,乳豬的香味,可謂十裏飄香,那時對李玉珩暗生情愫,並不知他的心意,她很饞乳豬,也不敢在他麵前買,想要維持住矜持端莊的淑女形象,這一條街,從頭走到尾,寧雅餓著肚子,隻吃了一碗豆花,迴到府中的時候,胃裏很飢餓。李玉珩送她迴府之後,她下馬車與他道別,卻被他叫住,遞給她一個食盒。然後,他乘坐馬車離開。


    寧雅等他走了,心裏好奇,當即揭開食盒蓋子,裏麵裝著一碟子烤乳豬肉片。


    她心中十分懊惱,以為自己偽裝的很好,結果早已暴露出來。


    幾個人吃完,從頭走到尾,寧雅將李玉珩買給她的東西,依舊還在的鋪子,她全都嚐了一遍。


    卻是全都失去了以前的滋味。


    商枝原來是很克製的人,吃七分飽,便是不會再吃。今日跟著寧雅,吃撐了,連腰都彎不下來。


    「娘,咱們迴去吧?」她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寧雅也吃得很飽,也沒有興致再逛下去。


    商枝給沈秋買幾樣小吃,幾個人便一起迴去。


    寧雅在醫館下馬車,目送他們離開,她方才走去後院。


    天色已經暗下來,院子裏點著一盞燈籠,在蕭瑟的秋風中搖曳,卻越顯的淒涼。


    寧雅站在院子裏,吹了一會冷風,不期然的想到今日在醫館裏遇見的男人。


    她的手撫上胸口,那一雙深邃幽暗的眼睛,裏麵一絲不易覺察的溫柔,狠狠得衝撞著她的心髒。如李玉珩注視她時的眼神,如出一轍。她幾乎以為他就是李玉珩,可在國寺裏鵲橋的那一幕,讓她無法確定。


    如果他是李玉珩,一定能夠將她認出來,不會用那種冰冷如鋒刃般的眼神望向她。


    寧雅去屋子裏,將門關起來,屋內光線很暗,她去桌邊將油燈給點燃。


    豆大的火焰,將滿室照亮。


    寧雅走去內室,取出衣裳,準備去提水沐浴。


    突然,一隻手臂,抓著她往後倒去,被緊緊地束縛在一個結實的懷抱中。


    寧雅臉色大變,嚇得手中的衣裳全都掉落在地上。


    「你……」


    「雅雅。」


    一道低醇暗啞的嗓音在耳邊響起,熟悉的讓她的淚水不受控製的滑落下來。


    這一刻,她幾乎以為是幻覺。


    重溫一遍他們之前走過的地方,她太想念他所致,李玉珩才出現在她的身邊。


    「雅雅,是我。」


    李玉珩就著微弱的燈火,看著淚水滿麵的寧雅,雙臂的力道加大,恨不得將她勒進血肉中,此後再也無人能將他們分離。


    寧雅一動不動,任由他將她摟進溫暖的懷抱中,鼻端是一縷沉水香。她伸出雙手,緩緩地抱住他的腰背。就算是幻覺,她也滿足了。


    「阿珩,我今日和枝枝、慎之一起去餘橋街,將我們吃過的美食,全都吃了一遍,店家依舊還是之前的店家,卻是失去以前的滋味。改天,你再帶我去好不好?」寧雅緊緊揪著他的衣料,迫切的約好下一次的相見。她怕等夢醒了,他走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他,如此隻要她再去餘橋街,是否就能再見到他?


    「好。」李玉珩應下。


    許久,他方才將寧雅鬆開,淚水早已模糊她的妝容。


    李玉珩拿出錦帕,擦拭去她臉上的脂粉,她清麗秀美的麵容,一點一點展露在他的麵前。


    李玉珩收緊拳頭,目光緊緊凝在她的臉上,與他記憶中一樣,絲毫未曾改變。歲月並未在她臉上刻下痕跡,卻令她眉眼間平添幾分風韻。


    「在國寺那一日,鵲橋上的人是你嗎?」李玉珩啞聲問,心裏卻是確信了。他心中怨怪自己,並未一眼將她認出來,讓他們白白錯失一段相聚的時間。


    李玉珩鬆開她,寧雅方才看到他的模樣,竟是在醫館裏見到的男人。望著他臉上的麵具,寧雅抬手要將他臉上的麵具揭下來。


    李玉珩握住她的手心,薄唇微微上揚,「別動,會嚇到你。」


    「你真的是阿珩?」寧雅撫著自己的心口,望著他那雙深邃蘊含著濃烈情感的眸子,心髒快速的跳動著。他的聲音,神情,眼神,與她記憶中的李玉珩重疊。


    若是幻覺,他該是以前風華正茂的模樣。


    寧雅心裏慌了,有一種念頭在心裏滋生,難道這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


    這樣一想,抑製不住的激動情緒在心底蔓延,她抬手撫上他冰冷的麵具,竟是未語淚先流,喉口哽咽道:「不會嚇壞我,無論你變成什麽模樣,都是我的阿珩。」


    未見到他真實的容貌,寧雅並不能確信,這真的是李玉珩,她的阿珩迴來了!


    李玉珩覆上她顫抖得手背,指腹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別哭。」


    他拿著寧雅的手,放在臉側,握著麵具,摘下來。


    李玉珩的麵容徹底暴露在寧雅的麵前。


    寧雅捂著自己的嘴,淚水洶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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