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情況似乎有些熟悉。


    意識在不知名的地方肆意的晃蕩著,似乎永遠也找不到漂流的終點。而在這場漂流當中,他完全沒有了身體的自主權,隻能夠像一個被大船隊舍棄的小船一樣,不斷地在巨浪的衝擊下隨波逐流。


    這樣的狀態,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經曆。


    除卻了最初在棺材中醒過來的那次,幾乎每一迴,他都經曆過這種不受任何自我約束的情況。


    身體卻像是灌了鉛,沉重地沒法移動分毫。


    但是夜久初也知道,這種情況並不會持續太久。


    他曾無數次在這之後睜開眼,然後看到的,是一個嶄新的……或者是有著相同的容貌、但並不是他曾經遇到的那些人的世界。


    就正如他曾經遇到過的那個“夜久初”對他所說的,在時空的隧道中存在著千千萬萬個不同的世界,也許會遇到相同樣貌的人,但是他們和自己曾經遇到過的,有著完全不同的經曆和情感。


    跨越時空的力量——這種力量,似乎對他來說,並不是一種幸運。


    這種力量過於強大而獨特,甚至不能被他的自主意識而控製,心中的執念過於明顯的話,很有可能,會讓他徹底迷失在時空的洪流之中。


    這一點,他已經親身體會到了。


    他一直、一直都沒有放棄去尋找最初的那個世界,執著到了連自己經曆了多少都遺忘了,心裏初衷也曾被他扔到腦後。


    ——就連自己都遺忘了初心啊。


    如果沒有最初,他便不會有這樣的執著;如果沒有和玖蘭樞的相遇,他便不會知道自己擁有著這樣獨特的能力;如果……沒有遇到槙島聖護,他可能會很久很久以後,才能想到自己想要找到的東西——或者說是,徹底遺忘,被冰封在記憶的角落;如果沒有看到奴良鯉伴對待感情的豁達和灑脫,他可能最後也不會豁然大悟。


    ……果然還是想迴到最初的那裏。


    就好像是那個總是喜歡說“沒事沒事,一定會有辦法的”的少年賦予他的最初和名字一般,他一直在期待著能夠重新迴到那裏……


    ***


    “<你看,小初,星光和街燈都很美吧。”


    身體的沉重感似乎在一瞬間都消失了,腳踏實地的實感和那種不斷漂浮著的暈眩完全不同,不過夜久初並沒有徹底迴過神來。


    每次掙開眼的時候,都是不同的地方,他也習慣了這時候突然會有人和他說話,但是這一句還在暈眩中的他並沒有聽到。


    “小初?”對方許久沒有得到他的答案,然後疑惑地反問了一句。


    夜風冰涼,拂過臉頰的時候,那種凜冽的寒氣讓他一瞬間打了一個冷戰。


    夜久初順著視線看過去,這才發現自己似乎站在樓頂的天台之上。


    腳下一片燈紅酒綠,星光映襯著街燈和還沒有熄滅的燈火、路上稀稀散散經過的車輛的燈光混在一起,在視網膜上營造出光怪陸離的美麗景象。


    他微微側過頭。


    身邊站著的亞麻發色的青年手裏拿著一個複古式攝像機,閃爍著的紅光提醒著他這個已經很少人去用的東西還在工作著。


    青年臉上帶著愜意溫和的笑容,周身縈繞著讓人覺得非常舒服的氣質,似乎一眼就會讓人放下戒心。


    “小初?”十束多多良歪了歪頭。


    夜久初動了動嘴唇,猛地轉過頭去。慌亂之間,他也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麽,隻好隨口問道:“那個紅色的是什麽?”


    “嗯?啊,那個是終端機所發出的光芒呢。”十束多多良眨了眨眼。


    對麵的黑發青年似乎在剛才那一瞬間覺得非常震驚而驚喜,這種情緒並不明顯,但是善於觀察人心的十束多多良還是一眼就發現了。


    不過他並沒有多問,就當著沒有發現一般,順著夜久初指的方向看過去,然後微微笑了笑,解釋道:“有個叫做‘dle’的軟件,可以讓終端機發出的紅色的那種光,這種光芒,即使在很遠的地方也能看見。”


    夜久初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就好像是這是世界上最後的一口氧氣似的,緩緩地唿了出來。


    已經被遺忘過的記憶,在這一刻似乎變得越發鮮明起來。


    他想了想,卻似乎連十束多多良的下一句話都能夠一字不差地說出來。但是他並沒有表現出來——這種事情太過匪夷所思,而且,他甚至無法保證,自己真的是處於現實當中。


    “那個是用來做什麽的?”


    夜久初再度問道。他的聲音低沉,似乎連平日常見的冷冽的一麵都被壓製了起來,而變得性感而沙啞。


    “啊……是那個。”十束多多良抬起手,指了指漆黑夜幕上的某個地方,笑眯眯地說道,“給飛船發送信號用的哦,有著這樣一個都市傳說,若是遇上了什麽難過的事情,朝著飛船發送‘dle”的話,飛船就會帶著你遠離地麵飛向天空。”


    “那個是第一王權者搭乘著的飛船。”十束繼續說道,熟悉的聲音和熟悉的動作,讓夜久初心裏最柔軟的地方都在震顫著。


    “像這樣拍夜景的時候,經常會遇到用‘dle’發出光芒的人。……小初對飛船很有興趣嗎?”


    他追問了一句。


    夜久初移開了注視著飛船的視線,那股視線過於灼熱而明顯,就連自己都無法控製住這種心情。


    明明一直在期待的事情,現在卻驟然發現竟然已經徹底實現了……這種巨大的落差,讓他很難很好地控製自己的情感。


    自己那個時候是怎麽說的呢?


    夜久初幾乎是沒有多想,然後便脫口而出:


    “不,對我來說……吠舞羅的大家才更有興趣一些。”


    “哈哈,其實是對king更有興趣一點吧?!”十束多多良促狹地笑了起來,就算小初好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東西似的,但是他相信,有一種東西是不會變的。


    十束多多良似乎笑得有些厲害了,氣喘籲籲地趴在欄杆上,對著夜久初望向自己的視線露出大大的笑容:“以前啊,草薙哥曾經說,我就好像是一隻小狗一樣,一直一直跟在king的身邊,但是在見識到小初的樣子的時候,才覺得小初你啊,才是king的忠犬呢!”


    一模一樣的詞句。一模一樣的動作。


    隻是,這個總是心靈如同鏡子一般透徹的青年用著似乎發現了一切的目光看著他,眼底帶著笑意和鼓勵的色彩。


    “我……”


    “沒關係的哦,我才不會有著king被小初搶走了這種想法呢。”十束多多良打斷他的話,“其實,我的願望從一開始就很簡單,……能夠一直一直,跟在king的身邊就夠了。”


    “而且啊,不管是什麽樣的你,都是你,不是嗎?這種事情,小初你竟然還會擔心嗎?——我把沒有了任何記憶的你帶迴了吠舞羅,將你帶到了吠舞羅的這個溫暖的大家庭裏——不管曾經的小初是什麽樣的身份,隻要是現在的你,一直都被我們接受著。”


    青年的聲音似乎帶著治愈的力量,一點一點地就好像是棉花糖一樣,慢慢地將心裏每一處空隙都填滿、讓他不再覺得踟躕而遊移。


    “多多良你說的沒錯——而且我喜歡……王啊。”夜久初微微笑了起來,一字一頓地說道。


    不管如何都不會放棄的珍重的情感。


    曾經的自己被十束多多良帶迴了吠舞羅,帶到了那個人的身邊,現在的他,仍舊被這個溫柔的青年僅僅就用幾句話就開導了。


    站在對麵的黑發青年說著這一句話的時候,就好像是被主人費盡心思飼養的獵犬終於成長了起來的感覺。


    ——不,也許應該說是,一隻徹底擺脫了內心的掙紮和稚嫩的野狼,風姿颯爽到讓人移不開視線。


    強大,美麗,堅強,優雅,冷靜。


    也許很多褒義的詞語都可以用在這個男人身上。


    鳳凰涅槃一般,他終於現出了灼灼的風采。


    十束多多良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想法,不過他可以肯定的是,現在自己眼前的夜久初,並不是一開始那個被他撿迴去的、什麽都不知道的男人了。


    “我啊,對king……不是喜歡的哦。”


    但是這又有什麽關係呢?


    這種問題並不耽誤他的談話。


    ——因為,他們關心的都是同樣的東西。


    十束多多良微微笑了起來,夜色下的他似乎被鍍上了一層朦朧而氤氳的光芒,那種光芒,就好像是小孩子提到了最崇拜的人的時候的表情,真摯而直接,“我敬仰著尊。永遠能夠在他的身邊,作為夥伴來支持這個人——即使是作為最弱小的存在,也能夠默默地為他守護著吠舞羅。”


    “但是小初不同。對於尊,雖然他沒有說出來,但是,我和大家都能夠看出來……小初對於尊的意義,是完全不同的。”


    夜久初突然就想到了自己在“夢境”中所見到的那柄沒有任何損傷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如果十束多多良是鎖,草薙出雲是劍的話,他在周防尊的心裏,大概是可以依賴的、讓他冷靜下來的存在。


    夜久初為此感到欣喜而理所當然。


    “如果是小初的話……把尊交給你,我可是很放心的哦。”說到這裏,十束笑得越發燦爛了起來。


    “我們會永遠……都在吠舞羅,一直,在一起到最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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