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夜久初隻有接著靠在玖蘭樞身上的力道才能夠還站在那裏,不過頭腦裏已經沉甸甸的,什麽都沒法思考。


    酒的味道明明很醇正,為什麽還會出現這種情況……


    玖蘭樞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雖然夜久初的身材頎長勁瘦,但是總歸是一個比他還高出一些的成年男性,這樣靠在自己身上,而且是一個並不熟悉的、可以用陌生人來形容的家夥,所以這並不是什麽值得高興的經曆。


    “有時候,做事可是要深思熟慮的,更。”玖蘭樞笑得人畜無害,“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完全不留痕跡的呢,你說是嗎,”


    白鷺更水藍色的眼瞳微斂,長長的睫毛很好地遮掩住了她眼中的不滿和怨念,但是抬起頭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依舊是找不出一絲瑕疵——一如她所表現出來的,屬於純血種的優雅和完美。


    剛剛蘇醒迴到吸血鬼世界的優姬和她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完完全全的雲泥之別。這一點,是玖蘭樞都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我好像不知道樞在說些什麽呢。”白鷺更無辜地笑了笑。


    “我,隻是想要一個屬於我的騎士而已……阿初,正好是很不錯的人選,不是嗎?”她以袖掩嘴,露出的表情讓人甚至不願意去懷疑她。“一個美麗的女子身邊,擁有著一個帥氣強大的騎士,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比如……優姬小公主的那位?”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一定會被這一副柔弱的姿態俘虜吧。但是玖蘭樞和夜久初正好都不在這一個行列之內。玖蘭樞一開始雖然不知道,但是和這位純血女王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所以她計劃著什麽,他也是一清二楚,雖然有些事情他不願意去多管閑事,更多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是並不代表他什麽都不知道。


    而夜久初根本則是對這個女人完全沒什麽興趣,對於他來說,甚至和路邊的一顆石子沒什麽不同。


    “騎士……嗎?”唇邊噙著恰到好處的笑容,他微微歪了歪頭,黑色襯衫上的銀色扣飾隨著他的動作,被大廳裏映射過來的燈光映出一縷絢爛的色澤,看起來高貴而美麗。他有些意義不明地重複著對方口中的詞語,微微挑了挑眉。


    “嗬……不過,現在看起來到底是我逾越了呢。”聰明的女人就是要懂得適可而止,白鷺更自然是不會去主動說明什麽的,有些事情,還是曖昧不明更好一些。“那麽,樞,祝您有個愉快的夜晚。”有著極美的金色卷曲長發的女子娉婷轉身,迴頭露出一個美麗的笑容,然後融入舞會的人群中。


    就好像這個不為人知的角落裏的一切似乎從未發生過。


    輕輕啜飲杯中和夜久初剛剛喝過的一樣有著血紅色彩的酒液,白鷺更不由掩唇而笑,將手裏的杯子放到了一邊的桌子上,然後翩然旋進了舞池之中。“真是意外的收獲,好像很有趣的樣子呢。聽說,阿初可是被玖蘭樞帶迴黑主學院的呢……”


    天鵝絨般輕柔的自言自語被悠揚的音樂很好地掩藏了過去。


    ###


    玖蘭樞看了一眼被自己扔到了床上昏迷不醒的黑發青年,輕微地歎了一口氣。


    真是天真到單純的家夥呢。


    簡直和優姬一樣好騙。


    要不是理事長聽說他竟然頂替了錐生零來到了那場宴會上有些擔心拜托他過來看看的話,玖蘭樞幾乎是不能想象這個家夥會是什麽樣的下場。


    也許因為是剛剛從沉睡中蘇醒的“老古董”,所以這位青年幾乎可以用一片白紙來形容,所以輕而易舉地就被酒液裏特製的迷藥給迷暈了,那時候就算他應該是擁有著不弱的力量也是自救無力的。


    麵對著一個純血種居然防備心如此鬆懈,還是說,因為對方是個美麗的女人而放鬆了意誌?


    無事可幹坐在房間裏一個金箔紅絲絨沙發上的玖蘭樞,一隻手撐著下巴一邊無聊到開始忖度這種無聊的事情,一邊等著黑主灰閻趕過來領人。


    如果對這件事不插手,放任他成為白鷺更的仆人,看到這個男人在宿命的不幸和罪孽中掙紮,也許是個不錯的消遣。如果那樣的話,那張總是沒什麽表情的臉上會露出什麽吸引人的色彩呢?


    如果是這家夥的話,大概完全不會輸給自己至今最滿意的那個棋子——錐生零吧。


    玖蘭樞突然沒頭沒腦地想到。


    毀滅掉了元老院,也借助了錐生零的手滅掉了那個重新喚醒他的悲慘命運的男人,而且自己屬於始祖時期的力量也全然恢複了,和獵人協會之間也重新訂立了新的合約……


    現在的玖蘭樞就像白鷺更所說的那樣真的已經是毫無疑問地大權在握,從好幾千年前被玖蘭家家主放棄的“純血種的王者”的身份,幾乎又歸結到了他的身上。


    ——純血種中的純血種,高高在上的,王。


    想到這裏,玖蘭樞露出了一個近乎可以用嘲諷來形容的笑容。


    不過是一個被命運牢牢束縛住的可憐之人罷了。


    他雖擁有長久的生命,卻無比憎惡這無休無止的永恆。


    漸漸墜入名為永生的深淵時,沒有人能夠理解這沒有盡頭的孤獨與蒼涼,更別提能有誰能夠用利刃或是用溫暖,將這被啃噬的千瘡百孔靈魂從蝕骨的寂寞中拯救。


    就算是優姬,也不過是他對於悠和樹裏的承諾罷了……雖然,那個女孩的確是給了他不少溫暖的迴憶。


    ——玖蘭樞一直隻是一個人。


    “尊……”


    斷斷續續的呢喃從床上躺著的青年口中溢出。


    被這一聲從迴憶中喚過神的玖蘭樞訝異地挑了挑眉,有些好奇地看了過去。


    夜久初微微皺著眉,就算是在沉睡中也並不怎麽睡得安穩,似乎是被噩夢在糾纏著。這樣直白地表現出了內心的情感的樣子,雖然玖蘭樞並沒有見過他幾次,也是從來沒有看見過的。


    尊?


    是夜久初的什麽人?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黑主灰閻曾經說過,也許是因為長時間的沉睡,夜久初醒來的時候根本沒有任何記憶,對這個世界更是陌生,根本就沒有什麽認識的人。


    那麽這個在他口中被稱為“尊”的,難道是埋藏在他的記憶深處的……重要的人嗎?


    玖蘭樞眸色微微一閃。


    唇邊帶上了微妙的弧度,這樣的笑容讓人完全看不出這位純血君主心裏在打著什麽樣的算盤,他慢條斯理地從沙發上站起身,走到了床邊微俯下|身,距離近到兩個人的鼻尖都幾乎碰到了一起,表情似笑非笑地盯著夜久初看了一會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血統的原因,這位青年有著完全不輸於純血種的容貌。刀削般淩厲的輪廓,容貌俊美得就算是見慣了美人的玖蘭樞也不得不稱讚一聲,更何況這個男人身上還有著一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氣息。——這種氣息和錐生零身上的自傲不同,倒不如說是一種本性,這個男人本身就是這樣的,就好像是……


    雪山上的高嶺之花。


    所以,能夠讓他在夢中也念念不忘的人,大概,也會讓這個青年露出除了冷淡以外的表情吧?


    ”嗬……好像很有趣的樣子呢。……阿·初。”那溫熱的氣息拂在臉上實在是有些瘙癢難耐,一聲輕笑溢出唇邊,玖蘭樞重新站直了身體,用著意味不明的語氣親昵地念了一遍夜久初的名字。


    雖然已經過去了一個月,但是在那片漫無邊際的、白茫茫的雪地中,發現這個像是無頭蒼蠅一樣在雪地裏無所適從的青年的時候,玖蘭樞還記得自己說出那句‘如果不知道往哪裏去的話,就跟著我吧。’的話的時候,青年眼中一閃而過的驚愕和懷念。


    在那個時候,這個有著比那雙錐生零紫色眼瞳要深邃得多的眼神的青年,是把他看成了別人嗎……


    他的雙眼,明明是看向了自己,卻是在透過他來注視著別人。


    這一點,玖蘭樞突然覺得有一些微妙的不爽。


    “晚上好~~樞君!!好久不見~”黑主灰閻充滿了活力的聲音在房門被打開的時候響了起來,一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語氣朝著玖蘭樞打招唿道。


    “理事長,不,現在應該是代理協會長黑主灰閻先生……”玖蘭樞在一瞬間收起了臉上所有多餘的表情,慣性疏離而優雅的笑容找不到一絲瑕疵或者是無禮的地方:“如果我沒記錯的哈,上次晚宴見麵才結束了不到三天的時間。”


    “哎呀,小樞樞你實在是太冷淡了啦。”黑主灰閻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笑眯眯地說道,“想象以前在黑主學院中幾乎每天都能見麵的場景,我還真是非常懷念呢。”


    說著,他就好像是想起來什麽感人的場麵一樣,伸手抹了抹眼角莫須有的淚水,探頭探腦地往床上躺著的黑發青年那裏看了一眼,繼續說道,“當然,我們是要向前看的嘛,生活總是要繼續的——話說迴來,小初醬這是怎麽了?”


    不止一次對於這種稱唿覺得非常蛋疼的玖蘭樞:“……”


    小樞樞和小初醬這種稱唿真的沒問題嗎,專業裝嫩的黑主灰閻先生?


    作者有話要說:嗷嗷嗷,零點之前終於寫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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