酈食其前腳剛走,劉邦的目光便看向董翳和司馬欣,腳步逐漸靠近他們。


    劉邦距他們尚未十步之遙,董翳和司馬欣直立身子,彈其身體,向劉邦行禮。


    司馬欣率先開口,“司馬欣願為大王東爭之路,策馬勸降諸縣。”


    劉邦麵上平靜,心亦開始笑,他今日喚二人至此目的即是如此,本不知怎麽開口,司馬欣倒是搶先開口。


    司馬欣果然是個善於識時務之人,懂得在秦末的亂流中如何尋找那跟救命立身的樹根。


    董翳反應有些遲,或許還在迴味美食,還在思念長子之死,“董翳願為東爭先鋒。”


    劉邦對二人的表現還算滿意,其實劉邦並不指望二王為他們的先鋒,不過是想帶著他們踏上東爭之路,一是向各路諸侯展示投降者所保留的富貴,一是讓他們去招降。


    抵抗者死,投降者仍可享受富貴,此為劉邦帶著他們東征的原因,最重要的理由便是他們留在關中非常的危險,在沒有徹底掌控關中之前,後院萬萬不能起火。


    帶著他們東爭會更放心。


    劉邦道,“能有此心,寡人甚慰,勸降郡縣者可挑選城池為食邑。”


    再平靜的水亦會有漣漪,二人臉上閃現一絲難以覺察的喜色,即便再怎麽掩飾,那眼睛亦無法掩飾。


    或許二人不敢直視劉邦,亦是怕被看出來心中所想,如果能在勸降的郡縣中挑選食邑,那麽便是他們東山再起的根基。


    陳餘的三縣之基的威力,他們太受鼓舞。劉邦看到窗外的日光,便道,“寡人欲東出,諸公有策出策,有計言計,功不分前與後,有助東出者皆記功。”


    此言直接點燃群臣諸將的激情,想到即將可東出歸故鄉看一眼,每個人的目光皆閃閃發光。


    此時此刻,每個人的眸光皆是那麽的亮。


    張良率先打開東爭之策的議論,“東出時機已到,然仍需以伐謀為上,攻城為下,最好在與楚發生正麵衝突前,減少漢軍損耗,當以不斷壯大漢軍實力為上策。”


    開場很奇特,奇特的提出東出攻心為上,減少漢軍損耗,兵力自然是愈打愈少,怎麽可能會在一場場戰鬥中,漢軍實力不斷的增大。


    此為兵事上不太可能發生的事情,再卓越的名將,再英明的君主,似乎亦無法做到這一點。


    故而張良開口後,群臣諸將皆是滿臉的詫異,那眼眸中更多的是不信,驚疑,甚至有人認為張良不過是一個紙上談兵者,並不善將兵。


    諸將驚訝,然有二人的眸光發亮,一人為韓信,一人為酈食其。


    酈食其的醉眼看張良的神色有怪異,那仿佛是在看一壇美酒,有沉醉,有誘惑,甚至有覬覦。


    攻心為上,不就是七雄爭霸時代,那麽縱橫家使用的合縱與連橫之術,酈食其立刻意識到張良之言類似於張儀伐交,即遠交近攻,逐步蠶食的策略。


    這個策略最大的特點不是大放攻城略地的名將風采,而是彰顯伐交的魅力,攻城為輔。


    直白點就是不尊、不聽者便打,打到聽從為之,打到尊奉為之,聯合強者或者穩住強者,攻打弱者,一直打到沒有還手的餘地,完全依附。


    張良此主張就是要關外的各路諸侯皆由親楚到親漢,不尊奉漢者便打,輕者蠶食其城池,其次擊降,再者滅國。


    滅國最次之,因為滅國會遭到此國的殊死抵抗,那是需要損耗巨大國力的。


    那麽伐交,自然就與攻城為主不同,還定三秦以攻城滅國為主,自當善將兵者為上,善於伐交的縱橫者就排不上用場,如今張良提出伐交蠶食,這讓酈食其的眼睛怎麽能不發亮。


    隻聽張良繼續道,“與漢還定三秦不同,東出爭天下,伐謀為上,其次伐交,伐兵輔之,攻城未下,各諸侯必用財力物力不斷完善都城之固,強攻為下……”


    首先提出異議的是劉賈,為做東出之策,劉賈被召迴到櫟陽參加東出兵略之議。


    劉賈道,“如不用兵克城,以示威壓,各諸侯怎會投降?”


    張良不急不慢,“非不用兵,乃避固城,以擊其翼,如鳥失翅,令其失去頑強抵抗之念,再以伐謀、伐交降服。”


    如此之言,令劉賈有股茅塞頓開之意,再看張良,那臉上的一絲輕蔑之色徹底消失,那眼眸中出現一絲敬意和欣賞。


    劉邦一臉的讚賞和領悟,然諸將臉上多為一層迷惑之意,韓信補充道,“成信侯之言乃不戰和慎戰之區,伐謀、伐交皆為不戰而屈人之兵,伐兵與攻城乃慎戰之意,簡言之,攻心為上。”


    劉邦讚道,“善,好一個攻心為上,韓將軍一語道破天機。”


    韓信將張良諸多之言歸結為四個字,攻心為上,在韓信看來無論是用兵攻城,還是伐謀伐交,不戰而屈人之兵,皆以攻心為上。


    如何攻心,韓信的兵略應用,諸將已經在還定三秦上初步了解到。


    韓信之言讓張良對自己的言辭開始有個認知,他忽然才意識到漢軍中諸將皆非將門之後,甚至並未讀過兵法,不識字者豈在少數,當通俗些。


    張良直接開口道,“與遠齊交,兵出函穀,直抵陝縣,安撫關外百姓,伐交三川大地,可遣辨士勸降申陽,伐兵者,可兵略韓地潁川,兩者結合,以謀輔兵,以兵助謀……”


    話音未落,劉邦那甜蜜的酒窩再次出現,“善,大善……”


    言至於此,群臣諸將的目光皆從張良的身上聚焦在劉邦身上,他們皆知此乃劉邦準備接受張良意見進行部署的時刻。


    果然隻見劉邦的目光聚焦在酈食其和張耳身上,“如子房所言,寡人兵出函穀,張兄與酈生入洛陽勸降河南王……”


    目光再次遊走,在韓信的身上落座停留,韓信以及身旁的諸將心跳加快,誰知劉邦的目光沒有多做停留,繼續遊走,最後定在姬信身上。


    這位亦叫韓信,乃韓襄王庶孫,為區分二個韓信,稱其姓即姬信。劉邦慢慢向姬信走去,“寡人特命韓太尉信東出略韓地,除本部人馬外,寡人再增兵助之。”


    ……


    西風止,殘陽照,綠葉者透紅,紅葉者更紅,黃葉者透瑞,諸如秋菊者努力的開放,似乎已經知道時日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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