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人,兩個叫李修文和李修武,乃是雙胞胎兄弟,同是全真門下,另兩人,分別是靈寶門下的杜逸之及神霄派的林晉,個個皆是英姿颯爽,英氣逼人的少年英才,同時結識了這麽多人,易雲高興不已,忙著做飯款待,隻是山間清苦,粗茶淡飯,一時間招待如此多人,真是巧婦難為,何況是易雲?他對廚炊一道本不在行。平日易雲處遊走,山間野果,林中動物,隨處可以取食,果腹不是問題,家中雖有大米炊具,卻很少動用,幾乎都成了裝飾。

    幸好有個女子,巧手施妙,特別是歐陽絮茹,更是廚藝精深,單是幾個當地土產的馬鈴薯,就做出了三個之多的菜肴,再炒上一盤野生竹筍,另三人去野外摘迴些許野菜,瞬間就做出一桌豐盛之極的菜肴,令眾人食指大動,吃得暢快淋漓,易雲也不禁為之歎服,那種家常飯的感覺,易雲已經久違了年之久。

    席間,眾人開心交談,說些天下軼事趣聞,加上他們言語生動多彩,高談闊論,令一無所知的易雲,聽得無限向往癡迷,視野開闊。

    天黑了,女人收拾了碗筷,眾人席地而座,看天上星相,天南地北的閑聊。也不知是誰,又將話題轉移到璃教之上,說起年以來,魔人猶如銷聲匿跡一般,憑空消失,如今卻有蠢蠢欲動的跡象,不知對天下蒼生,是禍是福。

    孫世穎本來甚是健談,一聽到妖魔,卻就閉口不語,隻是上清宮的吳婉,卻興趣濃鬱,連聲催問易雲:“聽說易兄與孫師兄同時發現魔蹤,不知是在何時何地?是否明日就帶我等去查探一番?”

    幹咳了幾下,易雲才道:“那日我們殺了蜈蚣精正要分手上路,卻有妖人現身,與我們惡鬥,想來該是那蜈蚣精的同類,後來不敵,向南方逃竄”易雲本不會說謊,但現在事態逼人,隻有一邊在心裏盤算,一邊支吾著替孫世穎圓謊。

    方淑敏卻接口過去問道:“那些妖人,都是長的何等模樣啊?”

    要迴答這個疑問,對於易雲來說卻是簡單,他小時候遭逢巨變,曾看見過漫天無數的妖怪,隨便形容幾個,就可應付過去,隻是孫世穎卻似乎怕他穿了幫,連忙接口道:“那些妖人,多手多腳,有些酷似人形,卻不是人,有的沒有頭,眼睛長在肚子上,還有些就如野獸一般地麵爬行,卻偏偏生長著一顆人的心”

    歐陽絮茹接過去道:“唯一的共同點,是那些妖怪都是身形巨大,力量驚人,若非孫師兄人懂得道法,還不是它們的對手,這夥師兄已經說了不下十遍了,虧你還問得出來。”

    方淑敏漲紅了臉,低聲分辨道:“我還不是想聽易大哥再說一遍嘛,人家,人家從來就沒有見過,才會好奇啊。”

    吳婉又道:“當時妖孽逃竄,你們知道是碧雲山方向,卻沒有發現其藏匿的所在,諾大的碧雲山脈,要腰可也不易啊。”

    孫世穎和易雲聽她這話,同時噓了口氣。

    一直沉默的楊鬱亭,卻突然道:“聞說太一師伯有一玄術,天下遍地,草木土壤皆有靈氣,但凡有妖孽處,靈氣盡被其吸盡或封鎖,此地則成了兇煞之地,師伯的此一玄術,便是針對此種兇地進行感知,今日有靈寶的師兄妹在,何愁尋不到那妖魔藏匿之處?”

    杜逸之臉色一紅,開口道:“師兄言重了,師傅的‘玄光感靈術’,本也傳授於我等,隻是我道法低微,尚不曾領悟到其中真意說來慚愧,慚愧!”

    “萬法天地,玄靈所聚,眾妙之門,可開靈視。”突然一人曼聲輕吟,似詩非詩,聽來意態朦朧,卻是柳若嫻在話語,眾人都聽不明白,易雲卻隱隱覺得,她吟的句話語之中,似乎暗藏至理,卻捕捉不到什麽,她卻又一次語出驚人:“‘玄光感靈術’其實是人類與天地萬物感應交流所用之方法,若說可以用來尋找妖蹤,也不是沒有可能,如果有此需要,我可以一試。”

    眾人駭然,不想這羞澀寡語的柔弱女孩,看來已是掌握了“玄光感靈術”的精要,不禁對其另眼相看。

    杜逸之卻窘然低下了頭,似乎臉上火辣辣的,柳若嫻入門本在自己之後,造詣卻早已超過門中很多弟子,其實這也難怪,道之一途,本無常規長形,完全依詢自身靈性悟力而論,資質絕佳者,一朝即可聞道,道家亦有所謂“一朝聞道”、“天才悟道”之說。否則縱修行千載,也難窺門徑,無法寸進,才有了“朝聞道、夕死無憾”的感歎和遺憾。

    易雲卻甚是驚奇於柳若嫻的理論,疑惑問道:“柳姑娘所言,是說天地萬物與人也可以交流感應?”

    歐陽絮茹接口道:“那是當然,人生天地之間,本是與萬物並存,萬物皆有靈性,自然如人一般有所思所想,隻是人類用語言可以溝通交流,其餘的生物,自然也有其獨特的交流方式,卻是不為人所知曉,但我們道家崇尚的便是天地萬物的自然,即所謂道法自然,當我們自身修為的道法超過一定界限,達到‘天人合一’的境界,不但能夠長生,而且也與萬物融為一體,就可以跟所有的生物溝通了。”

    方淑敏拍手叫道:“那麽,我們豈不可以跟花草鳥魚等說話交流了?就像平日被師傅罰麵壁一般,卻可以跟小蟲小草一起聊天……”她一邊說話,一邊卻閉上眼睛,想像那種情況,臉上居然滿是笑意和癡迷。

    歐陽絮茹笑罵道:“真沒出息,你修道就隻為了不被師傅懲罰而已?”

    柳若嫻微微一笑,為她人摻雜的如此一個小笑話,並未有所責怪,反而道:“師傅曾言曰,無論誰有此參悟的興趣,皆可授之,我就將‘玄光感靈術’的要訣細述一遍,易大哥若有興致,也不妨慢慢體悟一番,或許能明白天地間些許至理。”

    易雲一笑,點了點頭,柳若嫻就開始吟詩一般的娓娓而述:

    “同謂之玄,玄之又玄,眾妙之門。虛與實、有與無,有之以為利,無之以為用,萬物虛空,陰陽和合,天地實盈,玄氣彌天。道、衝而用之或不盈,淵兮似萬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天地何仁,萬物視芻狗,天地之間,其玄有之,虛而不屈,動而愈出。虛無實有,虛無中有實,實物存於虛,物以動形,靜於虛空,陰陽合一,化生萬物。大竅而大鳴,小竅則小鳴,其竅不同,其鳴亦異,吹萬不同,而使其自也,鹹其自取,則怒者其誰?自生自化自形自色,樂出虛,蒸成菌,日夜相代乎前,而莫知其所萌?簫笛本虛空,氣運而成音;積草本多竅,氣蒸而成菌,若明此道者,氣運於虛耳。”(注一)

    她的話已沒,眾人卻猶在腦中盤旋,艱深枯澀,晦澀難明的如許語言,她居然似乎毫不費力就口述了出來,聽在大家耳中,無不為其記憶和玄思讚歎。

    易雲苦苦思索著,似乎也是大惑不解,她前麵所述口訣,該是道家關於天地起源的介說,中間突然一轉,卻說的是“實”與“虛”、“有”與“無”的和合統一,最後說的,卻似乎又朦朧晦澀,無從理解,似乎都與其“玄光感靈術”絲毫沒有關聯之處,越是不明,他卻越是思索。突然,在易雲的腦中,出現了一個虛無空蒙的無邊世界,黑暗空虛之中,有物混成,漂浮旋動,無止無休。風狂嘯於耳邊,似乎有不明的水氣,圍繞身體流動,將自己吞噬包圍其間。

    陰晴不定、飄忽不明的物事無法捉摸,卻是以極快的速度在運動運行著,唿嘯輾轉,空間無限擴展延伸,毫無窮盡。

    易雲意識停頓,腦中卻靈光一閃:虛無實有,虛無中有實,實物存於虛,物以動形,靜於虛空,陰陽合一,化生萬物……

    “我明白了!”易雲突然一聲長嘯,身子站立起來,嚇得以奇怪的表情看著他屈膝盤坐、閉目苦思的身邊眾人皆是一驚。

    易雲眼神從他們麵上一一掃過,目光如炬,所有人的麵容表情,這一刻在他眼中,竟是無比的清晰明淨,通透自然。

    歐陽絮茹擔心的走上前來,用手試探了一下他的額頭,緩緩道:“易大哥,你……沒事吧?”

    場中所有的人,都是詫異莫名,大家聽完柳若嫻口述的“玄光感靈術”口訣,都沉醉其中,苦思不得其解,過了一會,大家都看見易雲安詳的閉上了眼,大家都以為他因為無法聽懂所以睡著了,也都不曾在意。

    沒想此時他突然高興歡唿的跳了起來,難怪大家都詫異的看著他。

    唯一沒有詫異的人,卻是柳若嫻,她仍然默默含笑的坐在那裏,那種無言的笑意,卻是讓人感覺莫測高深。

    易雲鎮定一下表情,語中仍不乏欣喜之意:“天地本源,是虛無。”

    眾人噓聲一片,笑罵不絕於耳,孫世穎道:“還以為易兄有什麽驚為天人的議論要發表,不想卻是三歲孩童皆知的言論,果然夠新奇,夠獨一啊。”

    易雲哪裏知曉,在座皆是道教中人,對於天地本源等事,皆有師長解說過,所以易雲體悟出來的至理,在他們看來卻是老生常談的不屑一顧。

    這次歐陽絮茹卻並未取笑,也不說話,似在思考著什麽,隻有那柳若嫻,輕聲壓下所有人的笑聲,柔聲道:“易大哥,你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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