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在街上奔馳,路麵電車也已經開通,街燈的數量跟著增加。


    奴良鯉伴穿著一身跟以前相同的和服便裝搭配黑色細筒褲,走在與從前相較之下更加便利、明亮的街道上。


    街上行人穿西洋服裝的比例明顯增加了,但穿和服的人依舊不少。


    現在是傍晚,他身邊沒有帶著組員。


    雖然偶爾會帶著組員外出,不過他也喜歡單獨走走,這點從小時候開始就沒有改變。


    經過明治時代的革新後,以紙與木頭構成的江戶街景變成了紅磚街道。在那之後過了數十年、來到大正時代的現今,街上的風情變得更加成熟。


    對於出生在江戶時代、在江戶街道度過少年時期的鯉伴而言,大正帝都的街景略帶著冷淡的印象。


    人聲經常被車輛的聲音掩蓋,從前夜晚需要依賴月光與燈籠火光,現在則是有路燈驅散黑暗。


    生活便利多了,然而,鯉伴時常懷念江戶時代獨有的蓬勃生氣。那種生機勃勃的熱鬧和被科技發展而變得稍微冰冷的現在相比,讓他更從心底覺得舒適。


    不過,盡管如此,奴良鯉伴還是很喜歡走在街上。


    或許是因為他喜歡人,喜歡與人相處,而街上有很多人,各種各樣,都有著屬於自己的生活,或幸福或悲慘,都在生活著。


    無論是哪種街景,都是人將其創造出來的。他可不想走在無人的山水模型裏。——就算紙與木頭變成紅磚與石板,隻要當中有人,鯉伴就會來到街上。


    他在剛踏進神田區飲食店林立的街道時,視線立馬被吸引住了。


    也許一般人並不會對這一副畫麵產生興趣,但是奴良鯉伴實在是不能不對這樣奇怪的組合產生興趣。


    首先那裏是一名讓沒修剪的頭發隨意垂掛、穿著鬆垮西洋服裝的青年。他正在時髦的西洋餐廳與咖啡店之間的道路一隅擺攤。


    路上鋪著黑色的布,上麵放著描繪了圖畫的明信片與紙板之類的物品。


    青年坐在看起來很堅固的皮箱上,用鉛筆在膝上的素描簿畫著圖,完全沒有像一般攤商那樣殷勤攬客。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大概也不會引起他的興趣。


    這個青年看起來非常落魄,他似乎全心沉浸在目前進行的工作上,甚至有人停留在他的麵前觀察他的畫作的時候都沒有發現客人的到來。


    而就在這樣一個青年的身後角落裏,站著一個奇怪的青年。


    黑色短發的青年雙手環胸,正靠在角落裏牆壁上。他身上的衣服大概也不比正在作畫的青年好上多少,身上卻隱隱散發著完全不同的氣勢。


    奴良鯉伴伸手摸了摸下巴,嘴角咧出一個笑容來。


    啊啊,看起來就好像是一把被隱藏了血腥之氣的利劍呢。


    這樣的組合實在是耐人尋味。


    這樣想著,奴良鯉伴湊到了正在作畫的青年身前好奇地看了一眼:“這位小哥,你在賣你自己畫的東西嗎?”但是對方明顯沉浸在繪畫的世界裏,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聲音,一直閉著眼靠在角落裏的青年的目光停駐在了他的身上,奴良鯉伴就好像是沒有發現這一點一樣,繼續出聲道:


    “這位小哥?”


    “啊,對不起,歡迎光臨。”青年終於抬起頭,臉上帶著抱歉的笑容。


    “專心畫畫雖然很好,但要是沒注意的話,要賣的東西可能會被偷走呢。”奴良鯉伴提醒道。


    “哈哈,您說得對。”青年笑著搔搔頭,然後還拿著畫筆的手往身後的青年身上指了指,“阿初也這麽說過呢。說實話,曾經有一次的確被偷走過,但是多虧了阿初才把畫作要了迴來——雖然我覺得阿初有點小題大做了,把那些人打得鼻青臉腫實在是沒有必要啊。”


    “他好像是很特別的家夥。”奴良鯉伴狀似無意地說道。


    “要真的說起來的話,其實我也不知道阿初是什麽人呢。”畫家青年露出了稍微苦惱的表情,“我是在一個小巷裏撿到了昏迷中的他,因為實在不放心便把他帶到了棲身的地方。”


    “接下來的事情相比您也能夠猜到了。都是在流浪中的男人嘛,不知道什麽原因就湊到了一起……唔,如果沒有阿初的幫忙的話,可能我會被很多人欺負……這樣子。”


    說到這裏,青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實在是抱歉,向客人你說這種無聊的事情,因為感覺您是很不錯的人呢,所以不自覺地就……”


    “沒關係,我並不介意。”奴良鯉伴的目光從那個被稱為“阿初”的青年身上掃過,卻一不小心正好對上了青年的目光。


    清湛的紫色眼瞳,如果一定要找什麽東西來形容的話,大概可以用最近才流傳到日本的那種非常漂亮的晶體來表現。


    不過,那雙眼睛裏流露出來的光芒,卻好像是深淵一般,讓人覺得虛無而空茫,就好像是沒有什麽生存的意誌似的。


    不知道為什麽,這樣的目光讓奴良鯉伴覺得非常不舒服,他的視線隻不過和對方對視了幾秒,然後很快地分開了:“這些都是你畫的嗎,小哥?”


    當成商品的圖畫明信片與圖畫紙板上所描繪的基本都是女性,這些美麗的女子發型及服裝等處都有細微的差異,可是眼睛都很相似。


    漆黑水潤的雙眸給人溫柔且虛幻的印象。


    感覺都是以同一位女性作為模板了呢。奴良鯉伴這麽想著,然後突然某個人站到了他的身邊。


    “你給我閃開。”


    聽到對方這麽說,奴良鯉伴訝異地挑了挑眉,讓開了位置。


    他們是看上去就很惡劣的兩個男人。叫鯉伴閃開的男人留著平頭,另一個剃著光頭,兩人的眼神都很兇惡,根本不像來買美女圖畫明信片的客人。


    “喂,小兄弟,誰準你在這裏做生意的?”


    青年本來盯著自己的手邊,他遲了一拍才抬起臉,一副不在狀況中的表情:“……啊,對不起,歡迎光臨。”


    “歡迎個頭啦,你這家夥。”平頭男子一臉怒容道:“我們才不是客人啊,傻子!”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腳踩住擺在布上的一張圖畫明信片,表情兇神惡煞地讓人退避三舍。


    “等等,你這是做什麽?”似乎是被觸到逆鱗了,青年的臉色沉了下來。


    “喂,你聽不懂啊,不是問你誰準你在這裏做生意的嗎?你難道不知道,這裏是英集組的地盤嗎?你在這裏做生意的話——難道不應該向我們說一下的嗎?”


    間宮榮一傻傻地哦了一聲,接著露出清爽笑容說道:“原來需要先向你們說啊?那麽……”


    “請讓我在這裏做生意!實在是非常感謝!”間宮榮一站起身朝兩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就又坐迴了原處,繼續自己手上的畫作。


    “……”幾乎是一瞬間的冷場,這樣詭異的寂靜持續了幾秒鍾之後,然後一直在旁邊圍觀的奴良鯉伴終於忍不住噴笑出聲。


    而這一聲似乎是將兩個小混混從呆愣中喚醒了一般,一腳踢翻了擺放著圖畫明信片的布,麵紅耳赤地怒吼道:“你這家夥瞧不起人啊!要先說的意思就是要拿錢出來啦,混蛋!”


    “欸欸欸?要錢??”


    幾乎可以預想到之後是間宮榮一被這兩個人痛罵或者是暴揍一頓的前景,一直待在角落裏的夜久初終於看不下去了。


    “喂。適可而止吧,你們。”


    “你這家夥是從什麽地方鑽出來的啊!”被打斷了發言的平頭男子一臉怒容地吼道:“滾開!不要多管閑事!”


    “這位是我的朋友。你們在我麵前明目張膽地想要欺負他,難道還讓我坐視不管嗎?”夜久初瞥了一眼旁邊正在手忙腳亂地收拾散落的圖畫明信片的間宮榮一,實在是對這個某些地方特別遲鈍的男人沒有任何辦法,不過目前還是解決掉眼前這兩個礙事的家夥比較好。


    “我不是說過這裏是英集組的地盤嗎?既然要在我們的地盤上做生意,就要先向我們拜碼頭才行。既然你是他的朋友的話,那麽把錢付了也好!”


    “呐呐,這個小哥明顯生活比較困難,你們就不要難為他們了嘛。”奴良鯉伴插口道。


    夜久初掃了穿著黑綠相見和服的青年一眼,他閉著右眼,停駐在他身上的澄金色左眼中閃爍著感興趣的光芒。


    並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惡意。


    夜久初眯了眯眼,然後才聳了聳肩,說道:“……很抱歉,你們的要求實在是太過強人所難了呢。”


    “你這家夥!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要是讓你們在這裏做不下去生意的話——!”平頭男子怒吼道,“可就有你們的好看了!”


    “……啊啊,請不要使用暴力啊——阿初你冷靜啊啊啊——”正在撿地上的明信片的間宮榮一在看到混混兩人組已經被夜久初摔得趴到了地上的時候,連忙衝上來直接抱住了夜久初的腰使勁把他往後拖,“如果他們轉過頭問我們要醫藥費的話就完蛋了啊!!”


    奴良鯉伴、夜久初:“……”


    所以說你實在是太遲鈍了啊——要付醫藥費什麽的,真的是重點嗎?!


    “混蛋,你們給我記住!”兩個男人留下了這種示威的話,然後互相扶持著跑掉了。


    “你們從明天開始到其他地方做生意或許比較好。”奴良鯉伴笑眯眯地說道。


    “多謝。”雖然沒有對方的幫助也沒問題,但是禮節上夜久初才不會像是間宮榮一一樣隻顧著去撿地上還沒有撿完的明信片那樣。


    “不用客氣。我也沒幫上什麽。”奴良鯉伴無奈地看了一眼在某些程度上非常不禮貌的青年,但是這樣的行為在這個人的身上意外地並不會讓人覺得討厭。


    “我……”


    夜久初還沒來得及說完,這時間宮榮一突然“啊”地叫了一聲,從長褲口袋拿出一隻很舊的懷表看了一眼。


    “糟糕,已經這麽晚了!”


    他慌張地開始收攤。他忙亂地將商品與布等物品放進剛才拿來當椅子坐的皮箱裏,轉頭對夜久初說道:“唉呀,阿初,我忘了之前向繪畫材料店訂的顏料會在今天進貨,要是不趕快去的話,店就要關了——我先去了!你迴賓館等著我就好!!”


    他匆匆說完之後跑向路麵電車的車站,因為拎著沉重皮箱所以跑步的模樣很是蹣跚,這樣的姿態讓夜久初忍不住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見笑了。間宮一直都是這樣,實在是拿他沒辦法。”夜久初對著麵前的奴良鯉伴說道。“那我也告辭了。再見。


    “很有趣的人呢。”奴良鯉伴一直閉著的右眼突然睜開,盯著夜久初頭也不迴的背影看了一會兒,一語雙關地說道。“啊啊……該迴去了。不然的話一定會被首無念叨很長時間的吧……”


    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在稍遠的地方發現一張被間宮落下的圖畫明信片。他將明信片撿起來,上麵畫的是穿著和服的女性。雖然嘴邊揚起笑容,表情卻有點憂愁,是個留著長發而非大正風格短發的女性。水潤的雙眼果然與其他畫裏的女性相同。


    看著圖畫明信片裏的女人,奴良鯉伴的眼中浮現出懷念的神色。


    ——她也有一頭美麗的長發呢……


    那位名叫山吹乙女的女性,兩百多年以前離開他身邊的……妻子。


    之所以會想起山吹乙女,不隻是因為圖畫明信片上的女性留著一頭長發。


    另外還有一個理由。在一開始的時候,奴良鯉伴便就注意到了——


    就是那名青年畫家和跟在他的身邊被稱為“阿初”的青年,都是幽靈呢。


    的設定裏幽靈是有實體的_(:3」乙_作者有話要說:滑頭鬼這一卷快穿,之後迴去k世界,然後就可以完結開新文惹~、健二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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