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下意識地掙紮。


    元晉帝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手骨。


    皇後動彈不得半分。


    鍾院使立即拿出手絹,蓋在皇後的手腕上,然後給皇後號脈。


    鍾院使凝神靜氣,摸到皇後的脈象,他緊蹙的眉心一鬆,臉上露出些許笑意,收迴手絹,拱手作揖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皇後娘娘這是喜脈,月份不足兩個月。」


    大殿瞬間一片寂靜。


    隨後,百官起身,恭賀元晉帝。


    元晉帝目光兇狠,臉上的肌肉突突跳動,十分可怖猙獰,他勃然盛怒的看著百官向他道賀,隻覺得氣血湧上頭頂,恨不得當場掐死高皇後!


    這個不守婦道的賤婦!


    元晉帝深深忍耐住蓬勃的怒火,生生受下百官的祝賀。


    皇後渾身顫抖得更厲害,鍾院使並不知道,她早已不曾與元晉帝同床,如今診出喜脈,便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卻害慘了她!


    皇後雙目無神,毫無焦距的看著眾人向元晉帝道賀,一股寒意從四肢百骸匯聚在心口,一顆心仿佛泡在冰水中,無邊的恐懼將她淹沒。


    「皇上……」皇後麵如死灰,身體越顯冰涼。


    家醜不可外揚。


    何況,席間還坐著外邦皇室。


    元晉帝拚命忍下皇後強行扣在他頭上的恥辱。


    「劉通,護送皇後迴寢宮,朕未去之前,哪兒也不準皇後去。」元晉帝切齒道。


    皇後僵硬的嘴角抽了抽,張嘴想要說什麽,緊緊的握著元晉帝的手臂,唇瓣蠕動許久,才擠出幾個字,「臣妾……是冤枉。」


    「住口!」元晉帝青筋跳動,低聲嘶吼道:「別逼朕當眾擰斷你的脖子!」


    皇後脖子一縮。


    元晉帝大手一揮,「帶下去!好生照看著!」


    劉勇是元晉帝的心腹,貼身伺候的人,如何不知道元晉帝已經將近一年未曾與皇後同塌而眠,皇後卻傳出有孕的消息,這肚子裏的種,顯然不會是元晉帝的。


    元晉帝為了維護皇室臉麵,生生吞咽下這一口惡氣,接受百官的道賀,這憋在胸口的怒焰,隻怕到時候清算時,皇後才愈發悽慘。


    心道皇後倒是真的膽大!


    身為國母,竟敢淫亂後宮。


    皇後被強硬的拖下去。


    紅姑姑懵了。


    她做夢也想不到皇後是懷孕了,方才沒有來月事!


    可是皇上並沒有來皇後的寢宮……突然一個激靈,她想到每隔幾日皇後請照看豫王的侍衛過來問話,然後便讓她將殿內的人遣散出去,每一迴都是一個時辰,那個叫莫離的侍衛方才離開,而皇後臉色通紅,眼尾泛潮,心裏『咯噔』一下,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隻是她不敢往那一個方向去想,下意識的為皇後這副模樣找一個理由,她是聽聞豫王的情況很傷心所致。


    然而有一次,紅姑姑無意之間闖入大殿,便見皇後趴在美人榻上,莫離在給皇後捏背,那時候她覺得不妥,可皇後卻說莫離按摩的手法不錯。她覺得皇後與莫離太過親密,身體的接觸逾越了。她勸說皇後也沒有多大的用處,反而每次提起莫離,皇後眉眼間竟有一絲別樣的溫柔。


    紅姑姑以為是皇後長期遭遇皇上的冷待,遇見一個恭順體貼的侍衛,便生出依賴之情,但是她從未想過,皇後竟真的突破底線,與那個侍衛有夫妻之實!


    如今皇後有孕一事暴露出來,隻怕兇多吉少!


    皇後被元晉帝身邊的人,拉著手臂拖扶出大殿,她如夢初醒,緊追在身後。


    文貴妃挑眉,未曾想到,皇後還真的在作死。


    她之前隻是隱約懷疑,如今證實皇後有孕,便是與侍衛有染的鐵證了!


    元晉帝急於去處置皇後,當即遣散宮宴,大步離開。


    眾人也覺察出氣氛的微妙,卻是誰也沒有往皇後偷情一事上去想。


    商枝唇邊浮現一抹笑意,覺得今夜的皇宮會很熱鬧。


    「走吧。」薛慎之拉著商枝起身。


    「等下,我想和阿九說幾句話。」商枝望著緩步而來的九娘子,掙開薛慎之的手。


    這時,劉通過來道:「薛夫人,皇上請您去給皇後娘娘診脈!」


    「方才鍾院使不是給皇後診脈了嗎?」商枝皺眉,她並不想攪入渾水。


    「鍾院使並不太確定,皇上擔心皇後娘娘的鳳體,他最信得過你的醫術,便請你去給皇後娘娘請個平安脈。」劉勇並未撒謊,而是鍾院使說月份尚淺,還需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夠確診。若是皇上擔憂皇後的身體,可以請其他的太醫,為皇後診脈,一般的情況下,是不會出錯。


    元晉帝隻要一想他被人戴綠帽子,一刻都不想容忍,便派劉勇請商枝過去給皇後診脈。


    商枝心裏想著拒絕的措辭。


    皇後與人偷情有孕,這是醜聞,事關皇家顏麵,她若是得知此事,隻怕皇上會有將她滅口的可能。


    劉勇似乎看穿商枝的顧慮,他安撫商枝道:「薛夫人不必擔憂,皇上是明理之人,不會遷怒旁人。」停頓一下,又道:「這世間沒有不透風的牆,一國皇後突然暴斃,朝中並不是庸人,必然會清楚發生何事。你與東胡通商,皇上不會抹殺對大周國有用的能人。」


    商枝放下一半的心,卻不敢大意。


    元晉帝就是一個瘋子,不能用常人的思維去想他!


    劉勇說到這個地步,便是不允許她拒絕了。


    商枝對薛慎之道:「你與外祖母先迴府,我給皇後診脈後,劉公公會護送我迴去。」


    「我與你一起去。」薛慎之不容商枝拒絕,握著她的手,一起去往皇後的寢宮。


    薛慎之是外臣,他隻能站在殿外。


    商枝獨自一個人進去。


    元晉帝坐在主位上,一杯一杯的往口中灌酒。


    高皇後跪坐在地上,臉色慘白,滿麵淚水。


    商枝進來,高皇後怨毒的眼神,淩厲的射過來。


    「臣婦拜見皇上、皇後娘娘金安。」商枝仿若未見,福身行禮。


    元晉帝指著皇後,「你給她診脈。」


    「皇上!」高皇後淚如泉湧,她捂著劇烈起伏的胸口,「皇上,您是要逼死臣妾!豫王是因為商枝,才會半身不遂,癱在床上不能自理。臣妾平日裏多有為難她,與她有過節,一定不會如實說的!」


    元晉帝無動於衷。


    皇後跪爬到元晉帝的腳邊,一雙噙著淚的眼睛仰望著他,「皇上,冤枉!臣妾真的是冤枉!鍾院使說脈象尚淺,還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方才能夠斷定出來。一定是診錯了!皇上,您相信臣妾,真的錯了!借臣妾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淫亂後宮!若知道本宮關切豫王,會惹人如此陷害,就該……當豫王是個死的。」


    元晉帝冷笑一聲,「朕之前好奇,你為何就突然母愛大發,原來是為了遮掩你的醜事!你若當真如此在意血脈親緣,豫王癱瘓在床上不是一日兩日。寶翎的死,也不見你多傷心難過。做出這等醜事,你還有臉說是為了豫王!」


    「皇上,臣妾對天發誓,若是與人有私情,便天打雷劈!不得善終!」皇後心中急切,她舉起手發誓。


    元晉帝並不相信皇後,鍾院使是太醫院資歷最老的太醫,區區一個喜脈,他如何會診錯?


    「你說是診錯了?」元晉帝突然問道。


    「皇上,臣妾是一國之母,豈會做出這種事情?」皇後涕淚橫流,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皇上,太後之前奪權,將鳳印交給文貴妃。如今臣妾重掌鳳印,斷了太多人的利益,阻了別人的路!」


    元晉帝見皇後事到如今還不知悔改,竟是汙衊文貴妃陷害她!


    「鍾院使,你去煎一碗墮胎藥,給皇後灌下去。若是真的墮下一個賤種,整個宮殿的奴才,全都給你一起陪葬!若是沒有,朕將文貴妃綁來,任你處置!」元晉帝滿麵陰狠,不給高皇後任何的退路。


    高皇後癱軟在地上,雙唇顫抖,眼中大滴的淚水滾落下來,氣息哽咽,慘白的臉色,更是青白無比,她哀苦的看向元晉帝,嗚咽道:「皇上,您這般做,臣妾縱然是清白之身,也活不下去!」


    元晉帝的決定並不動搖,讓人去搜皇宮的寢宮。


    皇後眼中布滿絕望。


    商枝見沒有她的事,便想要退下。


    元晉帝道:「你且守著,朕要看看,究竟是不是有人冤枉她!」


    商枝隻得留下來。


    幾刻鍾過去,鍾院使端著一碗藥進來。


    皇後往後退,喃喃道:「不,不要……」


    元晉帝掐著皇後的下頷,將藥汁盡數灌進去。


    高皇後被迫吞咽下去。


    元晉帝毫不憐惜,將她狠狠甩在地上。


    高皇後摔倒在地,滿麵淚痕,捂著喉嚨,咳嗽幹嘔。


    元晉帝冷眼旁觀,等著藥效發作。


    一刻鍾過去,皇後躺在地上,臉色煞白,滿頭冷汗。她麵露痛苦之色,咬緊牙關,隱忍著即將要溢出咽喉的呻吟。


    幾刻鍾過去,腹部劇烈的絞痛,讓皇後難以容忍,痛苦的叫出聲,抱著肚子打滾。


    「皇上,這是在皇後床榻上找到的。」宮婢跪在地上,雙手將令牌呈遞。


    元晉帝一眼分辨出是侍衛的腰牌。


    商枝望著腰牌,又見地上染著血跡,倏然看向元晉帝。


    就見元晉帝突然暴起,狂怒地吼道:「賤人!你竟真的敢偷人!」


    一腳踹向皇後的肚子。


    「啊!」皇後慘叫。


    「來人,將那姘頭給朕抓來!」元晉帝暴怒。


    立即有侍衛去豫王宮殿抓人。


    不一會兒,侍衛過來稟報導:「皇上,那名侍衛,昨日便離宮,不知去向。」


    元晉帝頓時勃然大怒,滿腔怒火無處宣洩,狠狠一摔袖子,吼道:「搜!抓到他,將他千刀萬剮!」


    禁衛軍領命,滿京城的搜找莫離。


    皇後聽到莫離昨天就離宮逃走,頓時覺得如雷轟頂。


    她覺察到身體有些不舒服,月事也推遲,她心中驚惶不安,生過兩個孩子,她猜測到可能有孕在身。便讓莫離出宮,去給她買墮胎藥,在宮中抓藥,是要造冊登記,她用過什麽藥,太醫一眼便能看出來,她懷孕的事情就瞞不住了。


    與莫離私通,是她這輩子做過最出格的事情,突破底線是一場意外,她將埋在桂花樹下的一罈子酒挖出來,兩個人喝得微醺,醒來時便已經躺在一起。有一便有二,明知危險重重,卻又無法割捨掉莫離給她的體貼溫柔,那是她在元晉帝身上體會不到的溫情,讓她一頭栽進去,那時候就在想,就算事發了,死了也是願意的!


    莫離給她一共兩副藥,一包墮胎藥,一包保胎藥,她看見莫離目光柔軟的盯著她的腹部,她堅定的內心動搖了,不知道是留還是去。直到今日從慈安宮離開,被商枝與文貴妃氣得動胎氣,有一點血跡,她心裏生出不舍,便讓人將保胎藥給熬了。她想,或許能夠為了莫離,放棄皇後的尊榮,逃離宮中,過上尋常夫妻的生活。


    這個時候,莫離卻逃了!


    皇後心口抽搐著疼,身體的溫度隨著下體的血液往外流失,淚水撲籟籟的落下來,她強忍著痛苦,爬到元晉帝的腳邊,伸手抓住他的手,指甲深深嵌入他的皮膚,仿佛抓住救命稻草。


    「皇上,臣妾錯了,是有人陷害我!那個侍衛,是有人故意安排在豫王身邊,我醉了……不知道……皇上,求求你原諒臣妾這一次!」皇後悲絕的哭求,「夫妻二十年,臣妾將後宮打點的井然有條,不用皇上操心。皇上將我娶進府中,便一直冷落臣妾。後宮不斷的有女人進來,皇上的恩寵給了一個又一個女人,卻是從未曾垂憐過臣妾!豫王被人陷害,皇上不給他主持公道。寶翎的死,您也說她活該。」


    「皇上,您是臣妾的天,可臣妾嫁給你的那一刻起,這一片天,就是黑的!您從不曾盡半點相公與父親的職責,臣妾是一國之母,也是一個女人。」


    皇後聲淚俱下的控訴元晉帝。


    元晉帝看向她的目光陰鷙而兇狠,「這就是你不守婦道的理由!」


    皇後咬緊牙關,張口欲辯。


    元晉帝厭惡道:「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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