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純熙怔了半晌,拿下手機來看了看通話聯係人,確實是楚今安,沒錯啊。


    “您是?”她遲疑著問道。


    “我是楚今安的朋友,她今天在聚會上喝酒喝多了,我開車送她迴家。”那邊的男人不疾不徐道。


    不辨善惡,林純熙握緊了手機,冷靜道:“那方麵說一下您的名字以及車牌號碼嗎?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麻煩我朋友接個電話,說一兩句話都可以,我想確認一下她的安全。”


    鄭清無端笑了聲:“我叫鄭清,是秋城大學服裝設計係研究生導師,可能給你們帶過課,至於你的朋友,”他頓了下,忽然低聲耐心道:“今安,醒醒。”


    “別吵。”楚今安睡得迷糊,皺著眉嘟囔了句。


    “聽到了?”鄭清笑問。


    林純熙:“........”


    現在聽來,這個男人的聲音真的有幾分耳熟,設計係鄭清鄭教授,楚今安曾經一次迴國來找林純熙玩,跟著她蹭課,那節課剛巧是鄭清教授的。


    男人眉目疏朗,書卷氣繾絹,講課方式溫和卻對於學生質疑的任何一個知識點都能娓娓道來,甚至涉及到課外的知識也如數家珍,楚今安一個外語係的愣是看直了眼,托著腮認認真真地聽著男人溫和的聲音聽了整整一節課。


    下課的時候林純熙一個沒攔著,楚今安就拿了她的課本和筆記本去講台找鄭清。


    不少女同學前來與他探討問題,鄭清都不疾不徐地解答,直到周圍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楚今安將筆記本往講桌上一放,托腮靠近:“老師,我能問您幾個問題嗎?”


    鄭清將筆記本合上放進深色的電腦包裏,聞言,彎了下唇:“同學,不是設計係的吧?”


    楚今安傻眼:“啊?”


    男人垂眸看了一眼她捏在手裏的手機,屏幕亮著,上麵顯示的是微信添加好友的二維碼,忍不住哂笑一聲,連這都準備好了。


    鄭清走了好久,楚今安還愣在原地不明白自己就這麽猝不及防被拆穿拒絕了。


    後來林純熙告訴她,鄭清教授從來不加其他人的微信,剛來設計係的那會兒,他的課節節爆滿,就算是極其晦澀難懂的選修課都在出課表的時候被一哄而上搶光名額,女生占比百分之八十,告白示好的不計其數卻不見鄭清身邊有哪個走得近的女同學。


    甚至是設計係的係花曾經以請教問題邀約鄭清一起去食堂吃午飯,男人都隻是三言兩語給她將問題解釋清楚然後要離開,係花說自己的飯卡忘記帶了請求鄭清同她一起去食堂。


    誰知道男人答是答應了,去也是去了,刷卡為係花點餐結賬後人直接走了。


    林純熙看著手裏的通話記錄,若有所思。


    窗外烏雲遮擋月光,夜空是摩迪卡色係的深藍,她將窗戶關上,白色搖曳的紗簾落了下來,目光觸及放在窗台上的紅色紙盒,林純熙頓了一下,將盒子拿了下來。


    裏麵是上次去參加宋爺爺壽宴時穿的晚禮服和首飾鞋子,她幹洗過疊好想著什麽時候還給宋知亦,畢竟不是專門定製給她的,而且隨便拎出來一件價格都貴的她難以承受,還是還給人家為好。


    她打開檢查了一遍裏麵的東西,忽然想起還有一對兒紅寶石耳釘忘記裝進去了,她今天出門聚餐的時候實在沒找到可帶的,就帶了那對兒耳釘。


    她手指落在耳垂上,將右耳的那隻耳釘摘了下來,小心地放在紅絲絨耳釘盒裏,探手去夠左耳上那隻的時候,掌心裏一片空落落的。


    林純熙心口一慌,不信邪地去衛生間拿了把手持的小鏡子照到左耳處,耳垂在燈光下泛著瑩白的光澤,清晰地能看到細小的絨毛就是不見耳釘。


    明明她中午和楚今安吃火鍋的時候還帶在耳朵上,楚今安還誇了耳釘很漂亮來著。她有些慌了,在手機軟件上搜到春日宴的餐廳電話,打給了那裏的工作人員,拜托幫忙找一下包廂裏的耳釘。


    等待的時間簡直度日如年,不一會兒工作人員打過電話來,稱包廂裏沒有耳釘。


    失落潮水般襲來,林純熙禮貌地道了謝。


    雖然丟枚耳釘對於先生來說不是什麽大事,他也絕不會計較,但是她卻萬萬不想帶給他一絲一毫的麻煩。


    林純熙實在坐立難安,於是去找張叔。


    老管家正在一樓客廳檢查窗戶是否都關嚴實了,防止半夜刮風下雨滲入雨水來。


    聽了林純熙描述了一遍難處,張叔笑了笑:“別擔心,明天先生出門去,我收拾先生房間的時候給您找找,耳釘指不定就是落在那裏了,房間裏的地毯隔聲,你興許是沒聽到掉下的聲音。”


    就算丟了,以先生對她的寵愛程度,定然不會計較的。


    最後一句話張叔沒說出來,但是前麵的話已然安慰道了林純熙,小姑娘衝他禮貌的道謝,上樓迴房間去了。


    第16章 喵喵


    天色蒙蒙亮時林純熙就起床了,她想著早點去楚今安的教師公寓看看耳釘是不是落在那兒了。


    她出門得早,張叔還沒起來準備早餐,索性在學校門口的早餐店買了包子豆漿,順帶給楚今安捎了一份。


    到了公寓樓下,林純熙給楚今安打了個電話,響了幾聲那邊沒接,估計是還在睡懶覺,她索性直接上了樓。


    昨天楚今安給了她大門鑰匙,林純熙從包裏拿出鑰匙來打開門。


    老式的公寓樓坐北朝南,客廳透光,清晨明媚的第一縷陽光透過玻璃落進來,空氣中漂浮著淡淡的酒醇氣息。


    林純熙幾步走過去,拉開客廳的窗簾,將買來的早飯放到餐桌上,起身起敲楚今安的房門。


    她手剛伸出來,還沒落在門板上,裏麵突然傳來“哢嚓”地輕響聲,臥室門被人從裏麵打開。


    林純熙與裏麵出來的男人目光撞了個對碰。


    鄭清穿著白襯衫,螺青色的領帶係得平整,眼瞼下帶著些青灰色,看到林純熙,饒是溫和平靜慣了的男人也免不了眉梢一挑,有些詫異。


    麵前的小姑娘穿著學院風杏仁色無袖毛衣,泡泡袖奶白色襯衫,榛果色的領結,戴著個白色醫用口罩,露出雙微怔的杏眸。


    瞧著倒是有幾分麵熟。


    林純熙微微瞪大了眼睛,腦海裏惡補了十幾級電視劇狗血劇情,隨即就要往臥室裏衝。


    鄭清看在眼裏,笑得溫和,甚至配合地給她往前邊讓了讓地兒,順帶好心地提醒:“畫麵可能有些不雅觀,別多想。”


    林純熙一心想著楚今安的安危,壓根沒認真聽男人說了什麽。


    臥室裏的窗簾半開著,帶著酒氣。


    楚今安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衣服淩亂滿是皺褶但是卻完好,林純熙鬆了口氣,視線往上移,剛剛鬆的半口氣倒了迴來。


    楚今安細白的手腕被一條煙灰色的領帶束縛住,綁在床頭。


    這是什麽禁忌遊戲?


    大清早的就要讓人狂噴鼻血血脈僨張的畫麵。


    “鄭老師。”林純熙猛地轉過頭來,看到男人已經披上西裝外套,垂著眼睫撣了撣皺褶,隨時準備拎包就走的架勢。


    她抿了下唇,語氣嚴肅帶了幾分薄怒:“就算您是老師,也不能這樣對待一個女生。”


    “我的朋友是喝醉了,沒有理智,但是您昨晚是清醒的,怎麽可以那樣對待一個女生?”她說得義憤填膺,絲毫沒注意到鄭清微挑眉梢,倚靠著門框,眼底散漫像是在聽什麽笑話。


    “說完了嗎?”他看了眼腕表,“我第一節 有課,昨晚具體發生了什麽你可以等你朋友醒來之後問她。”


    瞧見林純熙瞪圓了眼睛,氣得肩膀有些發抖,鄭清無奈的攤了下手:“你朋友如果覺得有什麽問題隨時可以找我,報警也好,公之於眾也好,我人在學校,悉聽尊便。”


    林純熙無力地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她折返迴去將縛在楚今安手腕上的領帶用剪子剪開,將人扶起來,晃了晃。


    “今安,醒醒。”


    溫熱的陽光落在眼皮上,楚今安緩緩張開眼睛。


    二十分鍾後,餐桌邊,楚大小姐慢條斯理地吃著林純熙買來的早餐將昨晚的事情交待了個清楚。


    她昨天喝的酩酊大醉,一個同行的男生不懷好意想送她迴家被隔壁包廂出來的鄭清看到,攔下了將人送了迴去。


    男人好心地將她送到樓上,準備走時,楚今安半醉半醒間看到了他清俊好看的麵容,尤其還是自己曾經追過不得手的男人,色癮犯了,折騰著要將人就地正法了,鄭清為了自保清白,用領帶將人綁在床邊,他卻在沙發上湊合了一宿。


    “對了,熙熙寶貝,你那個蘇繡鋪子裏有領帶嗎?能不能幫我拿一條賠給鄭老師,折了人家一條領帶怪不好意思的。”吃早餐的某人偏偏還沒心沒肺地抬頭看過來。


    林純熙:“......”


    她不忍迴想早上那一幕,甚至差點拿手機報警了。


    中午在秋大食堂草草解決了頓午飯,林純熙給陳曦打了個電話確認店裏還有不少領帶的存貨後打車去了西大街繡紡。


    繡紡裏古色生香,嫋嫋的檀香,安靜的店鋪裏隻有兩位客人,身穿旗袍的繡娘輕聲為客人講解著繡品的來曆與樣式。


    陳曦帶著林純熙穿過擺著繡品的玻璃櫃台沿著樓梯上了二樓,靠窗的房間門開著,裏麵的桌麵上早就擺好了精美的禮盒,盒蓋被貼心地打開。


    “老板,這是咱們店裏繡娘繡的所有存貨了,櫃台上擺著的幾種我也拿過來了。”陳曦道。


    因為蘇繡坊的各種繡品都是繡娘們手工完成的蘇繡,並沒有量產式的製造,因此許多繡品都是一樣一式,賣完就沒了,除非專程來定製。


    “好的,我知道了。”林純熙手指在領帶盒子上一一滑動過,挑了條鬆柏綠色的,點了點,“幫我把這條包起來。”


    “好的。”陳曦拿了盒子去外麵裝禮袋去了。


    眼看著時間還早,林純熙下午沒課,索性讓陳曦去倉庫取了自己之前繡完的桑蠶絲的銀灰底色領巾,去了單間的繡紡。


    她在繡架前坐定,手指觸摸著純銀色的蠶絲光滑領巾,想著在上麵綴些花樣,腦海裏是男人深邃立體的眉眼。


    繡些什麽好呢?


    什麽圖案才能配的上先生。


    她思索良久,才堪堪下筆打底圖。


    墨綠色的線穿在銀針上,少女柔軟纖細的手執針,筆走龍蛇般飛速穿插。


    夜色潮水般襲來,濃墨遮住雲層,林純熙落下最後一針。


    領巾的一角,是墨綠色的三兩青竹,竹影搖晃間,是彎皓月從雲層中探出。


    她的先生,定是如皓月般月朗風輕的人。


    也隻有皎皎明月,才配的上先生。


    林純熙朝陳曦要來了禮盒,將絲巾妥帖地疊好放進去。


    迴到宋宅時已經到了晚餐的時間,張叔推著餐車過來給林純熙送餐。


    是地道英式晚餐,烤球芽甘藍,花椰菜奶酪和主食豬包毯。


    林純熙忽地想起什麽般,問:“張叔,您找到耳釘了嗎?”


    “找到了。”張叔將最後一道菜端上來,笑道:“看我這老糊塗的,找是找到了,本來說給您拿過來,一給先生收拾書桌給往死了這件事,耳釘我用紙巾包著落在先生書桌上了,您一會兒有空了去拿就行。”


    “先生今天晚上和朋友出去聚餐了,不迴來,您放心去拿就行,耳釘我就擱在台燈下。”怕林純熙擔心,張叔直接將宋知亦的行程報了出來。


    宋先生他......晚上不迴來嗎?


    林純熙攥了下手心,那麽就把剛剛那條領巾一並給他拿過去吧。


    “行,那您先用餐。”張叔將餐車推了出去,貼心地為她關上房門。


    林純熙將口罩摘了下來,放在一邊,支棱著耳朵,聽著外頭的腳步聲漸漸消失,趨於安靜。


    她拿了手邊的領巾禮盒,小心翼翼地將房門打開,探頭探腦望了眼左右,走廊安靜,連盡頭窗外的風聲都聽得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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