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一世難償


    “一世難償。”


    他語焉不詳的在她耳邊落下這四個字,聲音哽澀。


    葉青梧不懂,明明是他做錯了事,明明他死有餘辜,為何自己聽到他這樣說心裏還會難受?


    為何?為何?


    她猛地用力,一下子將他推開,冷冷的看著他,“皇上,苦情戲便不要演了,我累了,想睡一會兒。”


    她邁步朝裏走,洛熠宸看著她紅色的身影孤高挺立,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轉彎處,他身子晃了兩下,重重的靠在了門上。


    葉青梧一直走到銅鏡前坐下看著鏡中的自己,才發現自己已經滿臉淚痕,她這才感覺到臉上一陣濕潮,她忙用手抹了一把,看著手上的淚水,葉青梧不禁低低的笑了,笑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大,癲狂而自嘲。


    洛熠宸聽到聲音走進去的時候,葉青梧伏在梳妝台上,青絲散開,他忙上前幾步,“青兒?”


    葉青梧從抬起頭,滿是笑意的臉上滿是嘲諷,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笑他?


    他歎息一聲看著銅鏡中的她,竟不知該說些什麽,隻覺得那笑聲分外刺耳。


    兩廂無言,直到洛熠宸終於忍不住開口,“別笑了。”


    葉青梧轉過身來,千嬌百媚的臉終於因這一番大笑而有些紅潤,卻格外諷刺,“為什麽不呢?”


    洛熠宸幾步上前,雙眸盯緊了她,說道:“我說不許就是不許!”


    葉青梧便嗬了一聲,也沒再笑,卻冷冷的看著他,“你除了這個,還能做什麽呢?”


    “我什麽都不能做,我什麽都不會做,我什麽都做不了……”


    他語氣悲涼,不待她多加迴味,一把抱住了她死死地勒進自己懷裏。


    葉青梧被迫伏在他的懷中,卻難得沒有掙紮,這種乖順就像是逆來順受一樣,不拒絕,也不迎接,沒有任何感情,隻是,不知道那一雙痛苦的眼睛是因何而痛苦著。


    足足有三日,葉青梧沒有踏出寢室,洛熠宸每天下朝後和處理完國事之後都會過來看她,隻是,目光再不與她對視,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尤為害怕看到那雙無波無瀾的眸子,除了能在裏麵看到自己的倒影外,他看不出一絲的情緒。


    葉青梧就像是一個被上足了發條的鬧鍾一樣,她在固定的時間做著固定的事情,一顆心早已被自己封死。


    到第三天的晚上,洛熠宸終於有些沉不住氣了,他坐在葉青梧的床邊,寢室裏的地龍被燒的火熱,空氣幹燥,他沉默的看了她一會兒說道:“一定要我現在下旨殺了她嗎?”


    葉青梧聞言看了他一眼,三日來沒有聚焦的眸子終於映出了他的影子,“何必呢?”


    洛熠宸聞言一滯,心中有一股惱火升騰,“那你要我怎樣做?葉青梧,皇後,你到底要朕怎樣做?”


    “皇上做什麽,與我何幹呢?”葉青梧歎了口氣,從床上坐起來,紅色的寢衣襯得她臉色更白,她輕輕一笑,“皇上,其實你這幾日來所做的,也不過是想要告訴我,你並不是對我毫無感情罷了,可惜,美女易求,良機難遇,皇上的手裏曾經有許多機會,是皇上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我無所謂原不原諒你,而皇上,也不需要我的原諒。”


    “你……那你為何要對朕苦苦相逼?”洛熠宸咬牙。


    葉青梧這次沒忍住笑出了聲,“皇上這話好生奇怪,我逼你做什麽了?我好像什麽都沒做過,反倒是皇上,逼我再入皇宮,令我為後。”


    洛熠宸氣的一句話也說不出,隻能冷眼瞪著她。


    葉青梧勾著唇角,身子向前挪了挪,偎進他的懷裏,雙手勾著他的脖子,“皇上是說這種事嗎?我可從未拒絕過皇上。”


    呢噥軟語讓洛熠宸身體微顫,他頓了一下,有些尷尬,用手推了一把卻沒推開她,隻能梗著脖子說:“我說的不是這個!”


    葉青梧輕嘖一聲,自顧自的說:“臣妾身子不好,無法任皇上予取予求,若皇上想,臣妾讓人從偏門抬進來幾個年輕貌美的……呃”


    她話未說完便痛哼一聲,身子被重重的甩在了床上,洛熠宸捏緊拳頭,冷聲道:“朕並非是朝令夕改之人,此事皇後今後莫要再提了。”


    “哦。”


    “至於我那句話的意思,你其實再明白不過,皇後,朕確實無法現在對涼心做什麽,隻不過,除了她,隻要不觸及康源王朝,朕都會滿足你。”


    葉青梧攤攤手,沒什麽興趣,這種話兩人已經談了無數次了,隻可惜,從不曾達成一致。


    “皇上,此事莫要再議了,你維護你的家國天下,我會做我想做的事,或許,你我都應珍惜如今的平靜,再過一年,或者兩年,如今我們腳下所站的地方,或許就不會是現在的模樣。”


    “你真要……”


    “我從不說假話。”葉青梧輕笑,“因為我這一生已聽了太多假話。”


    洛熠宸滿眼震驚的看著她從床上下來,為自己斟了一杯茶後淡然無波的喝掉,他幾步上前抓住她的手臂,“你到底要做什麽?”


    “皇上不必害怕,你維護你的舊朝,我建立我的新製,你我各不相幹,就看是你能守得住,還是我的重新開辟一個天下了。”


    她微微一笑,竟走了出去。


    洛熠宸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她所謂的建立新製是什麽意思,次日下朝在上書房旁敲側擊的問了問葉青朗也沒得到什麽線索,而悄無聲息的改變已經開始。


    因為籌備國禮,葉青梧不免要與諸多禮部大臣與內務府的官員多接觸,各種奏報也接到無數,甚至每日都要抽出大半天的時間到上書房的偏殿來處理這些瑣事,讓葉青梧煩不勝煩。


    “本宮已然說過了,照章辦事,分配到人,你們聽不懂嗎?這種事也要拿來問我?”


    葉青梧忍無可忍的將一份奏報丟到下麵,竟然是來問她萬聖節當天國宴時大殿裏裝飾用的幔帳要用什麽花色。


    這也就算了,偏偏讓葉青梧最受不了的事情是明明一句話就可以說清楚的事情,這位寫奏報的劉景劉大人竟洋洋灑灑寫了數千字的一篇辭藻華麗卻毫無內容的奏報。


    “看不出來,你們禮部的官員一個一個都是秀才、狀元出身嘛,既然文章寫的這樣好,不如這樣,本宮聽說京城開了一個書院,各位都去做教書先生吧,怕也隻有教書先生才會喜歡看這種洋洋灑灑的文章。”


    “娘娘,不可,不可啊,臣等,臣等……”沈自齊自上次之後便學乖了,可惜,隻想著在皇後娘娘麵前歌功頌德一番,卻忘了投其所好。


    於葉青梧這樣特工出身的人來說,與其讓她看這種文章,還不如痛痛快快打一架來的痛快,她最喜歡的便是簡明扼要一刀切。


    “僅此一次,再有下一次,你們就主動摘掉身上的烏紗帽去做教書先生吧。還有一事本宮不想再重複,本宮看的是結果,若是不管做什麽,各位都要向我來請教,怕是我也不用做別的事,每日隻管等著各位來找我便是了。”


    別無二致,葉青梧這次發飆之後禮部和內務府的眾臣再次去了上書房正殿告狀,卻誰也沒意識到,一場悄無聲息的改變正在改變著每一個人。


    葉青梧要求,分配到人的事務無須事事向她報備,除非遇到商議過後仍然無法拿準的大事,若必須寫奏報,內容需簡明扼要,寫清事實真相,若是可以,最好上麵附上一張字條,說一下奏報中是何內容,如此分門別類,方可送到她的麵前。


    這些要求在葉青梧忍無可忍的重重杖責了一名禮部侍郎之後得到完整的實施,無人再敢亂寫亂說。


    杖責時就在上書房的偏殿,禮部侍郎的慘叫聲幾乎將洛熠宸與正在議事的一眾大臣都從正殿吸引了出來,其中還是有一名禦史和葉青朗與洛青陽。


    “發生了何事?”洛熠宸負手問道。


    葉青梧揮了揮手,夏至將手邊的奏報送到洛熠宸麵前,洛熠宸翻了翻,不明所以的看向葉青梧,夏至便又送上一份規則,上麵清楚的寫著葉青梧要求官員們辦事的原則,饒是洛熠宸看了,也不禁啞然。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既然各位要為我辦事,最好先摸清楚我做事的原則,歌功頌德的奏折皇上喜歡看,不代表我也喜歡看。”


    葉青梧冷冷的丟下一句話迴了乾泰宮,留下洛熠宸一人被眾位大臣圍攻,以及一臉頹色自責不已的葉青朗。


    不出所料,事後葉青朗再次來乾泰宮求見被人拒之門外。


    此後,由葉青梧經手的國禮之事再遇到奏報之事時便少了許多麻煩,因而也節省了不少時間。


    事後,不出兩月,因一名禮部官員給皇上寫奏折時不小心將給葉青梧寫奏折時的習慣用了去,竟引起洛熠宸極大的興趣,簡練的文字敘述簡明扼要的事情,漸漸在朝堂上開始推行起來,日日需麵對無數奏折的洛熠宸也感覺極為輕鬆。


    “姑娘,眼看國禮將至,已有使臣抵達京城,那些人還不動一動嗎?”一日方懷迴來後問道。


    葉青梧知道他說的是哪些人,不過,她抬起頭看了一眼,問道:“沒有任何改變的可能嗎?”


    方懷一滯,搖了搖頭,“屬下也不知道。”


    “臨陣換將是不可能的,既然這些人都是皇上的人,雖然有一些小小私心,想來應該不會在國禮期間做出什麽事,不過,涼心公主近來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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