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郿縣主吏掾的想法,自認可活命的想法。


    郿縣主吏掾進得柳中城內,在周勃、樊噲的兩支漢軍護送下進入城內。


    樊噲認為隻有自己動刀,彘肉才會到手。周勃的想法略有不同,他看作戰如同蕭聲,抑揚頓挫,有高有低,有急有緩,吹出的曲子才好聽。


    同樣行軍作戰亦是如此,誘降、勸降、伏擊等各種方法如音調一樣跳動配合起來才可以。


    周勃的確是這樣做的,汧縣,這種連貫隴西和關中的要塞,他必須拔下。


    其他不太重要的城池,可以有其他的方法,郿縣主吏掾作為周勃的使者進入城內,但再亦沒有出來。


    樊噲的眼神中透著殺氣,似乎要蔓延到柳中箭樓上,“是否已叛變?”


    周勃搖搖頭,“此人懼死,不會輕易叛變,豈會與柳中諸吏俱死……”


    話音未落,砰的一聲,城外響起一個重物落地的聲音,仔細一看居然是郿縣主吏掾的頭顱。


    郿縣主吏掾的確不會出來,因為他已經死去,死之前他的眼睛中還夾雜著一絲不解,甚至疑感。


    那眼神中的疑感仿佛帶著冰雪萬年不化的寒。在郿縣主吏掾走入的刹那,他就被綁起來。


    “為何降漢?漢王許諾何爵?”


    “雍將亡,不過殘喘耳,柳中令當識時務。”


    “吾尚能殘喘,然郿主吏掾卻喘口氣而不得。”


    “何意?”


    ...


    有個性,不隻是兵臨城下,周圍已經淪陷,居然還能堅守不投降。


    周勃不知道什麽在支撐柳中令但周勃知道一定非常忠於章邯的人,對這樣的人似乎隻能用武力。


    周勃與樊噲商榷,“一個善戰之人,最大弱點在何?”


    樊噲思考片刻,“吾之不足於屠狗之氣,周兄之缺在於樂譜,可同時又為優勢。”


    周勃道,“然也,善戰之人,最忌諱者乃將心已死,戰將之尊嚴。”


    “激將法?”


    周勃點點頭,“然也,此城雖不及好畤堅固,兵力又遠不及,可戰鬥必然有傷亡。”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兵法樊繪雖然沒有讀過,可是道理略懂,知道在沒有滅掉雍王章邯前,損失要降到最低。


    蔑視,對柳中守將的蔑視可令其抓狂,周勃沒有做什麽過分的事,沒有辱罵,沒有各種令人無法願受的謾罵,而是蔑視,略點高傲的蔑視。


    亦或是冷漠,對一個人的冷漠和忽視,會刺傷一個人的自尊,一份帛書,對柳中令的抬高,甚至以侯爵身份去禮遇,但隻字不提守將,甚至在言語中指使這位守將做一些自慚形穢的事情。


    刺一刀很痛,隻是皮肉之痛,但對一個人說話,對方僅僅一個眼神,甚至連個眼神亦不迴應,完全空氣一樣的對待,這種對自尊的傷害是刻骨銘心的。


    周勃接連與柳中令通信,樊繪接連幾次下書給柳中令,邀請其參加酒宴。


    柳中令真的很大膽,“固守而戰尚且無懼,豈會懼怕赴宴乎!”


    此為柳中令給漢軍的迴複,樊噲與柳中令相見數次,每次隻有宴飲,卻無戰事,守將起疑心。


    兵臨城下而不戰,數次交流沒有衝突升級,皆以暢飲而結束,何人能不起疑,隻有死人和將死之人。


    再一兩二不再三,第四次柳中令沒有再出來,沒有再正常走出來,他是被抬出來,被士辛抬出來,扔在漢軍的陣前,後麵跟著的是柳中守將和雍兵。


    柳中令不能走,因為他的雙腿已被打斷,奄奄一息。


    一出城門,頭顱直接被割掉。


    “休想幾樽酒,幾句言語便妄想不戰而下此城,做夢。”


    這是柳中守將在世間說的最後一句話,接下來他沒有時間再說話,在他引兵出城的那一刻,他便與樊噲大戰在一起。


    不可否認,這位雍將的確很有戰力,亦很衷心,但他遇到的偏偏是越戰越勇,愈戰愈精神的樊噲。


    樊噲的冷月雙刃斧如猛虎出山,殺的迅猛而淩厲,遇到的雍將卻為雄獅,虎獅相爭並沒有絕對的勝利,所以樊噲沒有勝,但亦沒敗,而且還能保持漢軍高漲的士氣。


    雍將沒有敗,不得不說他很會排兵布陣,給他一千士辛他能排出兩千的效果,樊噲即便三進三出,三次撕裂缺口,依舊無法造成柳中軍潰敗,樊噲心生敬佩。


    “吾以為大戰在廢丘,孰知小小柳中亦有能手。”


    樊噲的戰意被激起,雍國主力被滅後,隻剩下雍王章邯在廢丘苟延殘喘,內史中的諸縣還不是望風而降,怎麽還會有抵抗,沒想到柳中遇到對手。


    樊噲沒有勝,但他的任務已經完成。


    雍將見久戰不利,便拔轉馬頭欲迴城,卻驚訝的發現城上的黑色旗幟已經換成紅色,紅色的漢旗。


    雍將驚訝,但雍兵卻是驚恐,人在恐慌中是會短暫失去思考能力的,人很奇怪,總是會盲從。


    一個雍辛的慌亂會瞬間傳遍整個柳中軍,散亂開始。


    雍將大喊,“穩住,此乃漢將之詐,不可信,隨吾殺迴城!”


    麵對死亡,人本能的畏懼,雍將言詐,何人信,他的喊聲無法掩蓋潰敗的聲音,雍將連斬數名百夫長依舊無法阻止潰敗。


    令雍將無法理解的是被占領的柳中並沒有漢軍殺出。


    在潰敗的途中反而遇到周勃,這便是耐力,凡是有戰績的勇將,他的智慧和勇氣皆相差無幾,唯一不同的便是耐力。


    隨著戰鬥經驗的豐富,耐力顯得尤為重要,戰機和陷阱有時就是一線之間,掌控這份平衡的便是耐力。


    周勃沒有在城內出擊,這樣柳中兵會逃散,他將耐力用在潰敗後的收攏。如同收網一樣,在耐力中尋找絕佳時機,一網收盡,一網必盡,因為沒有第二次機會,雍將不會給周勤第二次機會。


    一旦散去就會成為日後的麻煩,甚至會決定一個人的命運。戰場之上,生死本在一瞬間。周勃一陣掩殺,柳中軍幾乎全軍覆沒,雍將隻帶領十數騎向北而逃。


    樊噲欲追,周勃阻止他去追擊,樊噲不解,他深知這位戰將是頗有戰力的,一旦放其歸山,後患無窮。


    “老虎無牙,不過裝裝樣子而已。”周勃的意思是不必追,因為沒有兵給其帶,他便是一個普通人而已。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漢室風雲錄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來不及先生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來不及先生並收藏漢室風雲錄最新章節