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地人們就把他給放棄了,再也沒有人理,權計就像被遺忘的石柱似的杵在那兒,直到眼前出現一道紅光,直到那紅光化為利劍,直指他的眉心。


    從來沉著冷靜的玉麵書生,這次是真的知道害怕了。紅就代表帝尊,紅光化劍,這是帝尊要殺他?可是為什麽要殺他?帝尊不是一向不管凡間事嗎?


    “帝,帝尊大人。”他總算從嗓子眼兒裏擠出聲音來,想跪,卻又動不了。


    紅劍發出嗡鳴,震得他整個頭都疼得像要炸了一樣。


    “權計,聽著。”紅劍帶著威壓發出話音,“凡間國事本尊無意理會,但你等若將主意打到夜四小姐身上,本尊不介意將你們全部打入十八層地獄。”


    紅劍翻動,挑了他的頂冠。


    “跪著反省,不到天亮不要起來!”


    終於,紅劍退,權計發現自己能動了。可即便能動他也不能走,因為帝尊大人讓他跪,那他就得跪,還得一直跪到天亮。


    攝政王跪了下來,奔逃的人群看到這一幕心生詫異,但也沒工夫多管多問。自家妻兒都還顧不過來呢,攝政王什麽的,自求多福吧!


    鳳凰於飛殿內殿外全是風沙,大殿塌得一塌糊塗,雖然禁軍已經組織撤離,但因為人太多,女人更多,又看不清楚路,所以撤得很慢。


    夜溫言被紅光帶走了,那一幕被封昭蓮看了去,直把這位歸月郡主給看得懵裏個懵。


    好不容易懵完了就又開始著急,“阿言你就這麽走了,能不能帶我一個?我特麽也想跑,誰能帶我跑啊?我又該往哪兒跑啊?”


    稀裏糊塗地被人群擠著,擠著擠著就到了權計跪著的地方。


    攝政王沒引起她注意,到是地上的屍體讓她多看了幾眼,那是越看越鬧心。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跟你一起出來小爺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你說你的嘴怎麽就那麽欠啊?琢磨小爺我一個還不夠,又開始琢磨人家將軍府的姑娘了,那是你能琢磨得成的麽?我那皇表兄可能是瞎,要不然也不能選了你當使臣。現在好了,你嘎嘣一下死了,你痛快了,我怎麽辦?我是不是得跟著你吃瓜烙啊?這萬一北齊把仇計在小爺我頭上,我上哪說理去?”


    封昭蓮越說越氣,最後幹脆往屍體上踹了兩腳,“叫你害阿言!叫你打阿言主意!你就是個叛國賊,迴去定讓我皇表兄抄你全家滅你九族,否則難解小爺心頭之恨!”


    有路過的人聽著了叛國這話,隨口就問了一句:“他一心向著你們歸月,怎麽就叛國了?”


    封昭蓮有自己的想法:“這不是叛國是什麽?居然想把阿言整到我們歸月去,阿言要是去了歸月,就衝她那脾氣,不得去了就把歸月給收了啊?親沒和成,還把國家也給搭上了,這個作死的打的就是這樣的主意吧?”


    問話的人一哆嗦,趕緊就跑了。夜四小姐脾氣是不好,但也不至於就有膽子和本事收了歸月吧?不過今晚這風刮得實在奇怪,帝尊大人的怒火到底是從哪來的呢?


    封昭蓮罵了一氣,然後就開始四下張望。


    她也得跑啊,也不能在這裏被飛沙走石吹著啊!雖然每一塊兒石頭都完美地避過了她的臉,但就算避開了也有點兒嚇人,萬一哪下沒注意就又刮著了呢?


    可是她能往哪兒跑?之前原本是住在宮裏的,可如今歸月使臣把自己給作死了,那些個跟著來送禮的侍衛宮人們估計也沒好到哪去。就剩下她一個,她還能再迴到客居宮院嗎?北齊肯定得把她一塊兒恨上,這可怎麽辦?


    正鬧心著,忽然就見一道白影從眼前飄過,像是個人。


    她幾乎是條件反射,猛地往起一竄,整個人都撲到了那白影身上。


    光撲還不算,兩條腿還往人家身上一盤,直盤得白影身形一晃,差點兒沒摔了。


    “封昭蓮。”白影開始磨牙,“男女授受不親,你給我下來!”


    “我不!”封昭蓮死都不幹,“我就不下!我要是下去你就跑了,你跑了可就真沒人管我了。咱倆是熟人,都認識快十年了,好兄弟講義氣,你可不能不管我。不管我的就是小狗,權青畫你能當小狗嗎?”


    被她纏住的正是四殿下權青畫,他也實在是無奈,這位歸月國的昭蓮郡主從小到大就沒正經過,還在歸月時就拿她沒辦法,沒想到迴了北齊依然是拿她沒辦法。


    “封昭蓮,你為什麽要跑?你大可以站著不動,畢竟本王迄今為止沒看到哪片瓦礫吹到你身上。或者你也可以叫一位宮人送你迴客居宮去,卻為何要纏上本王?”


    “你怎麽知道沒有瓦礫吹我身上?權青畫難不成你一直注意著小爺我?我跟你說你可不能這樣,小爺我是有心上人的,雖然你長得好看,但再好看也是白搭。至於為什麽要跑,那所有人都跑,我就跟著跑唄!何況使臣都死了,萬一把我也給弄死,那我多冤啊!我還沒找到我的白衣心上人呢!可不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在北齊。”


    權青畫好生無語,什麽白衣心上人?“做夢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你管我做不做夢,反正你得帶著我一起跑。客居宮我迴不去了,我現在是北齊的仇人,他們保不齊殺完使臣就要殺我,你得替我保命。”


    “你先下來。”他同她商量,“先下來,本王帶你出宮。”


    她這迴到是聽話,乖乖地從他身上下來。可下是下來了,一雙手還死抱著他的胳膊不放。


    權青畫就隻能再商量:“放手。”


    “不放!放手你就跑了!在歸月那麽多年,我早就摸清了你的脾氣,你要不想幹的事,那是得個空就能跑。就說歸月的宮宴,你都失蹤過多少迴了?反正我就不放,直到你把我帶出宮,安全了,我才能放手讓你走。不過……”


    她說到這裏又頓了住,“不過權青畫,出宮以後我去哪兒啊?你總不能讓我露宿街頭吧?”


    “那你就留在宮裏。”


    “我不!”她堅決不幹,再想一會兒……“算了,我住你家。”


    “住我家?”權青畫真是一腦門子官司,“昭蓮郡主,雖說你平日一口一個小爺的叫著自己,可你到底還是個姑娘家,就要這麽堂而皇之的住到本王的府上了?你可還記得方才在宮宴上,那位夜老夫人說過什麽?”


    “記得啊!她說阿言住你家去了,你就得娶她。那問題是阿言不沒住嗎?”


    “可你現在是當真要去住的!”


    “我住不住關那老太太什麽事?她管天管地還能管得了我堂堂歸月郡主?怎麽著,北齊裝不下她了,她要上歸月禍害去了?媽的,要真有這麽個事兒,小爺我明兒天一亮就上門找她去,我不把她給罵死在北齊大地上算我輸!這種老妖婆子就必須原地打死,否則留著她就是個禍害。還想跟我扯,小爺我這暴脾氣是她扯得起的麽?”


    權青畫算是服了她,他問這個話是這樣理解的嗎?他什麽時候說夜老夫人要管著她了?


    “本王是在提醒你,男女授受不親,你住到塵王府,日後會被人說三道四。”


    “小爺我又什麽時候在意過別人怎麽說?權青畫你是不是腦子壞掉了?你才離開歸月幾個月啊?怎麽就變得這麽磨嘰,這麽拖泥帶水了呢?”


    他不想再跟她說話了,“罷了,你隨本王迴塵王府。”


    封昭蓮樂嗬嗬地跟著他走了。


    整整一個時辰過去,鳳凰於飛殿終於安靜下來。


    狂風不再嘶吼,屋梁不再坍塌,瓦礫也不再亂飛。一切都恢複到原來的平靜,卻也一切都恢複不到原來的平靜。


    這座自先帝起就倍受偏愛的鳳凰於飛殿終於是完成了它的使命,在這樣一個大年夜裏毀於一旦。而造成這一切的,竟是歸月使臣突發奇想說出來的一句話。


    權青城被宮人們護著迴到了神仙殿,虞太後已經被送迴長信宮去了,吳否打發了一眾宮人,眼下神仙殿裏的外人就隻剩下墜兒和夜楚憐。


    吳否給權青城端了茶壓驚,想了想,又給墜兒也端了一盞。


    墜兒大咧咧地坐在椅子上,唿哧唿哧地喘。剛剛跑得實在是太急了,把她給累夠嗆,一邊喘一邊還說:“我這功夫練了些日子還是不行,要不然也不至跑幾步就累成這樣。”


    一邊說話,一邊特別自然地就把吳否遞過來的茶接住了。


    接完了就覺得似乎哪裏不對勁,再一瞅,好麽,夜楚憐正看鬼一樣地看著她。


    小丫鬟一哆嗦,這茶也有點兒喝不下去了,幹脆往前遞了遞,“五小姐,給你喝。”


    夜楚憐連連擺手,“不不,我不渴,你喝。”


    哪能不渴呢,跑了這麽久,連權青城都一口氣喝了兩碗茶,夜楚憐平日裏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嬌小姐,怎麽可能不渴。


    吳否趕緊告罪:“都是老奴的錯,墜兒姑娘先喝,老奴這就給五小姐端茶去。”


    墜兒撫額,隻道吳公公你這可真是,要先喝也是小姐先喝啊,她一個丫鬟先喝什麽。


    好在吳否的茶很快就端了迴來,夜楚憐也顧不上推讓了,趕緊喝兩口,嗓子這才舒服。


    權青城坐在桌案後方,開始分析今兒這場亂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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