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時時警醒


    方懷出了男子的房間,兩名小廝也施了一禮後小心退了下去,男子捧著那杯茶靜靜坐在原地,他覺得,此時的自己就像這杯中的茶水一般,無所依仗。不過,也不必如此,他是個男子,縱然無依無靠,也應頂天立地,斷不該躲在一個女子的身後。


    想起一路走來女子英氣勃發的身姿,若絲毫經曆都沒有,葉青梧不應該會是那樣的氣勢。


    他雖毫無記憶,隻是三年來他看村中之人,從無一人像她一般,動空中跌落卻不聲不響,這般經曆於她而言似乎早已司空見慣。


    他靜靜的坐在原地細想這幾天來的所見所聞以及剛剛方懷說過的話,一顆心猶似被放入了油鍋之中,煎炸烹炒,不能忍受。


    他真的浪費了三年的時間,讓他的……妻子、孩子受苦受難麽?


    方懷離開了男子的房間直奔書房而去,書房裏,葉青梧正小心將金冠玉金簪擦拭幹淨,金簪鑲嵌在金冠之上,葉青梧將金冠放進一個做工精致的木匣裏,用黃色綢緞包起來,對迎麵走進來的人吩咐道:“去吧,送到攝政王那裏去。”


    “姑娘,這東西……”


    “讓攝政王有些心理準備,沒有任何不好。”葉青梧說,“三年來,他手中的權利極大,雖有大哥作為牽製,南硯手中的權利也越發坐大,這樣於他們而言並不是好事。若以後他想起來,就算不迴朝為君,也要給他那份應得的體麵,我擔心他們不懂得這個道理。”


    方懷搖了搖頭,“姑娘著實多慮了。三年來,攝政王、大公子和太子殿下手中權利雖然日益增長,可三人並無太多陋習,不會如此的。”


    葉青梧卻再次搖了搖頭,“不,你不懂,方懷。權利是個好東西,人人都想得之而問鼎天下主宰一方土地,這是人心底的劣根性。若真有什麽陋習倒還罷了,比如:好酒、好色、好劍,等等,人若無弱點才是最大的可怕。他們會在不知不覺間癡迷自己所得的一切。”


    方懷再次張了張嘴巴,不過這次卻沒說出什麽,從葉青梧手中接過那黃色小包袱。


    “記住,我並不是讓他們做什麽,不是要收權,也並非讓他們去送死,隻是提醒他們,莫要迷失了自我。”


    方懷這才怔了一下,未曾想到自家姑娘的落地在於此處。


    他想了想,有有些好奇,“那姑娘,日後可會……”


    “死了便是死了,沒死便是沒死,縱然不相望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也要讓世人知曉。”葉青梧輕歎一聲,“如今我是能理解的,當年他登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除了他對那個位置的絲絲向往之外,再多的怕是不甘願吧。皇宮之中,吃人不吐骨頭,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在生死麵前,任何人的選擇都會是自己生而別人死,他活了,手中鮮血無數,卻要在那高處不勝寒的位置上一坐多年,還要防止別人圖謀不軌,戰戰兢兢,心驚膽寒,何嚐又不是一種責罰。”


    她微微搖著頭,就像前世她的殺手生涯,為了活下去而去暗殺、刺殺,行走在刀尖火海之上,稍有不慎便會死於非命,生命麵前,人人都有渴望,渴望存活和比別人更好的生活。


    方懷抱了抱拳,從葉青梧麵前離開。


    葉青梧一直坐到房中昏暗,才漸漸起身。


    第二日早膳時男子在正廳遇到葉青梧,正要隨意的拉開一張椅子坐下,葉青梧卻指了指自己對麵的椅子,“坐那裏。”


    桌案的主位空了出來,葉青梧坐在主位左側,男子隻好拉開主位右側的位置坐下來,口中忍不住道:“坐哪裏不都一樣嗎?”


    “為何會一樣?”葉青梧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主位的位子,“以前你是坐在這裏的,雖然我是城主,可你坐在此處便是我敬你為夫,如今你卻不同,你若坐的遠了,一來吃不到飯菜,二來,你要離這個位子近一些,時時驚醒自己。”


    男子有些疑惑,“你究竟是不是想要與我相認?若不和我相認,讓我離這位子近了又能如何?”


    葉青梧放下筷子,雙手平攤在桌案上,靜靜的看著他,“的確不能如何,不過,這與你我是否相認無關,若是與你相認你便要與我一起一輩子生活在這裏,一輩子不能踏出這座宅院,你會願意嗎?”


    “為何要如此?”男子的眸光略帶驚恐,不可思議。


    “不是為何,我家的規矩便是如此。”


    男子搖了搖頭,很是不能理解。葉青梧也並不意外這種情況,她拿起碗筷繼續吃飯,男子默默的看了眼主位,暗自搖了搖頭,他隻聽說過三從四德,隻知道女子成親之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未曾想過男子也有這樣的規矩。


    一直到用完早膳,男子才問道:“方懷呢?為何他不過來用早膳?”


    “他出門辦事去了。”


    他唔了一聲,不知道再該說什麽,葉青梧便說:“花園有花,書房有書,你若悶了,可以去轉轉看,至於尋著那個小喜姑娘的事,我已經交代下去了,若有人看到,定會過來稟報的,你不用擔心。”


    他有些不好意思,朝著葉青梧拱了拱手,隻是那身粗布衣衫與他的樣子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那就多謝你了。”


    “不必客氣,”葉青梧應付了一句,問道:“你以前留下的還有衣衫,可要換上試試?”


    “我……”


    “一會兒我讓人拿給你,你想穿便穿,不想穿也不用為難自己。”


    葉青梧信步出了正廳,如今的洛熠宸失了記憶渾渾噩噩讓她有些不知該如何麵對。走出府門,丁飛正急急的過來,見到她便道:“城主,昨日聽聞你迴來了,怕你身累未敢上門打擾。”


    “無事,隨我進來吧。”葉青梧笑了笑,隻好轉身迴府,丁飛跟在身後,低聲問道:“城主,那村落可找到了?”


    葉青梧便點了點頭,“的確找到了,也找到了要找的人。”


    “人?”丁飛似有不解,他兩人正在迴廊上,葉青梧看了看,便一指花園中的男子,問道:“你看那人,你可還記得?”


    丁飛抬眼望過去,先是一愣,上前走了幾步,待看清楚那人的背影又急急朝前走了幾步,看到那人的麵貌,腳下步子猛然僵住,身子卻還保持著朝前的趨勢,堪堪撞上了迴廊上的柱子被葉青梧一把扶住了。


    “他,他,他……”丁飛反手握住葉青梧的手腕,語無倫次的說:“城主夫婿?”


    葉青梧微微點頭,“的確是他。”


    丁飛雙眼瞪大,又驚又駭,半晌順好了氣才說:“他不是死了嗎?”


    屍體還是他親自從湖底打撈出來的!


    可這人竟又活生生的出現在了他的麵前,丁飛幾乎嚇得魂飛魄散。


    “不,他沒死。”


    葉青梧說,在他的肩頭輕輕一拍,“當時你打撈上來的人定不是他。”


    丁飛不再說話,雖然心驚仍是迴想著,當初那人雖麵部以被劃得看不清樣貌,可城裏懂得仵作的人也在場,細細的看了一眼說按照時間推算,應該就是這人。後來,葉青梧又看了他的身上,幾處重傷的痕跡還在,便把那人帶迴了康源。


    如今想來,的確有些不妥之處。


    月湖湖底多是鵝卵石居多,尖利的石頭不是很多,那男子在短短幾日之內被劃成了那樣變很是可疑。


    這樣一想,丁飛身上頻發的冷汗漸漸消失,他扶著迴廊的住在站起來,朝著葉青梧說道:“姑娘,這其中有鬼。”


    死去之人活了很可怕,可若這人沒死卻無緣無故多出了一具屍體卻很可怕。不怕死去的鬼,卻怕有人裝神弄鬼!


    葉青梧點點頭,“的確如此。”


    “城主可知是誰了嗎?”


    “這個還不知曉,不過,我這個人是個睚眥必報的人,遲早有一日會查出來的。”


    丁飛點了點頭,“的確要查出來。”


    許是兩人的說話聲驚動了花園裏的人,男子迴轉身看了過來,葉青梧朝他點點頭,男子便朝這邊走過來。


    此時男子已然換了以前的衣袍,玄色的衣袍隨著他的不乏飄動,向葉青梧一步步走來的樣子讓他有種他還是他的那種衝動。


    站到葉青梧麵前,男子隻是靜靜的望著他們,不曾說話,葉青梧不禁微微一怔,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你,你想起來了?”


    男子微微搖頭,“不曾。”


    葉青梧再次愣了一下,“那你……”為何身姿俊雅一如那年一樣?


    葉青梧沒有問出口,反而是丁飛不住咂舌,“城主,他真的和以前一樣啊。”


    “沒有記憶,便是不一樣的。”葉青梧甚是失落,有一瞬間她真的以為他想起來了。


    丁飛不再說話,轉而朝兩人行了個禮,退下了。


    葉青梧這才說道:“是方懷教你的?”


    男子搖頭,“他隻是告訴了我一些事,我以為高高在上的人便應這般。”


    “那你早晨時為何不這般?”


    “一身粗衣,若做好便罷了,做不好不倫不類的,就不招人非議了。”


    葉青梧輕扯唇角,未再說話,男子又朝他抱了抱拳,說:“那我去書房了。”


    “我帶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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